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寒将二十二个人偶中的布全部拿出来平铺在桌子上跪在桌前拜道,“前辈恕罪,水寒并非有意冒犯,得罪之处还要请前辈见谅。”云水寒叩了九个头方才起身,见那二十二张图中有两张上边什么都没有,其余的女子身上都用或红或绿的细线将一些黑点连接起来。
云水寒知道这是穴位的走向,拿起其中一块布,目光避开女子的脸,只看细线和黑点,见女子听宫穴处有一个箭头,意为起始,顺着红线数下去,是颧髎,天容,天窗,肩中俞,肩外俞,曲垣,秉风,天宗,臑俞,肩贞,小海,支正,养老,阳谷,腕骨,后溪,前谷,至手小指的少泽穴结束,原来是手太阳小肠经。
云水寒深得云妙手医术真传,又加上袁鸿道的指点,身体穴位无所不通,见这经脉走向不禁奇道,“手太阳小肠经是由少泽穴起至听宫穴止,怎么这个是反过来的?”再拿起另一块布看去,那女子身上是用线将极泉,青灵,少海,灵道,通里,阴郄,神门,少府到少冲止连起来,这个自是手少阴心经无疑,但却是顺经脉而行。
云水寒兴起,自从他被云妙手救下以来就对医术感兴趣,每日废寝忘食的钻研云妙手的医术,云妙手的至宝《云氏医经》更是背的滚瓜烂熟。云水寒不去看女子身体,只看穴位,也就不那么紧张,将所有的布看了一遍,见每条阴经脉都由绿线顺次连接,而每条阳经脉都由红线反向连接,任督二脉,冲带二脉,阴阳跷,阴阳维等也都是阴顺阳逆,最后两块布是全身经脉总汇图,红线绿线纵横交错。
云水寒早已将人体经脉穴位走向熟记在心,看着这图也不眼花。目光触到女子身体,不觉脸上一热,记熟了布上的指示,忙将二十二块布收起来,当下坐在榻上照布上指示运行经脉。
袁鸿道本想让他运行经脉错乱乱而死,却不想云水寒已将全身经脉打通,运行布上的经脉不是很费力,只是逆行经脉比顺行经脉慢些,如此运行数日,总是感觉哑门穴有一种窒塞感,也不在意,打通是迟早的事。
云水寒继承父业,为村中的人治病,只收一点钱养活自己,对于没钱的人便免去诊金,村民有个小病什么的也都免费给诊治,在村中名声雀起。白天为人看病,晚上便依照布上的指示运行经脉,他不知道他所练的便是二十五年前轰动武林的“乾坤正气经”。
“乾坤正气经”本为问情派镇派之宝,相传问情派创始人木三通情场失意,隐居深山,却始终看不透世间情为何物。偶然间得到一本铸造兵器的法门和一本内功秘笈,用他所得到的冰晶醉花蕊和赤炎炼火珠打造了两把利剑一条长鞭,和两块玉佩,凭着自己的功力吸取日月之精华注入剑,鞭和玉佩中,久而久之剑鞭玉便有了灵性。又根据那本内功秘笈加上自己的理解创出自己独有的一种风格,立起门户名曰“问情”。
他一心欲弄清世间“情”字为何物,半痴半狂,凭着一剑一鞭独霸大半个武林,直到晚年也没看透情为何物,便将两枚玉佩散入江湖之中,无论是谁持这两枚玉佩中的任何一枚便可求问情派掌门人做任何事情,问情派也传下规矩,只要持龙凤鸳鸯玉求掌门人办事,无论什么事,掌门人须得竭尽全力。
他希望逝世后,他的弟子能够问清情为何物。问情派代代只传一人,传到袁鸿道已经是第三代,袁鸿道“乾坤正气经”没练全不小心将秘笈丢失,使之辗转流落于江湖,掀起数年的纷争,二十年前突然在江湖上消失的无影无踪,据说“乾坤正气经”的夺得者被一场大火烧死了,连秘笈也未能幸免,不知是何人留下了副本封入这人偶之中,人偶身上画着各经脉的走向,任谁都不会猜到这便是失传的“乾坤正气经”,阴差阳错这人偶落入云水寒手中,又因云水寒坠崖后人偶被水浸泡的时间足够长,才使得人偶脚下封口的泥沙脱落,“乾坤正气经”得以重见天日。
