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贯长虹 第三章

被水里的漩涡一带，脑袋里搅得一团混沌，失去知觉。大约是身体素质不错，等到一脱离漩涡，就慢慢清醒过来。闭着眼都是明晃晃的一片，被晃得睁开了眼，面前展开的竟是另一番天地。水中岩洞内映着光晕，我正好奇这水中怎会有光，恍惚之间见对面竖立着一块玉璧，折射水面光辉，正好照在这洞中。洞内寒冷，我却极为喜欢，鸿鹄正好立在我的前方。等到眼睛适应水下环境，才发觉水中之水，波光潋滟，寒波阵阵，竟是地下的一抔清泉。

鸿鹄悠闲自在浮在水面，三五成群，或展翅或捋毛，百种姿态，令人眼前一亮。我立于岸边，感受着波光粼粼，烟波缭绕，憋在心中的一口气也顺畅许多。突然多日未曾犯过的怪病又一次发作了，只觉得心脉一震，一股灼热感从心脏燃烧到五张六腑，似乎水分是由内而外被烘干的，目光所及，只能看到眼前的这抔水，扑通一声跳入水中。本以为是水波柔软，环绕身躯，令人心神一新，哪知这冰凉的水竟然如同即将闭合的山崖，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不被它撕裂，不得不拼尽全力，运行内力强行抵抗。霎那间，堤坝决裂，洪水乍泄，全身竟像是撕裂了一般，心中火气缭绕，尽数抵抗全力逼出，只觉得胸前一甜，憋着一口气夹杂鲜血喷入水中，晕厥过去。

再次醒来不知是何时，再也不觉心闷气短，周身气血自随着水中旋律曼妙行走。天知道这水竟然是如此神奇，先前的冰澈浸骨竟然转变为丝丝温暖，水竟然奇迹般的热了。我惊讶于这神奇的经历，但又不能不顾还在等我的南诺和南皓一行人，收拾一番，顺着这股水流再次冒出水面。再见到河面上的茅屋竟有一种隔世之感，顺着原路往来路走。

树林中南诺拖着南皓，南皓卧于树丫之上，拖拖拉拉竟然行走了这么远的距离。我医术不精只能将这两人安置一番再次回到水中之水是养伤，第二日清晨，被激起的内息才勉强调平。又想起那一日在一个山洞里见到那只鸿鹄，它是受了伤到水中养伤，按照水中之水的温度，对于南皓的伤情定是有好处的，如此一来就要再一次入水。根据前一次的经验，这次带着南皓自然要做好万全准备，南皓也算配合，带着他进入水中还不算难。

这水中之水果然对南皓在雪地里受的伤有效，三日之后，南皓倒是好了，我却因此患上了寒疾，体内的火气像是熄灭了一般，全身如坠冰窟，混混噩噩，不知所以。恍惚间，身边似乎总有人影晃动，不知是不是莫棋来了，我叫了几声师哥，只觉得手中被人拽得紧紧地。以前每次生病的时候，姑姑不在身边照顾，莫棋师哥总会一直守着我，众位师兄弟们没事就会守在我身边，师父纵使责骂，也止不住，偷偷在我的屋外瞧着，师父总是最关心我的，虽然这时他不会总陪在我身边。

第二日觉醒才知道被褥之上侧卧着一人，是南诺，他一直守在我的身边。床头的瓦碗里盛着些黑糊糊的东西，一阵焦糊味飘飘悠悠传入屋内。我身体不觉有恙在身，便到了屋外，南皓守着炉子睡着了，火苗烧到了他的衣服，火急火燎地在拍打。火苗一下子就蹿到他身上，南皓情急乱投医，就着河水跳了下去，连呛了好几口水，才勉强趴在岸边，大口喘气。炉子上煮着一锅米粥，已经糊了，我连忙将炉子浸到水中，才有空顾忌南皓，他头发几乎着了火，衣服已有些破烂，瞪着两只眼睛看着我：“你，你怎么起身了？”

“难道还要一直赖在床上？”

我帮他们收拾一阵，屋外有些打回来的野物，我取了一只松花野鸡，不行得拔毛，于是换了一只野兔子，拔了一身白绒绒的毛皮，抹上一层蜂蜜，放在火上烤着。两个人围着火堆盯着我，盯着兔肉，流着口涎，饱腹之后，这两人心情才渐好。

再往前就出了林子，只要越过一座小山就能到河下，河下有南国的驻军，只要到了哪儿，南诺和南皓就算是安全了。趁着日头还算不错，送两人到了山顶，看到了飘扬的旗帜，见到有人接应也就放心，接下来我要去彻底查看那湖底的一眼泉，到底有何玄机。

