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卜老太家的摊子算是支起来了,客源日渐稳定。

罗氏跟庄小回天天见面,又因为她娘的情况越来越好,睡眠踏实了,身体也渐渐养过来了。

问庄小回借的钱也没用上,悉数还给了她。

卜老太每天有银钱到手,也不像之前那般计较了,吃穿上放开不少。

营养跟上去了,衣衫也换了新的,再加上她注意保养,也不知听谁说的,用鸡蛋清敷脸,看上去就年轻了十几岁。

日子过得倒也平静,一转眼,大半个月就过去了。

就在八月下旬的时候,卜老太家迎来了一位远方的客人。

此人四十多岁,装扮落魄,看上去就是个穷困撂倒的书生。

推开大门进去,他在院子里喊了一声儿,“卢月亭住在这儿吗?”

卜老太一听院里有人叫她,还是她闺中的名字,心中立时有了计较,心跳加速,提上鞋子就跑出了屋子。

甩掉门帘子一看,眼前之人可不就是一去京城就未复返的俊生表哥?

卜老太顿觉连话都说不好了,激动得嘴唇微颤呼唤出声儿,“表哥!”

只此两个字,诉尽了她多年来对表哥的思念之情。

上次俊生表哥派人来寻她,卜老太已经知道莫俊生被迫娶妻的事儿了,虽心里仍旧怨他,到底那恨意消散了多半儿。

莫俊生盯着卜老太的脸看了一会儿,这才认出他果真是自己的表妹卢月亭。

“月亭!”此时莫俊生的眼眶也湿润了,阔别多年,表妹看上去比他都老了。

一时间顿感岁月无情,沧海桑田,将一个妙龄少女变成了垂暮老妪,而自己也不再年轻了。

莫俊生再火热的心,在看到卜老太失去了原来的姿色后,也没有当初那般痴情了,甚至萌发了一走了之的念头。

暗怪自己来错了,若是没看到月亭,她在自己心中仍旧是那个完美的形象,见到本尊了,顿觉一腔热忱灰飞,梦想破灭。

来之前他本有将月亭表妹接到京里的打算,可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卜老太忙将莫俊生让到屋里说话,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狐疑地问道,“你怎会如此打扮……”

莫俊生穿成这样自然是有自己的想法,若是卜老太只认钱不认人,他就不打算带她离开,走时给她留些银两,就算是念着当年的情分了。

于是莫俊生叹息着道,“京城居,大不易啊!”

这是句模棱两可的话,住在京城是不容易,可未必说的是自己。

卜老太对莫俊生的痴心一如既往,她虽爱财,那也是被困窘的生活所逼,她只知莫俊生的父亲做了官,却不知表哥也做了官,遂说道,“你日子过得这样艰难,还一直派人寻我,真是难为你了。”

说着话泪水就流下来了,忙掏出一块汗巾擦拭眼角。

莫俊生刚归乡不久,心中自然有着对家乡的眷恋。

如今看到表妹,虽爱慕之情远去,毕竟还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兄妹,因此两人就聊了起来。

他二人叙话多时,把经年过往都说了一些,眼见就要天黑,快要吃晚饭了。

卜老太现在自己做饭,家里人都在镇上设摊儿呢!如今见天色不早,就要下炕煮饭。

莫俊生见到了卜老太,心愿已了,见她家里条件差,就打算告辞了。

卜老太也看出了莫俊生要走之意,心下大急,正不知用什么话挽留呢!恰在这时,小富贵闯进来了,“奶,我娘叫我给你送下个季度的养老钱。”

“啪!”将一窜铜钱丢到了炕上,拔腿就往外跑。

马小毛在院门口等着他一起玩耍呢!能不心急嘛!

卜老太刚要说他两句,却突然想到了小富贵的身份,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她打算用这个说辞让莫俊生多留两天。

于是,笑容满面地喊道,“富贵啊!先别走,过来,奶给你好东西。”

“啥?”小富贵一听他奶有好东西要给她,站在了门口,一只脚在门槛里面,一只脚在外头。

卜老太从前有多恨卜有寿,现在就有多喜欢小富贵,一把拉住他的小手,将他带到了莫俊生的身边,“来,喊爷爷!”

小富贵对爷爷这个称呼没什么概念,另外,村上年龄大点儿的,他都喊爷爷,也没觉出奇怪,当时就听话地唤了声,“爷爷好!”

“哎!这孩子是你大孙子?养得可真好。”莫俊生客气而疏远地夸奖了一句,“道理上,我该是他表舅爷!”

卜老太立马满脸委屈之色,“有件事儿我得告诉你了,你走后四个月我就匆匆嫁给了我那死老头子,我家大儿成亲后六个月就出生了。”

“噢!”莫俊生随口答应着点了点头,他还没明白表妹话里的意思呢!

说这些没用的做啥?

却见月亭表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再一品前面她说的话,顿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立时慧眼如炬,上下打量起小富贵来。

若是他想得不错,表妹是在告诉他,这孩子是他嫡亲的孙子。

莫俊生此次来老门沟目的有三,第一,就是把祖坟签到京城附近。

二是寻找儿子莫焕然,听人说,他朝这个方向来了。

另外就是见一见月亭表妹,听说她日子不好过,男人死了好多年了,大儿子不久前也亡故了。

哪知会有第四个收获,顿感此行不虚,月亭自他离开后竟然身怀有孕,还生了个男孩儿。

并且,这位尚未谋面就去世了的儿子还给自己留下了孙子,这可是大大的喜讯了。

莫焕然年龄不小,不肯娶亲,给他订下婚事,他却四六不管,一逃了之,何时才能给莫家传宗接代?

更何况,莫俊生如何能容忍自己的血脉流落在外,怎么也得认祖归宗才是正理。

这时,小富贵皱着小眉头,早等得不耐烦了,开口脆生生地说道,“奶,好东西呢?”

他奶平时对他根本不亲,今日老太太对他笑脸相迎,小富贵有些迷糊了。

莫俊生却一把将小富贵的双肩按住了,虽说小富贵的眼睛长得跟庄小回像,可其他部位活脱脱都是莫俊生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另外,莫家人有个特点,男丁必是双耳垂,外人却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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