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雪纷飞的半空刺眼的亮光冲天而起,桥上一道凶悍的刀气瞬间炸出,如长龙游动,沿一阶又一阶的石阶咆哮而去。

负剑男子凝眉皱起,神色认真地看着石桥上那位模样青涩的少年。零碎的短发下青涩的脸孔却是坚毅和自信,眼前这位握刀年轻人,不就正如那四十年前意气风发的白发刀客?负剑男子转头看了一眼四十年后的白发刀客,即便传闻中的他被魔帝打败,黯然避世四十年,但白发刀客依旧还是白发刀客,即便输给那位独领风骚数十年的白发魔帝,也没有人敢否认这位曾经的天下第五。负剑男人仔细地看了一眼白发刀客,曾经肆意潇洒的面容已经变得沧桑,半裸的左肩上还有延续至今足足四十年的狰狞伤口,气势也不像初初遇见时那般锋芒毕露,但如今的他却多了一分难以言喻的味道,按在腰间那把曾经的魔刀也随主人那样,平淡,却又不平凡。

负剑男子心中有些苦涩,四十年前,自己这个默默无闻的杂役子弟为了能出人头地,比他强大的对手但凡相互邀战他都在远处观看学习,特别是名气大的,一旦动起手来必定引来无数英雄豪杰。但若问受益最多,感悟最深的却还是身旁这位白发刀客,曾经有幸看得他和别人比武,出刀尽是气势,他也是有感而悟,苦修至今,四十年后,终于也是成功地跻身点金榜,让天下人所知道。本以为可以摆脱这位白发刀客的阴影,再见时却还是发现自己落了下乘,为何总会觉得眼前这位迟暮老人依旧是巍峨山岳,有种不可战胜的感觉?

一刀,便是两断。

一刀,便能让天地变色。任你千招万式,也不过唯此一刀。

温和脸色不再那么温和,握在手中的长刀轻轻抖动,温和右手握刀,刀尖在地上划出一道绚烂的火花,手腕一扭,长刀翻转,温和瞬间一跃便是朝前刺去。

面对夏离斩落的这一刀,他没有万全的把握,那被载入榜中传闻千万招式唯此一刀的这一刀,温和本是有些不以为意。本来点金榜末尾之流的确不需要那么在意,上榜也是为了凑个人数罢了,天下榜中十五人,后五人即便入了江湖,说实在话在他眼里也不过是用来充人数罢了,难登大雅之堂。但这轻挥的一刀却带起了无数阴霾,慢慢笼罩在他的心间。温和轻喝一声,稍稍清醒下头脑,手中的长刀便再一次直刺而出。

刀气未至寒风先至,吹地一身白衣朝后狂舞,瞬间,寒芒便掠至身前。

温和闭起眼睛,深吸一口气,将思绪放松,双手握刀,只朝前方正中央直刺一刀。

任凭前方寒风肆虐,刀气汹涌而至,也只是朝着前方一刀刺去,没有任何花哨,也没有任何出奇,便好像先前那一刀,平淡,却是诡异。

一刀一刺便是一个点,一个点构成了一个平面,垂直将这汹涌而至的刀气分割两半,便好似那在海洋中的礁石,即便大浪拍下,也是从礁石两旁越过,礁石依旧岿然不动,任凭大浪冲刷。

这一刀与先前夏离在船上指弹刀鞘有些相似,都有一个“巧”字在内。

夏离眯了眯眼,这一刀却是让他这样化解了?

再一次做出这样平凡的动作后,便连夏离这一刀也是被这古怪一刺,分成两半,炸碎在白衣男子的身后几丈处。先前,夏离斩出这一刀时,那位天下第十是利用境界修为的压制,不断挥刀出刀,再加上他对刀法的理解,能够化解夏离一刀,不奇怪。但即便是这位天下第十,也要连连挥出几刀,才挡住了夏离全力斩出的一刀。虽说这一刀夏离留有余力,但刀中意境,韵味却比先前更浓,而眼前这个白衣男子又以简单平淡的一刺卸掉了如龙咆哮的凶悍刀气。夏离再次眯了眯眼,终于收敛起了神色,开始正视这一位年纪相仿的白衣男子。

