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风是没有脚的鸟,一生飞翔,停歇即是死亡。

唐僧伫立在风中,遗世而独立,风姿卓越。一切都结束了,看起来那么美好,可是没有了西天路,我该何去何从?唐僧发现,对于这个世界,自己的双脚竟是多余,没有想去的地方,走到哪里都是一样。

从前,人间有一种风兽,天下的风都是风兽吐出来的,把人间的尘垢吹得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清白的世界。

飘风不终朝,暴雨不终日。风兽的风只能发生在早晨,当人们开始一天劳作的时候,总会有清风相送,这是风兽在清扫人间。人们喜欢有风的日子,那种清爽的感觉是阳光无法给予的,风总能给人带来生生不息的希望,在吹走尘垢的同时,也能带走人心灵的烦闷。

风兽喜欢风的感觉,风吹过树林恋着叶子有着说不完的情话,风搅动池水把阳光折射成心动的感觉,风扫过田野带起金灿灿的麦浪如盛装的地毯,风举过旗帜各族的图腾庄严神圣。风兽喜欢风的感觉,从山野到书房,从飞鸟到图腾,一切问题的答案都很简单。风兽喜欢风的感觉,喜欢从夜晚到清晨,贯彻始终;喜欢从清晨到夜晚,风轻云淡;可是,风兽的风只能发生在清晨,风兽无能为力。

传说,帝尧之时,天上同时出现十个太阳,把土地都烤焦了,庄稼也枯干了,人们热得喘不过气来,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清晨的时候,后羿来到风兽的居所。

后羿满面油光:天道不仁,发生十个太阳,其热至此,人之生也柔弱,如今存亡之际,尧帝使我见公,恳请赐清风与人间去热。

风兽吐出一口风:十日并出,焦禾稼,杀草木,至民无所食,我有心建功,奈何无能为力。

后羿:孤阴不长,独阳不生,极热之时定生阴寒。公乃风之始祖,正午极热之时,降极风于人间,定能搅动阴阳,使寒气扩散,可解燃眉之急。

风兽苦涩摇摇头:风兽的风只能发生在清晨,至于正午,我也无能为力。

后羿注视风兽:天下神器,变幻无常,没有什么是固定好的。公有何法?我等定将倾力以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风兽吐出一口风,遥远的森林只剩下枯枝:风兽的风只能发生在清晨,如果粉身碎骨可以使风随心所欲,我当死心塌地。就算是在人间太平的时候,我也愿意舍了自己成就风的自由自在,我比谁都明白我的孩子喜爱自由。可是,如果我真的死了,我不确定,风是自由的,还是人间不再有风。

后羿站起身,沉默坚定,如果可以拯救人间,我也愿意粉身碎骨。

清晨过去,风兽已经吐不出一丝风,后羿跺跺脚,准备离开,他不知道要去哪里,或许回家,或许回见帝尧,或许死在路上,总之,无怨无悔。

风兽:等等!

后羿铁塔般的身体站立,岿然不动,他定是做出了什么粉身碎骨的决心。不敢回头,一回头,气便衰了。

风兽拿出一件物什,上下扇动,风生起时,无中生有,带着生生不息的希望。

后羿逼近过来,小心翼翼的注视,生怕毁坏了这希望。

风兽:我比任何人都想要风自由,我与风性命相连,风不自由,就是我不自由。这叫做风扇,是我研究出来,使风存在发生的的东西,风是可以人为的,风是可以随时存在的。

后羿小心翼翼拿起扇子,轻轻扇两下,风吹到脸上汗毛微动的感觉凉飕飕的;再用力,风大了些;再用力,风掀起衣服;再用力摇摆,风更大;后羿有些疯狂,拼命的扇动,然后,扇柄断了。后羿拿着扇柄继续晃动了两下,有些不知所措。

后羿大喜:若是有一柄巨大的扇子,不惧损坏,使力大无穷的力士扇动,力无穷时,生起极风,搅动阴阳,便可拯救人间。

风兽:我素闻将军英雄神武,天下无双,敢问将军能否用这普通的扇子搅动阴阳?

