仗剑贯长虹 第七七章

白日里栖息在林子间的鸟兽飞驰，显然是没有见识过这样的阵势，我每次一望只能稍微确定落脚之处，一不留意，不知哪只没有见识的鸟儿飞到我面前，和我猛地一撞。

这个偶然的错误使得我再也提不起步子，踩着一截树枝，哪知林中树木干燥，脚下的树枝断裂，还得我笔直得坠落。不知离地的距离是多么的高，我身上好几处伤口都在流血，恐惧让我暂时摒弃了疼痛，麻木地从地上爬起，拖曳着沉重的身躯往前面走去，果然游湖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活动。

几声干笑从后面传来，我扶着一棵大树摇摇摆摆地支起头，望了他一眼：“是你。”

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最后来追我的竟然是黑衣首领，他根本没有追杀南诺还是他认为我身上的秘密要比南诺更有吸引力，根据我先前核算自身价值，实在没有值得他追寻到此的理由。

“你继续跑，为什么不继续跑了呢？你是不是跑不动了呢？是不是很累，想要睡下了呢？你快跑呀！”

他说话间已经到了我的面前，叫我跑之时，剑尖已经在我身上留下了一刀刀印子，不深但是一定在流血，我撑着一口气恶狠狠地看着他：“你。”

“快跑，让我看看饮血剑的威力，快跑。”

他的刀在我身上又划了两道，这个变态想要把我削了吗？我提起饮血退了两步，他又欺身过来。我举起饮血费力地格挡他接下来落下的刀剑，下一刀又落在我的大腿上，痛得我跪在地上。

“你怎么不怒呢？你的饮血剑呢？你这个废物，也能拿着这把剑。”

下一剑还未落下，我手中的饮血又热了起来，不自觉地将他砍下来的劲头化去。我明明已经失去了知觉，但是我手中的剑却是清醒的。黑衣人似乎被我的举动撩得更加兴奋了，砍过来的刀生生的逼得我全力迎战。这样的局势他的目的是什么呢？我不过是在发狂而已，我不过是在做垂死挣扎，他完全有这个能力直接杀掉我，但是他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我脑袋里一片混沌整个人分成了两瓣，一边住着我垂死挣扎的毅力和精神，一边住着我的思绪；一边和黑衣首领交手不落下风，一边却思考着这样的目的何在。我发现这件奇妙的事情居然让我处于精神的极度分裂，两面都是清醒的，两面都是精准的。

鲜血从我的伤口喷出，溅到饮血剑上，我的战斗力就更加的惊人，我不会疲惫而死，这样下去我的血会慢慢流尽。黑衣首领刺了三刀，黑色的衣裙被鲜血染红，归于黑色之中。我看着他笑得无比邪魅，不知道这样下去是他先死还是我先死，显然他是极度的兴奋，我却不认为我的血还能流到他倒在我的面前，愈是挣扎就愈是血流不止；越是血流不止就越离死亡更近。

南诺这傻小子怎么还不追过来，我眼睛里只能分辨出影子，林子里一重重的，似乎被包围起来，这黑衣首领的人围过来了，我再也坚持不住了，握着饮血倒在地上。他的剑直指向我，我等着死，那一剑却没有刺下来。

天昏昏，地暗暗，这是我第一次离死亡如此的近。

以前我总是不明白人和人之间为什么不能和平地解决问题，非要吵嘴，吵着吵着就开始抄家伙打架，打着打着就有人无缘无故地死了，人死之后，两方的火气越来越大，直到一方死绝，才肯罢休，最后能剩下什么呢？

我以前想不通这个问题，首先想到去找师父帮我解决问题，师父在闭关，于是我转而寻找师兄，首先就是我最为熟悉和亲近的莫棋师哥。他对我提出的这个问题很是不解，于是反问我：“既然这两个人矛盾这么大，为什么要等到引起双方家族参与的时候再去解决。要是我就直接杀了，再溜走，自然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找到我了。你说后面一方杀完的事情是不是就发生不了了呢？”

我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他的答案，然后给予最无情的否认，如果你不会武功又恰好打不过那个人，然后死的是你呢？莫棋歪着头，衔着一瓣橘子，打横吞了下去：“那就更好了，我无父无母，没有人会为我出头，这样你后面的问题不就解决了。”

他是比较直接，直接就到了最后一步，但是我觉得这样的答案很不靠谱，如果有人把他杀了，我第一个就会跑去把那人剥皮抽筋，然后我就会死，我死了之后师父会带着一大帮师兄帮我报仇，于是这样必定是他们死或者是师父和师兄死，于是我决定去找大师兄。