白发刀客淡淡地撇了温和一眼,嘶哑道:“你这位弟子,不错。”。

负剑男子点点头,右手轻轻抚须,但脸色却是有些许不自然。只有他看地出来,温和是在强颜欢笑。他不知道白发刀客能否看出来,但温和的确已经有些落在下风了。道教有一种闭气养生之术,封闭自身窍穴,让真气在体内循环流动,而负剑男子也有幸学得一二分精髓,但他将这种闭气之术化为另外一种用途,便是封闭窍穴,让人看不出修为,更重要的是,在战斗中收敛气机,让对手看不出深浅。这一招是他从闭气术上演化而来,也是传给了他唯一的徒弟温和。

如今温和也是用上了这一招,这便说明温和的体力有些支撑不住,体内真气流失太多,才会出此下策。

夏离点了点头:“不得不承认,你的实力真的是很强。”

温和脸色温和,笑着应道:“公子过奖了。”

夏离脚尖一踩,身形飘忽,闪烁只见其影,瞬间便是掠至温和身前,一刀朝着温和的左肩砍了下去。约莫是算准了眼前的白衣男子会提刀格挡,夏离一刀不成之后,手掌一抹,正手刀化作反手刀,再次朝着身前砍去。寒光突起,温和仅仅是眨眼的时候,额前发丝瞬间便被削断一截。夏离撤刀,身体一扭,躲过了温和直斩下来的一刀。

从始至终,这位白衣男子做的全是最基本的刀法,一刺,一斩,便好似那练字之人只写一撇一捺那样。吃过了先前的亏,夏离没有再上当,在身形飘掠间,不停地寻找温和的破绽。这位白衣男子倒也干脆,被削断一截长发后,却也是没有任何地迟疑,提刀转身,随时防备着夏离的攻击。只是他心中却有些沉重,夏离的攻势实在是太快了,一浪又是一浪,最重要的便是这位年纪相仿的短发男人却是有着他无法媲美的体魄,即便被一刀刺伤了左肩,但活动还是迅敏如鹰,一不留神便是被削断了一截发丝。本来占尽优势的局面瞬间变地十分被动,一人在长掠寻找进攻的机会,偶尔出刀试探几分,另一人只能提刀格挡,被动挨打。温和也是被打地有些火气起来了,但却丝毫没有办法,只能站在原地,提刀格挡,被动防守。仅仅片刻,温和整个人已经变得十分狼狈,夏离便好似那无头苍蝇那样一直在他身旁转圈嗡嗡嘶鸣,偶尔还咬你一口,让你觉得红痒难受,偏偏又奈何不得。

温和体中的气机先前便已经是流失大半。

为了巧妙地卸掉夏离那一刀,那汇聚在长刀刀尖上的气机已经挥霍大半。再这样耗下去,落败也只是个迟早问题。温和深吸一口气,体内气机索性一次汹涌而出,仅剩的真气从体内澎湃涌出,手腕一拧,剑身竟像波浪那般起伏抖动。

依旧还是平淡无奇的动作,温和没有刻意去寻找夏离的身影,只是平淡地朝着虚空刺出一刀。刹那,无数道凶猛的刀气从刀尖蔓延而出,夏离皱了皱眉,反手便是挥出一刀。空气中处处都是气机碰撞炸裂的刺耳声响,这从长剑蔓延而出的刀气好像绵绵不绝那样,卸完一道又是一道,夏离连连挥出几刀,依旧还是感觉到有一道霸道的气机紧紧锁定着他的后路,前方是一刀又一刀的凶悍刀气。

“喂,你不累吗?”,夏离看着一刀接一刀挥出的白衣男子,脸色有些好奇。

“只要能赢公子,耗费再多也是物有所值。”,温和满头大汗,脸色有些苍白,但还是依旧一刀又一刀,平淡地刺出,平淡地挥落。

夏离突然有些欣赏这个白衣男子了。明明是已经强弩之末了,依旧还在苦苦支撑,虽说那道气机依旧紧紧地封锁他的后路,他却感受到挥出的刀气一道已经不及一道。

负剑男子眼神复杂,看着身形依旧轻盈的夏离,叹息道:“名师出高徒,输了。”