云水寒全身经脉都已打通,以此为基础练“乾坤正气经”不是很难,若是内力不够,定会筋脉错乱,走火入魔。二十多日,“乾坤正气经”已有小成,便赶上凌冰公子带着冷漂飘前来求医。
当晚云水寒为冷漂飘配了安神补血的药,安排二人在西厢房休息。凌冰公子心中莫名的烦躁,推门出来在院中徘徊,见东南角的房间亮着灯,不觉悄声向窗边走去,果然云水寒在房中,听云水寒蔫声道,“爹,儿子上香迟了,今天来了两个病人,一个公子,一个姑娘,那个白衣公子带着面纱不见面目,那个姑娘好看的很。”
凌冰公子听到这心道,“他果然没安什么好心,原来是看上漂飘了。”又听云水寒道,“可是,我觉得她没有雪新好看。”凌冰公子久久不见云水寒作声,正欲起身,听云水寒道,“爹,那个白衣公子好像并不怎么信任我,应该没有吃儿子给他开的药,他被镂空透心拳所伤,又连续催动内力,伤势愈发严重,但愿凌公子能相信我,服下济心散,否则便难救了。”
听到这,凌冰公子暗叫惭愧,他总以为云水寒没安好心,不想他待人如此诚恳,他没将所受的伤放在心上,云水寒却看出来他被郭瑀璃的镂空透心拳所伤,他本以为伤已经好了,却不想若碰不到云水寒不久便命将休矣,一时不寒而栗。
又听云水寒喃喃道,“村长,水寒没用,没能完成你的委托,这龙凤鸳鸯玉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惹出这么多麻烦?”语气由自责转到疑惑。凌冰公子听到“龙凤鸳鸯玉”五字,身体一颤,不小心碰到窗下药筐,发出“哔”的一声。云水寒闻声问道,“谁?”开门出来,不见一人,一弯半月当空,晚风习习,掠起云水寒额前一缕青丝,云水寒唉叹一声,关了屋门,回到卧房熄了灯火,不再作声。
凌冰公子从屋顶下来,见东南角的房屋灯火依然亮着,不禁好奇,轻轻推了下房门,房门竟然开了,大出凌冰公子意料,凌冰公子进入屋中,原来这屋子竟是一个灵堂,陈设也是简单,南边供桌上中间的一个香炉中的香闪着熠熠荧光,还摆着一些供品,有酒,有水果,有烤鸭,最右边是一盘与供品格格不入的牡丹花。
牡丹花是凌冰公子的最爱,想当年他经常和蓉婶一起采摘牡丹花。再看供品后面的三个灵位,最右边的上书“先父云妙手之灵位”,中间的上书“村长龙浩南之灵位”,左边的上书“龙雪新之灵位”。凌冰公子看着眼前灵位,脑海中又闪出奇怪画面,头疼不止,凌冰公子双拳紧握,轻轻退出屋去,回到自己房中悄声躺下。
次日起来,云水寒为冷漂飘熬了药,又准备了早饭,三人吃过之后,云水寒背了药篓对凌冷二人道,“凌公子,冷姑娘,我要去采药,你二人好好休息,适当走走也未尝不可,不过可千万别走丢了。”
云水寒心无诚府,待人真诚,让别人住在家里也没想过是否会丢东西,凌冰公子二人点头,云水寒为二人备好一天的吃食,方放心离去,日落才回来,如此过了四日,第五日云水寒备齐了所需药材,便动手熬药,整整花了一夜时间。
凌冰公子看在眼里,曾经自己所见的尽是奸诈,阴谋,如此真诚之人当真见所未见。旦日,云水寒虽然一夜没睡,却仍然神采奕奕,无一丝疲惫之色,凌冰公子深感意外,当细看云水寒脚步,知道云水寒并非普通大夫,云水寒却不自知,他练内功只为了强身健体好使自己的娘健康。云水寒将药渣滤掉,又倒掉一层药,只剩下一小碗,对凌冰公子道,“凌公子,请借你的寒鞭一用。”
凌冰公子不解,他知道云内寒身怀绝技便对他有所提仿,身在江湖,一不小心就可能坠入仇家的圈套之中,鸳鸯淬寒鞭对凌冰公子来说便如牛羊之利角,虎豹之獠牙。但为了救冷漂飘他别无选择,从冷漂飘背上解下鸳鸯淬寒鞭递给云水寒,云水寒接过寒鞭微一迟疑,凌冰公子两手微勾摆好擒拿手之式,见云水寒将寒鞭盘成一个小环置在桌上,将那碗药放在寒鞭所成的环内,顷刻之间那药热气消失,慢慢凝结成膏状,冷漂飘大喜,叫道,“啊呀,与我偷到的那个一模一样,凌冰公子也甚是佩服,之前动不动就疲惫不堪,这几天服下云水寒给他的药之后,确实没有了疲惫的感觉。待药膏完全凝固,云水寒将寒鞭还给凌冰公子,又将药膏递给冷漂飘道,“姑娘,你中毒太深,又拖的有些久,将这生肌凝髓膏涂在伤处,腐骨消肌散之毒可解九成,剩下一成,还需要凌公子帮你逼出。”