大师兄觉得我这个问题很有高度，决定一个一个的回答：“既然结局这么凄惨，为了改变这个结局，首先就应该注意到问题上面。到底有什么问题能够让人争个你死我活。譬如说东家偷了我一只鸡，而我又知道东家偷了我的鸡，又拒不承认。我当然十分恼火，为了找到我的东西，我不能硬闯进去，就要寻找有威望的族长帮我处理这件事，族长有权在两家搜查，搜到我的鸡，而我就会想办法证明是我的，我想每个人的东西都有与众不同之处，自然也就解决了这个问题，那么后面的事情不就没有了吗？”

我觉得大师兄是个很有文化修养的人，知道出了事不应该贸然出手而应该寻求司法帮助，于是我就问他：“如果你们住在深山里，没有族长什么的，你该怎么办呢？”

“小师妹，你真好笑，我为什么会住到深山里面呢？既然我做了这个选择为什么我不选择一个可靠和蔼的人做我的邻居呢？”

我被他问得哑口无言，于是默默地去找三师兄，我想他应该和我一样是个俗人。

三师兄喝着他的小酒，漫不经心地回答：“我实在想不出这世上有什么理由让我和别人吵架，所以这件事应该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我觉得他说得不对，于是补上一句：“如果那个人偷了你的酒，非要逼你和他反目呢？”

三师兄对着我开怀一笑，我想没有人敢偷他的酒：“既然有人这么喜欢我的酒，我就应该多酿一点，如此好酒之人应该好好相交，怎么能够因为一点小酒就大吵大闹，这样还能仗义行走江湖吗？”

对于他这种非人类的思维模式，我只能归结于心胸宽阔，于是默默地转身。我想了许久甚至有些茶饭不思，七师兄发现了我的异常便炒了两个小菜和我把酒言欢，借着这个机会，我又把我的问题抛给了七师兄。

作为一名地地道道和圣贤人背道而驰的掌厨大师，他拍了拍浑圆的肚子，嘿嘿一笑：“你这个问题倒是好的很。我平时和山下菜农买菜的时候老是遇到这个问题，你说这莴笋一筐能卖多少钱，偏偏他们时常要和我计较一钱两钱的，像我这样的人自然不会计较，但是老是这么计较就实在是让我恼火。我和菜农狠狠地吵了一架，菜农抄起扁担和我硬打起来，你说我总不能到厨房把菜刀拿出来和他们砍吧！我硬生生的受了他几扁担，打了我之后他就不这么生气了，反而把一筐菜底价让给我，当然秉持着公平交易的原则我是不会打折扣的。于是这位老农就和我越来越熟，送上山的菜也是最好的。我曾去过菜农家里瞧过，他家徒四壁，守着妻子老父母，平日里农活幸苦，这些菜园子也是他生活的来源，我想着我还是过得很幸福的，这场架就吵不下去了。”

总结了我这几位师兄的观点，症结不在他们身上，而是由于我们上面有一个宽宏仁德的师父，教育改变一生。

后来我又把这个问题，恭恭敬敬地捧到了师父面前，师父开口问我：“那你心中想要的答案是什么呢？”我心中所求，老实说我还不是特别明白。师父见我回答不出来，对我的迟疑并未气馁：“你的这个问题关乎着我们所求的这个世界的大义。如果把你的问题放在战乱时代，足以引起两个国家的战争；如果放在和平年代，不过是吵吵闹闹最后也不会酿成大错。每一个人都不是单一地个体，万事万物都是相互联系的，从无到有从有归于无。然而我们的生存本身就是在世上挣扎，如果不进必然消失。比如兔吃草，狼吃兔，这中间的矛盾是不可化解的，所以矛盾是天生就存在的，如何解决这些问题呢？这就是我所要教你们的道义，众生都是在混沌之中诞生，浑浑噩噩不知其出生的意义何在，所以每个人都在为自己设定轨迹，难免重复，重蹈着别人的错误，又因此引起无数的错误，无穷无尽。既然众人都在愚昧中生存，必然需要被唤醒，而被唤醒的是多数中的少数，我不能保证每个人都能挣脱生死看破轮回，那么就需要正视这些必然的错误。只有少部分人清醒之后才能唤起多数人的共鸣，从而阻止血流成河，涂炭生灵。我既然教你们学武，学武的目的不是为了与人争强好胜，好恶斗恨，学武只为强身健体，进可保家卫国，退可躬身自守。你可明白？”

师父这一番大道理我是听不懂，但是最后一句我却是深深记在脑海，学武的目的不是与人争强好胜，好恶斗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