突然间,夏离停下身形,笑眯眯道:“那我认输好了。”

说罢,夏离气息收敛,顿住身形,瞬间蹲在了桥上,擦了擦滴落的汗水。

温和双眼瞪大,满脸的不可思议,看着战意全无的夏离,脸色复杂。

“果然是白发刀客,果然是白发刀客的徒弟,无论是心胸还是实力,我自愧不如。”。负剑男子摇头叹息,拱了拱手,便是转身离去。那位白衣男子脸色复杂地看了夏离几眼,也是拱了拱手,匆匆跟上了师傅的背影。

“小子,为什么收手?”。白发刀客撇了夏离一眼。夏离看了一眼前方两人远去的背影,轻声道:“再打下去,落败只是时间的问题。他体内的气机已经几近挥霍一空,若是强行再战,只会伤及根本,严重点可能便会落下病根,对修行极为不利。我虽然不是什么大慈大悲的人,但也知道刚刚他对我没杀意,所以还是点到为止就好了。”

白发刀客淡淡地撇了这位蹲在地上休息的短发少年,肩上突然落下几片雪花。白发刀客抬头,看着飘零的雪花,突然想起曾经的那一幕场景。四十年前,他和那位天下第一打地天昏地暗,连宫殿也被毁地将近大半,一片狼藉,但那位白发魔帝即便打赢了他,也没有取他性命,只是将他束缚起来,放他自由。

白发刀客摇了摇头,心中喃喃道:“这小子,却是有点像白发魔帝。”

想起四十年前的不杀之恩,也不知道应该感谢白发魔帝,还是该憎恨他让自己荒废了四十年,白发刀客再次摇了摇头,朝着西州之地走去。

身后是那个蹲在地上傻笑的少年。

过了五百里长桥,便算是入了西州之地。这片孕育出无数英雄豪杰的西州之地有着它独有的风情。

即便是霜雪飘飞的寒冬里,门前的红花依旧傲骨绽放,最为特别的便是西州的城墙将西州之地高高隔起,比夏离他们遇见过的城池都要高上许多,犹如铜墙铁壁那样,将这座小岛轻轻保护。也不是没人打过这座西州之地的主意,这个四面环海的岛屿其实就是一个香饽饽,占地的辽阔疆土,还有资源,还有这里独有的风情,每个人都想来凑上来咬上几口。曾经也有几个邻近之国的国君看上了这片西州之地,不过却因为这里的宗门太多,而且有位曾经的天下第五坐守在西州,这件事也就只能不了了之。在这个四面临海的地方,这里的看似没有执政者,但除却天下第五,这里却有两大宗门镇守西州,在很大程度上能够左右西州之地的意见。

末月寒冬,霜雪飘零,冷风接连吹起。

但十一月的西州之地依旧是那么独有风情,于外面的城都相比较,西州之地最特别便是那特别的风俗习惯。

酒肆并不供应食物。

是的酒肆没有吃的,只有让人歇息的地方,两排横贯长街的密集铺位上贩卖各式各样的精致食品,而铺前大多都会摆放几张零散的长桌,供人休息享受食品。

说到西州之地,便离不开西州风味小吃。这里的每一样食物,都是西州的代表。

长街两旁的食物最是有西州特色,有精致而成的红豆奶糕,也有悠远长飘的烤肉香味,更有那洒上轻盐的盐巴葫芦。很多时候,西州之人更喜欢手捧着食物,边走边吃,而有幸到西州之地游历的士子文人旅客,大部分也会学着这些西州子民,双手捧着小吃,边走边吃,欣赏街边的美景。

白发刀客站在街头处,浑浊的双眼微微睁开,看着望不见尽头的长街,两旁的小吃摊位依旧热闹爆满,那垂下的右手指间有些颤抖,红豆奶糕,孜然烧肉,这些都是曾经你最爱吃的东西,还有那小巷角落中的星光烟火,还有那西州东地的樱花。

