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戚戚不负不离 第三章 相第识相知

太子到来之时，我正十分专注地修剪着院内的花花草草，只听丫鬟们的惊呼声一阵接着一阵，“太子来了，太子来了！”

太子应是甚少来府中，自我来至徐府这数日，亦是初次见到太子。我不免有些手足无措，太子来了当如何是好？这可是我在这府中初次见太子。只听若雨说道：“姐妹们切莫声张，少爷派人传过话的，太子乃是微服私访，切勿惊动了府里的人。”我心下暗喜，这真正是应了我扯得慌。

转瞬间，瑞祺便引着一位恍若天人的公子行至院中，面若冠玉，身形匀称修长，目如朗星般明亮，风度翩翩气宇不凡甚是好看。原来此人便是太子晟轩。

我连忙同一众丫鬟欠身行礼，心里竟还有一丝紧张，“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少爷。”

“免礼。”那玉石之声亦出自太子之口。我站在桃花树前，抬起眼眸望着这天人般的太子，他亦在凝视着我。而后我仿佛听见了心底花开的声音。

尽管后来晟轩时时刻刻将我留在身旁，我也仍不敢相信自己会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毕竟他是那般美好，美好的恁不真实。

“且忙你们的事去吧。”瑞祺将丫鬟们打发了下去。我转身欲走，瑞祺叫住了我。“滢心，你且过来。”他笑着朝我招了招手。

在太子面前，我甚是局促，故而讷讷地走过去行礼问安，“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少爷。”

“贤弟不必多礼。”瑞祺抢先戏谑道。见他这般嬉皮的样子，我不禁暗暗剜了他一眼。

“姑娘免礼。”待太子发话，我方直起身来。

三人相顾无言，瑞祺颇有些不自在，“太子不是特来府中探望我这贤弟的吗，怎不吭声？”我听闻此话未免震惊，抬眸望了望太子。

太子亦觉出瑞祺的言语颇有不妥，佯装呵斥道，“休得胡说。”转而对我解释了一番，“听闻瑞祺说，他结识了一位甚是投缘的豪爽女子，我颇为好奇，故前来探访探访。却未曾想到竟是这等年轻这等美貌之人。”

“太子殿下羞煞奴婢了，奴婢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在山野中闲散惯了，故养成了许多泼皮性子，还望太子多多包涵。”我做出了十足十的下人姿态，恭谨道。

“姑娘过谦了。既是瑞祺的知己，便是我的友人，莫要如此拘谨。”未想到太子竟是如此平易近人。

“滢心，你依了太子便是，莫要拘谨。你且同我和太子去吾妹伶韵处走走，你已至府中数日，却未曾到过那里，伶韵整天嚷嚷着无趣，若你同太子到了那里，她必然欢喜。”没等请太子至屋里坐坐，瑞祺便自作主去了伶韵的院中，看来他与太子二人的关系确是甚好。

我跟在他二人身后，行至府中另一处的别院，此院与瑞祺的别院截然不同，甚是淡雅别致，一看便知当属于女子的别院。

院中的婢女见太子和少爷走了进来，连忙行礼问安。想是惊动了屋内之人，只见一个秀而不媚清水芙蓉般的女子带着婢女自屋中徐徐向我们行来。甚端庄的向太子和瑞祺欠身行礼，“太子殿下，兄长。”婢女亦行过礼后便识趣的退下了。

我想这个眉目如画的女子许就是徐伶韵了。遂欠身行礼道：“奴婢滢心见过小姐。”

伶韵比我稍矮一点，微微仰视着我，轻柔的握起我的手，声音甚是温柔，“快快免礼。”继而转过头对瑞祺说道：“这位便是兄长常挂在嘴边要介绍与我认识的书童了罢。”

伶韵一向柔情似水，声音亦是如此，即便是与我相熟之后同我怄气也从不尖利。

“正是，以后你若闷得慌，尽可以来我院中寻她，你二人定会相处甚欢。

“兄长怎不问问滢心是否愿意？”伶韵望着我的眼中满是期待，这许是大多名门闺秀的哀愁罢，身旁体己之人少之又少。

伶韵予我的印象甚好，许是瑞祺深知我会与伶韵契合，便自作主张引我来见她，然确是遂了我的意。“此乃滢心的福分。”我甚是喜欢她，便欣然同意了。

“数日不见，甚是想念，父皇亦同我问起你，怎多日未进宫里？”太子如是说道。想是他兄妹二人与皇室的关系极为亲近。

“伶韵亦是。改日定会进宫拜见皇上。”二人相视笑着，此等情景可真正是至美的美景。

直至今日，我仍觉着他二人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举手投足间皆显般配，如此二人，本就该出双入对。

