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臣国贼 第八章 九死一生与必死

伴随着萧浅的离开，陈胖子那略显臃肿的身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出现在了秦思省的面前。

其实对于秦思省与陈胖子各自而言，两人之间并非有任何的神交。只是当年陈胖子与秦思省的死鬼老爹秦文举关系非浅，而后来秦家老二秦瑾瑜的消失，陈胖子也成了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人。

整个突如其来的事件，受害之人除了现在承受着牢狱之灾更要是被斩首示众的秦思省，陈听雨也算得上一个。自己闺女失了贞洁，而陈胖子却是来探望罪魁祸首，任由秦思省如何的看待，也不得不显得有些小人之心，总觉得陈胖子此番前来处处透露着阴谋的味道。

只是秦思省或许有些糊涂，对于一个即将被押赴刑场的人而言，任何阴谋都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准备杀我泄愤还是只是落井下石来了？”

秦思省抬起头看着翻着白眼盯着自己的陈胖子，嘴角一阵轻笑，道：“不妨跟你说，方境阁那庸人怀里揣着银子，洒了一地的签子，明儿我就要被砍头了，你犯不着亲自动手。”

“怎么着，在你心里，老爷我就一心想你死？”

秦思省斜眼看了看陈胖子，撇了撇嘴，道：“难不成你是救我来了？”

看着秦思省那佝偻着的腰，双手撑在袖子里，千年不变的寒酸摸样，如今身处大牢更是平添几分失魂落魄。陈胖子叹了声气，翻着眼瞪了眼秦思省。

“别废话！告诉我，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秦思省显得不耐烦，却又如此明显的明知故问。

“虽然你爹死了，但是我跟你爹有约定！”陈胖子双手附后，踱着步子缓缓说道：“听雨迟早是你的人，你又何必猴急，还搭上自个一条命！你要是就这么死了，你们老秦家可就是彻底断了根儿了！”

“得了吧！”秦思省咧着嘴一阵痴笑，对着陈胖子说道：“你想知道为什么，那你得先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

陈胖子斜了眼秦思省，道：“怎么着，还不死心？”

“难道你家丫头没跟你说？”

陈胖子皱了皱眉，道：“说什么？”

“得！”秦思省挪着身子来到牢门前，盘坐在地上，抬头望着低眉的陈胖子，道：“就在昨天早上，萧浅告诉我，老二可能没死！”

陈胖子身子猛然一顿，继而看了眼秦思省，道：“那是他的事。”

“怎么着？我都是快死的人了，还想让我死不瞑目？”秦思省紧紧的盯着陈胖子，神色有些紧绷，“就因为你跟他的什么约定，就让我在秦家老宅里头，对着老二的灵位点了八年的香！你是想让我死后到那地底下问我老爹去？”

陈胖子听了秦思省的话，微微叹了口气。当年秦文举的话犹在耳边，那时候，他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他无时无刻不在等着一个时机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秦思省。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当最终要说出事情始末的时候，便也是秦思省人死之际。

“三儿！”陈胖子想了想抬起眼看着秦思省，神色有些沉重，也是无奈。

“当年你爹之所以这么做，那都是为了你们兄弟两个！如果你注定会死，那明日刑场，我陈震霆一定会让你一路走好！”

秦思省怔怔的盯着陈胖子，片刻，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看着天窗外那一方渐渐发白的天空，秦思省出奇的镇静。或许当一个人准备好了接受死亡的时候，一切都会显得那般空洞。

“陈爷！不管如何，我秦思省没有动过你家丫头一根手指头！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李三水那孙子不是个见缝就钻的主。如今丫头这般境况，他着急忙慌跟你提亲去，好心肯定是没有了。”

陈胖子轻轻的笑了笑，道：“你若真做了，倒也不枉这条命了。”

“陈听雨说过，我若不死，她死。”秦思省看着陈胖子笑了笑，道：“你回去告诉她，我死！但是我不甘心！”

陈胖子看着有些绝强的秦思省，愣了愣神，点头说道：“好！”

等秦思省这一次目送陈胖子的离开，如同坐井观天的青蛙一般，静静的抬头仰望着只有巴掌大小的天空。

天色渐明，午时不过只是时间罢了。

一个人独自坐在阴暗潮湿的草堆上，格外安静的内心，此时簇拥着这些年的种种一幕幕闪过脑海。秦思省不知道该如何自我评价这一生，一个屠狗卖肉的匹夫，自然无所谓成功亦或失败。当年当他真正一个人看着秦家老宅的时候，他心中的那种冲动与**，便是此时，依旧清晰无比。

怀揣着不敢跟任何人说的理想，有些阴暗，有些近乎于自卑的执着。闷着声，一边做着丧尽天良的损阴德勾当，一边独自对着烛火圆着自我价值。在秦思省的心里，对于所谓的理想，他有着变态的执拗。当这一切真的坚持的八年，而似是看透生死的秦思省突然如醍醐灌顶一般的心明眼亮。

老爹秦文举生前对秦思省寄予厚望，而他却偏偏背道而驰。如今虽然秦思省依旧在言语中处处抵制老爹，可事实上，却在心底下对老爹立下太多的承诺，不为别的，只为父子之间，更是男人之间的彼此看待眼光。

秦思省之所以陷入所谓的理想难以自拔，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来实现对老爹的承诺，即便这些承诺，一直只存于己心。

终究，秦思省还是没有做成自己认为的老爹心中盼望的那个秦思省。

太阳再次升起，新的一天，对于秦思省而言，多了太多太多的不同。

牢头端来饭菜，丰盛异常，这是秦思省的断头饭。

“这本该是你昨天晚上的饭菜，只是见萧亭长在，便留着现在了。”老头看了眼秦思省，将饭菜放到了牢门口，叹了口气，道：“这样也好，人都要死了，能多吃一点就多吃一点，能多喝一口就多喝一口。到了下边，可就不一定有这样的酒菜了。”