后羿一怔,恍然大悟:不能!非人力所能为。

风兽:将军不必失望。天下有两柄宝扇,得之可搅动阴阳。

后羿大喜:何物,在何处?请先生告知?

风兽微笑:将军莫急,且听我慢慢说。

风兽无父无母,乃是混沌开辟以来,天地产生的一株灵树结的果实,经无数年,果实成熟坠地,蹦出个会吐风的灵兽。那株灵树时隐时现,似有似无,只有在清晨的时候显现,其他时候化作虚无,所以风兽的风只有在清晨的时候发生。树上共有九片叶子,芭蕉形状,时阴时阳,变幻莫测。有时清晨,树叶至阳,乃太阳之精叶,可生火气,养育六丁神火;有时清晨,树叶至阴,乃太阴之精叶,扇阴风八万四千里。

风兽:若得至阴芭蕉扇,使阴风八万四千里,足使天下太平。

后羿:在何处可寻得此宝?

风兽:昆仑山上,雪山之巅。莲花深处,步步生死。

后羿: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风兽:自我落地,便回不去了;因为我知道的太多,为防伤及根本,便再也见不到母树。所以,此行还须你自己,我若相随,势必适得其反。

风卷尘沙起,后羿费力的站起,摇晃了两下,站立不动,未久,大步流星,向着风来的地方。不知道倒下多少次,中暑多少回,饶是心钢志铁,后羿脆弱的不成样子,好像随时都会摔倒的样子。后羿神智模糊,思想都停止了,自从下了决心,便只剩下前进,幸好有风的指引,风来的地方就是落脚的所在。风兽的风只能发生在清晨,后羿向着风来的地方,只是习惯了习惯;待到风止时,便没有了方向,后羿岿然不动,没有了方向,走到哪里都是一样,后羿立在那里,俨然石铸。

风兽吐出最后一口风,后羿,你该休息了,希望明天清晨你还能站起来,继续走你的方向。抬望眼,无语对苍天,十轮太阳光芒万丈,炙热人间,威风凛凛,不可一世。将欲取天下而为之,吾观其不得已,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不可执也,太阳不仁,妄图称尊人间,为祸不仁,势必早夭。

天上掉下一根火红色羽毛,飘飘荡荡,燃烧成一只火鸟。

火鸟:风兽!好自为之,切勿多管闲事,否则使你灰飞烟灭。

风兽:物壮则老,是谓不道,不道早已亡。你好自为之,败亡之日早已注定。

火鸟哈哈大笑:自以为是的最多自以为是。十日焚天,再临洪荒,金乌一族必当君临天下。

风兽使出天残脚,踏碎火鸟:滚!

守拙殿,人皇的居所,帝尧捧着一本竹简,专心致志,浩然正气。

侍卫风炎:启禀陛下!后羿将军离开风兽居所,向风而行,妖火焚天,凡人无法行走人间,如今将军神智不明,已经行尸走肉,恐怕是回不来了。

帝尧:心儿向往着未来,现在却常是忧郁。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过去。而那过去了的,就会成为亲切的怀恋。后羿会回来的,只要我们等着他。

风炎:陛下翻阅古籍,不眠不休,**凡胎,恐怕就算是死了,也是于事无补。

帝尧: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就算是无能为力,也要堂堂正正。就像是后羿所行,刀山火海不外如是,粉身碎骨不外如是。

风炎:可是,后羿将军所行,是为了什么?

帝尧:为了人间正道。

三年,人间千疮百孔,生灵涂炭,渐渐万劫不复。后羿回到风兽的居所,英雄豪气,更胜往昔。三年痛苦煎熬,三年脱胎换骨,一切都是瞬息,一切已经过去。经历过粉身碎骨,现在的后羿已经强大到无懈可击。

风兽:你终于回来了,可取到宝物?