自那日起，伶韵便常常过来看我，待闲时我亦会去探望她。我二人一同绣花一同作诗，日子过得好生和乐。

且伶韵常托婢女为我送来好些物件，或是作出诗的上两句，留给我作下两句。我甚是欣赏她的心灵手巧，她亦对我显出欣赏之意。

不知不觉已至冬至，来到徐府时尚是春季，想来我在这府中待上已有近一年的时间了，我竟毫无察觉。

是日清早，我忽而感到头昏脑涨，浑身无力，甚是难受。想必是凉气进了身染了风寒。

我正欲起身，若雨见我身子不适，便叫我好生躺着，说她一个人亦应付得过来。

因素与瑞祺交好，纵使我刻意回避，瑞祺亦从不掩饰他与我之间的交情，时时与我嬉笑调侃。院中的婢女便再不与我亲近，惟一对我好的便只有若雨了。

似是若雨告知了瑞祺我的情形，顷刻间，瑞祺便来到了外间，用手探了探我的额头，连忙叫来了府里的郎中为我诊治。

郎中开了几幅药方，瑞祺便命若雨抓药去了。听闻我并无大碍，仅是偶感风寒，好生将养几日便可痊愈，瑞祺才松了一口气。

瑞祺嬉笑着坐在床边调侃道：“贤弟的身子竟和女儿家一样娇弱。天渐凉了，这外间着实不暖和，明日我命人在内间置个软塌，你便在那里住下吧。”

我并没作声。他见我没甚精神呛他，便正色道：“既是生病了，就莫要推辞了，你我二人乃是君子之交，若担心小人传闲话，不予理会便是。”

瑞祺确为我的知己，深知我心中所想。我与他虽交好，却始终保有一定距离，踏实做事，我既是作婢女的，自然不会逾矩，除与他出府闲逛，平日里仍有些拘谨，不想瑞祺皆看在眼里。

我不禁感动，瑞祺玩世不恭的表象之下竟有一颗如此细腻之心。故而即便我未作声，他亦知我定是不会去的。

遂如是说道：“你且好生养着吧，病未痊愈之前不可操劳，等若雨抓药回来为你煎好，千万记着喝了。我在宫里还有些事，便不陪你了。”而后他起身看了看我，便去了。

我未料到我卧病在床的消息竟传的如此之快，是日申时伶韵便带着溶月赶了过来，见伶韵匆忙走过来，我连忙欲起身，竟无力到又倒了下去。

伶韵见到我这般情形，柳叶眉不禁一皱，坐在我的床边抓着我的手，满眼怜惜的望着我，我扯了扯嘴角微微一笑，欲使她放心。

不成想伶韵竟默默地哭了起来，我一心急，便强撑着坐起身子，慌忙的为她拭着泪水，轻声安慰道：“仅是受了风寒，不打紧，不打紧。”

伶韵泪眼朦胧的看着我说：“近日天渐凉了，这外间亦不保暖，你这瘦弱身子怎受得住啊。”

我并没答话，只是甚感动的注视着她。伶韵渐止住了哭泣，握着我的手说道：“兄长先前便与我提过要让你住进内间，又顾虑到你这固执性子，生怕惹恼了你，没成想你终是得了病，瞧你身子这般形状，天往后愈发冷了，你该如何是好啊。”

我心中因这对至情至性的兄妹感动不已，不禁热泪盈眶。我引徐瑞祺为我心中知己，有诸多事即便不言语彼此之间亦心知肚明，他即便对我百般照顾亦不会显而易见。然女儿家的情谊大多皆是如此，体贴入微关怀倍至，需要悉心呵护方能得以维持。

我泪眼婆娑道：“我身子虽弱，然他人亦与我在同处，莫非她们能于这寒冬过得，我却过不得？你且安心罢，我心中知晓你的心意，还望你勿再为我忧心。”

“好滢心，即便你能在此处好生住着，我和兄长亦不能放心啊，不如你搬去我那里可好，也免去了你我每日来回，岂不是两全其美？”伶韵望着我的眼神中满是期待。

“滢心何其有幸能与你兄妹二人结为知己，若非与你二人交好，我仍是要于此种境地过这寒冬，你二人莫要使我养成娇气性子。何不放宽心，且当我正可以借此强健身子便是。”我甚是声情并茂，甚是语重心长的婉拒了伶韵的好意。

“今时不同往日，你我既已相识相知，我便万不会弃你于不顾。你于此处不仅寒冷，且要经受诸多风言风语，兄长亦是不忍心。你若仍待我兄妹二人为知己，便遂了我的意吧。不然，你便是要与我绝交了。”

一向温和的伶韵此时态度甚是强硬，她既把话讲至这般田地，我实是不忍伤了她的感情，便没再推辞。

我确是因院子里的丫鬟们传的风言风语甚感心伤，继而对瑞祺有些淡漠了，即便他不动声色，我亦知伤了他。想来搬去伶韵处确是至好的法子。

“我的好伶韵，滢心依了你便是。”伶韵顿时喜笑颜开，看着她较美的笑颜，我不由得感叹，老天待我实是甚好，甚好。

我一度认为得此二位知己于我这一生便再无所求，即便后来遭遇诸多变故，也从未改变。徐氏兄妹占于我心中的分量自始至终无人能及，亦是他们让我感受到了何谓最欢喜与最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