秦思省看了眼满脸怅惘的老头，轻轻的点了点头，道：“谢谢！”

“哎！别谢我！”牢头回过脸冲着秦思省摆了摆手，道：“我从来不接受快死的人的感谢。”

秦思省疑惑的笑着问道：“为什么？”

“谢你，就是想着你的好！我是牢头，每天都有人吃我送的断头饭。要是每个人都谢我，那我岂不是被成千上百的死人惦记着？有谁愿意成天被死人惦记？”

听了牢头的话，秦思省莞尔一笑，不过想想，每天看着进进出出生生死死，不仅没有看透生死，反而会愈加的怕死。

“行了，别说了，赶紧吃吧！我一辈子见过太多太多的死刑犯，之前叫他吃怎么都不吃，可当被押赴刑场的时候，哭着喊着要吃。”

牢头看了眼端着饭碗使劲的扒着饭菜的秦思省，缓缓蹲下身子给他倒了杯酒，道：“总之，临死之前，不要拒绝任何东西，因为你现在拒绝的，将是几个时辰之后的你求之不得的。”

秦思省翻眼看着牢头，怔怔的点了点脑袋便再次低下头肆意的将饭菜揣进嘴里，油乎乎的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当两个衙役将酒足饭饱的秦思省带出牢房的时候，自心底油然而生的烦躁与阴郁，并没有促使秦思省声嘶力竭的哭喊或挣扎，他只是想安静的，好好的看完这最后一条路上的光景。

出了大牢，耀眼的阳光刺晃着秦思省的眼睛，却也让他感受到久违的温暖。紧紧的眯着眼睛，秦思省抬起头望着天空，往日无比寻常的太阳，此刻却是心存留恋的奢侈。

两个衙役带着秦思省穿过拱形长廊，径直的走向县衙后堂。

秦思省渐渐发觉，脚下路并不是通往刑场，皱了皱看着两个衙役说道：“两位小哥，这并不是前去刑场的路。”

其中一个衙役看了眼秦思省淡淡的说道：“内府有人等你。”

“可是......”

秦思省看了两人淡漠的神情，想了想还是选择了闭口不言。虽然不知道内府何人等候自己，但是秦思省心中似乎是升起了丝丝光亮。

有人可以暂时从方境阁的手中留下秦思省的命，秦思省只能想到萧浅。

跟着两个衙差进入内府，秦思省远远的便看见手握佩刀的萧浅静静的伫立在大堂，嘴角不禁浅浅一笑。

方境阁微微弯曲着年迈的身子，三九寒冬之际却时不时的擦着额头渗出的冷汗。那高堂之上，一个男人高大挺拔正坐主位，目若朗星鼻如胆悬，一身镶着虎形图案的单薄官服包裹着魁梧身姿，隐隐散着咄咄逼人的威严之势。

最让人侧目的，是腰间的那柄佩刀，窄细悠长，锋利似是破鞘而出。

见到秦思省，萧浅快步迎了上来。

“这是州府下来的杨将军。”

秦思省微微抬眼看了看那男人，忙上前抱拳施礼。

“小人秦思省，戴罪之身，见过杨将军。”

杨凌云双手按膝，眯着眼对着秦思省一番大量，起身之余，眼角瞥了眼胆战心惊的方境阁。

“方大人，这就是那犯下****之事的秦思省？”

方境阁偷偷抬眼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的杨凌云，连连点头，道：“正是！”

杨凌云双手附后，看着秦思省说道：“按照我秦越王朝的律例，所犯****者，判处斩首。”

秦思省听了杨凌云的话，看了看萧浅，急忙跪下说道：“大人，小人冤枉！”

“每一个犯罪之人都会说冤枉。”

秦思省低着头，杨凌云的话还在耳边，他那风轻云淡的神情也萦绕脑海。他不想错过这一丝希望，生与死的结局，只在这短短一瞬。

“大人！那日小人......”

“无需多言！”

杨凌云摆着手，微微侧脸看了看秦思省，道：“我是武官，不问朝堂之事。”

“如今皇上欲造通天佛，征召天下劳力。此刻正是朝廷用人之际，戴罪立功，未尝不可。”

方境阁听了，心头一震，上前几步连忙说道：“杨将军，这......”

“且不论秦思省****之事是否属实，皇上下令从肃州府征召劳力，刑部犯人亦都在列。况且，”

杨凌云看了眼方境阁，嘴角微微翘起一丝阴邪，俯下身子，贴着方境阁耳边说道：“未曾上报便判下处斩决断，一个小小的县官，何来这么大的权利？”

方境阁怔怔的看着笑意连连的杨凌云，额头的冷汗缓缓滑落，却不曾动手擦去。

“本将军受刺史之命前来召集劳力，秦思省身为死囚，隶属劳力之列，可跟随众人前往京城建造通天大佛，直至完工。”

“造通天大佛？”

秦思省微微皱起眉头，自古劳力不如畜生，饿死累死者多如牛毛，此番前去，与死又有何异。

秦思省怔怔的看了眼杨凌云，道：“将军，自古劳力九死一生，这不过是让小人多受劳苦以缓死刑之期罢了。”

杨凌云轻声一笑，附身贴着秦思省，满脸肆意。

“即便是萧浅求我至此，但我也无权决定你的生死。九死一生还是必死，选择在你。”

本站重要通知:请使用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破防盗版、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 下载免费阅读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