后羿:我的确见到灵树,一刹那便治好了我的伤,助我脱胎换骨,可惜灵树上没有一枚叶子,没有取得至阴芭蕉扇。

风兽失神落魄:历经千辛万苦,竟然是这个结果,可惜啊可惜。

后羿取出一根树枝:这是我从灵树上折下的,或许对你有用。

风兽一把抓过树枝,翻来覆去把玩,如痴如迷。

后羿看着好笑,自己长途跋涉并非没有结果,能使人开心便是最好的结果。如果我现在回到家里,是否还能给家带来温馨?我不知道,我想试试。

突然,风兽哈哈大笑,疯疯癫癫:有救了,有救了,人间正道是沧桑,人间有救了。

后羿沉默不语,等候着意外之喜。

风兽大喝一声,卸去两条腿,抽出腿筋,系在树枝两端,吐出一口元气,变成一柄巨弓,冷气阴森。

后羿盯着那弓,果然是神物,心灵晃动,神弓入手,冰冷的气息宁静安宁。

风兽:宝物赠英豪,此弓名为射日弓,赠与将军,请将军试箭。

后羿神弓在手,豪气冲天,挡也挡不住,从背后取出一箭,弓如满月,那箭在烈火中冲天而起,虽然化为灰烬,可是那气势明明是要把天上的太阳射下来。

风兽哈哈大笑:好!好!果然是好人好弓,若配有好箭,射日可期。

风兽一掌拍在腿上,取出腿骨:风兽的腿骨是天下最坚硬之物,共有十根,可做十只射日箭,一并送你。

后羿一脚凌空,长发无风飞扬,心神合一,弓箭想通,九箭连发,待到第十箭时,弓毁弦断,九轮太阳应声而落。

风兽: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射日弓强横霸道,逆天而行,却只能射出十箭,便会弓毁弦断。幸好如此,否则,你若是射下来十个太阳,才是真正的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后羿挠挠脑袋,尴尬的搓搓手:不好意思,我控制不住。刚才好奇特,我觉得我能控制自己去做什么,却不能控制自己不去做什么。我不想射第十箭,可是我控制不了。

风兽:这是天地准则,命运安排好一切,就算假借你的手去完成,你也不过是牵线的木偶,控制不了自己的命运。在天道面前,所有人都是棋子,即使你强大到无懈可击。金乌族企图君临洪荒,这是天道不允许的,这是他们败亡的最主要原因。

后羿:我不懂什么天道,也不知什么是命运,我只想去做我自己,无怨无悔,纵使粉身碎骨。

风兽:现在的你经过天地洗练,脱胎换骨,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愿你好自为之。如果你的力量使你为所欲为,不是你掌控力量,而是力量在掌控你。

后羿摇摇头:有些事我想干很久了,从前没有干,不是我干不了,而是因为太简单了。从前,我以为干不了的事才是大事,才是大丈夫事,所以拼命的练武,拼命建功立业;现在,我只想回到家里,孝敬父母,陪伴妻儿,这才是我的大事。

人间骤冷,枯木逢春,一派生机勃勃,天空火云飞舞,像是最美的烟花,是人间最美的盛典,从此天下太平。后羿向着回家的路,几经生死,功名利禄不再重要;后羿不知道家里现在是什么样子,可是步伐坚定,向着心的方向,粉身碎骨,在所不辞。向着风的方向,后羿温暖的笑了,他知道这是风兽的好意,该怎么回应这份好意,后羿无能为力。

金乌的羽毛带着火焰的味道赶集似的聚拢到风兽周围,炙热的感觉滚烫火辣,风兽无可奈何。失去了双腿,灵魂更加自由,风兽等待接受命运的安排,而不是金乌的报复。

羽毛凝炼成羽翼(妖艳、诡异):风兽,我送你一对翅膀,比你的双腿好用多了,可以带你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只是,从此你将变成没有脚的鸟,哈哈哈哈哈哈哈!人间再也不是你的归宿,你会带着金乌族的诅咒,永远漂泊,无家可归。

风兽:金乌族的诅咒是什么?

羽翼:高高在上,孤独无依。最耀眼夺目,也是最微不足道。想我阳光孕养天地,可是天地可曾回报我分毫?你风兽的风只发生在清晨,可有可无,可是人间待你如伙伴。我金乌族看似光芒万丈,实际上只不过是被流放的可怜虫罢了。

风兽:我接受你的翅膀,我愿做没有脚的鸟,一生飞翔,停歇即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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