没有跟他们说声再见，我有些不舍，独自躲在一边偷偷地目送他们离去，我应该是很喜欢他们的，我想着如果不是遇到他们我不会到这个地方来。直到最后一点影子消失在白雪的尽头，我才抽身往回走。现在唯一让我放不下心得就是水中之水为何会让我忽然发病，未曾接触就如坠冰窖，冰与火的交战简直要把人撕裂。回到茅屋，将动用的东西放归原处，把剩余的食物做成了干粮，又一次顺着水流来到水底，又到了那眼泉水处，依旧有一只鸿鹄在。我环视四周，未见到有丝毫不妥之处，便收回思绪落到这水中。水中之水，竟然如此清明，正直此时，突然的焦躁不安让我心神一震，心底的业火忽然被它点燃，全部引了出来。不得不再次入水，水中冰凉，我立于水中运气调息，压制心中的燥气。

自从我发现这里，练功至今，内息自觉提高，但是燥热之感并未退去反而更令我难以自持。曾几何时我自以为能够控制体内的业火，竟必须赖在这里依托这抔清泉来压制。饮血剑给我带来的喜与悲相互交织，我握着它久久不能放手。

我心中盼着师兄早日找到我，因为接下来得日子我几乎不能离开水下世界。上一次因为南诺兄弟我离开这里超过五日，而后便日日守在这里，可自从进了这里就像是吸了罂粟花粉，难以自拔。如此一来，我在水下就离不开了，纵使在此地成为一位绝世高手，又能如何？我根本出不了门。这泉水于我到底是有益还是有害？水中真有异物不成？

如此一想却也在不能自拔，我的神智一天又一天的模糊，外面的世界又是如何，我又在这里过了几日？这些问题在我每日清醒的时候还能思虑一番，而后又陷入长长的混沌。我心中悬着的那把剑终究要把我刺得鲜血淋淋。

也不知几日之后，我迷糊地睁开眼，只觉得有人在我身边晃悠。这一异样的感觉让我头皮发麻，迅速蹿出水面，饮血剑出鞘，我眼前迷糊看不清来人，耳中也嗡嗡作响。这几日勤加练习，剑术精绝，更上一层楼，轻易近不得身，剑剑都是致命，洞内血腥味更甚，脸上丝丝热血，鲜血顺着脸颊流到我的唇上。那样的鲜美诱使我停了下来，我不确定是否落到了水里，丝丝温热让我安下心来，又再次陷入混沌。

后来我才发现自己以及离开了水中之水来到了茅屋，是南诺救了我，我醒来的时候他守在我的身边，两只眼圈黑黝黝的，必定是多日未曾安睡。我一动，他便有所惊觉，焦急的目光锁住我：“感觉怎样？”

这个时候我看着南诺，心中却想起了莫棋，不免凄凄：“我……我……”我努力得想要连贯说出一句话，却是难以开口，不由得泄气。

“麟儿姑娘，你莫非是饿了？”

我艰难地点了点头，他端着一碗米粥，一口一口地喂到我的嘴里。我的五感渐渐明朗，空气中夹杂着一股血腥味，若不是对这味道敏感，我必定不会察觉，不由得皱眉盯着他，我心中想问是否刚才刺伤了他？一阵难过哽咽不出。既然我伤他这么重他又何必对我如此好，撇开脸不敢看他。

南诺似乎察觉到我的异常，有些手足无措：“麟儿姑娘，怎么了？是这清粥不合口味？”

我摇头伸手推开他，徒自站立，只见床的旁边放着一盆水，丝帕尽湿，想必是我熟睡之际，他帮日日我擦拭，叫我于心何忍。直到了外面这才看到有几个人在外间干活，莫非是猎户回来了，可我出门之际没有一人抬头观望，好似一切平常自然，不由得诧异，这些人难道是南诺的仆从。曾经听莫棋师哥提起过大户人家都会随身带些仆从长随，平日里岚山上师兄弟们都是自给自足，难得有人照料，我也是不适合这样的照顾。

正要出去，心中火焰又起，我一手稳住心脉一手提起饮血冲了出去，周围的仆从在这时猛地一动，将我围在中间，我沉着脸，盯着南诺：“你……想……留……住……我……吗？”

南诺连忙道：“麟儿姑娘，你的伤势颇重，千万不要四处走动。”

我哈哈一笑，沉住气问他：“你觉得我受了伤吗？”

他走了两步，脚下虚浮，伸出手想要拉住我。我双眼必定是通红的，强压住的血液，咬着牙道：“让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