“丫头,也只有你才会这样了。”,想起四十年前,那位笑起来带着两颗可爱的小虎牙的女人,一边吃着红豆奶糕,一遍告诉他等有机会再回来西州之地游历一番,学会怎么去做红豆奶糕,偷学这里所有好吃的东西,以后要天天做来吃。白发刀客笑着摇了摇头,嘶哑道:“你们在西州之地随意逛逛,我去个地方。”,说罢,带刀便是窜入了人群之中,消失了身影。夏离看着突然离去的白发刀客,也没在意太多,也是和清霜走入了城街当中。

“无归,你试试这个奶糕,好好吃!”,清霜将一块红豆奶糕轻轻放入嘴中,一阵清甜流入喉头,而且舌尖有丝丝凉意,甜而不腻,清凉却不冰冷,所有都是恰到好处。清霜小脸欢喜,一路便是吃了过去,每一样好吃的风味小吃都买下来,捧在小手中细嚼细细品味,两个人也是吃地不亦乐乎。

“听人说,西州之地的后巷十分有趣,可以让人放烟火,我长这么大,只在高高的天空上看过灿烂美丽的烟火,还没有亲手放过。”

“无归,陪我去放一次烟火好吗?”

红衣在积雪的长街上轻舞,眼角的美人痣更是显得风情万种。夏离看着眼前的红衣,笑意温柔。

先行一步的白发刀客已经走入到了后巷之中,却发现曾经那位卖烟火的小男孩早已消失不见。他皱了皱眉,右手突然轻轻按在刀鞘上,嘶哑道:“跟了一路,也该出来了。”

小巷远处有人拍手鼓掌。

一位面相俊朗的中年男子从深处走了出来,拍了拍手,赞叹道:“果然是天下第五,还是宝刀未老啊。”

白发刀客转过头去,打量了下眼前的这位青衣男子,嘶哑道:“你是谁?”

这位青衣男子微笑道:“无名小辈又如何入得前辈双眼,只是这次奉宗主之名,想请前辈去府上一叙。”

“你是西州剑宗的人?”,白发刀客睁眼问了声。

西州剑宗,那盘踞在西州身后的庞然大物,两宗之一。

早无数年前,这个宗门便已经在西州之地站稳了脚跟,成为了西州之地幕后的掌权者。四十年前,白发刀客却是和这个宗门起了点摩擦,陈年旧事也无非是那些老套掉牙的剧情,一位肆意风流的佩刀侠客,和一位活泼可爱的女子一同行走江湖。那在某地如皇帝那般的大宗大派少主见色起意,想要留下小虎牙,行不轨之事,却被白发刀客差点一刀劈成两半。若不是小虎牙在身旁拦着,那位西州剑宗的少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有小命苟活至今。

而如今,那位剑宗少主也掌管了西州剑宗,成为一方豪强。

“你说的是燕过衡这个废物?”,白发刀客睁眼漫不经心地撇了青衣男子一眼。

只见这位青衣男子神色一愣,脸色有点尴尬,点点头,笑道:“正是宗主大人。”

白发刀客神色有趣地看着这个青衣男子,右手按在刀鞘上。但此刻青衣男子脸色恢复平静,微笑道:

“宗主说前辈一定会拒绝,但他让小的捎了一句话,他有你想要知道的消息。”

“例如,四十年前白发刀客的良人是怎么死的。”

青衣男子脸带微笑,只是下一刻,青衣男子瞳孔瞪大,一股跌入万丈深渊的死意笼罩在全身。

白发刀客双眼瞬间变得血红,恍惚间,五指扼住了青衣男子的咽喉,身上那股杀意毫不遮掩,小巷内弥漫着血腥的冷意。

“如果燕过衡那个废物给不到我想要的答案,西州剑宗再也没有存下去的必要。”

白发刀客松开右手,嘶哑道:“带路。”

青衣男子跌落在小巷中,脸色潮红,直到现在那笼罩在身上的杀机还未完全退散,脸上全是惊惧的神色。

一个人在面对死亡的恐惧时,除了害怕,却再也是无能为力。

青衣男子脸色苦涩,点点头,便是朝着西面直走而去。

身后,白发刀客静静跟着,眼中深处的那一抹血红,让人颤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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