冷漂飘接过药膏,目光转向凌冰公子,脸色绯红,她伤在背心,自已的手触摸不到,须得凌冰公子帮忙涂药,可是这样,便又被他看了去,她虽心仪凌冰公子,却不是随随便便放荡不羁的女子。云水寒不解,便不敢插嘴,凌冰公子知道冷漂飘所想,拉着她的手进入西厢房,云水寒出了院子向村西走去。
凌冰公子拉着冷漂飘进了房中,二话没说便点了她的穴道,冷漂飘只叫不要,凌冰公子哪里肯听,解了冷漂飘的衣衫,见冷漂飘白皙的后背上印着五个血孔,狰狞可怖,便是吴启凡的铁爪所伤,凌冰公子将轻抚冷漂飘伤口,冷漂飘轻轻“咝”了一声,凌冰公子知是冷漂飘疼痛,两指取些生肌凝髓膏为冷漂飘涂在伤处,用了大半碗药膏,方放下心来,为冷漂飘包扎了伤口,解开穴道,冷漂飘面色绯红,倚在凌冰公子怀中愠道,“你真是我的冤家。”
凌冰公子心中“咯噔”一声,他只顾救人,却没想冷漂飘的情意,只得差开话题,为冷漂飘穿了衣衫,将剩下的药膏装入紫金盒中,放到冷漂飘手里,道,“下次看到他们,你就不怕了。”冷漂飘问道,“那你呢?”凌冰公子笑笑,“我镂空透心拳的伤已被云大夫医好,白虎堂的那群人再也伤我不得。”接着又道,“他不但救了你,还救了我,于咱们可说是大恩,你的毒已除去了九成,不知那剩下的一成是怎么个除法,我去问问他。”说着放下冷漂飘打开房门,正见云水寒搬两个浴缸从大门进来。
见凌冰公子出来,云水寒大喜道,“凌公子,我把这浴缸搬进冷姑娘的屋中,你为冷姑娘逼毒,我去烧水。”凌冰公子询问详细方法,云水寒道,“公子你一手贴在冷姑娘前胸,一手贴在她的小腹,将至阴之力从她膻中、气海两穴注入,腐骨消肌散性属至阳,至阴之力能够克制于它。毒素从各个穴道逼出,冷姑娘会全身发热,是以其间她不得穿一丝衣裳。凌冰公子和冷漂飘都听到了云水寒所说,都是大惊,怎么也没想到是这种方式。
云水寒见二人神色有异,他以为二人似夫妻一般,问道,“有什么为难吗?”冷漂飘颦首低眉,羞道,“难道……没有其他办法么?”云水寒答道,“姑娘毒入脏腑,若非用至阴之力助姑娘逼毒,再别无他法。”凌冰公子对云水寒做了一揖,只说了一声“劳烦烧水”便关了房门。
云水寒笑笑,扶起斜斜插在院中的稻草人,泪水缓缓流下,轻声哭道,“爹……”便说不下去了。想到云妙手对自己的种种关爱,今生实难报答,他是个性情中人,唯有继承云妙手的职业,济世救人,心中方能有一丝安慰。
时至晌午,凌冰公子打开房门,抱冷漂飘进了她的房间,将她放进云水寒准备好了的浴缸中,冷漂飘由于凌冰公子用内力将毒素从体内逼出,致使全身滚烫,身子一沾水顿感舒适,一缸清水也立时变的浑不见底。云水寒在屋外道,“凌公子,冷姑娘不能泡得久了,快换水。”凌冰公子将云水准备的水换上,又把冷漂飘抱入浴缸中,如此换了三次,水才不再变浑浊,冷漂飘上次从客栈出来,直至此时方痛痛快快的洗了一个澡,舒适之感无以言表。
凌冰公子冷漂飘二人从房间出来欲拜,“多谢云大夫救命之恩。”云水寒连忙拦住,“二位不可,水寒资质愚钝,这些不过是略尽薄力而已。凌公子,冷姑娘,你们在我这好好养伤,仇家不会找到你们的。”凌冰公子又行一礼,“如此叨扰了。”转念又想,“漂飘对我如此深情,我该怎样与她解释自己的身份……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