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赋 第二十八章 三方缔盟（下）

最新网址：www.yiruan.info 南宫珀三人一齐望向门口，各自悬心。

倏尔，门口白影一晃，一阵刺骨的寒风直灌进来，看门口所挂的厚重毛毡微微晃动，像是被谁开启过。定睛一看，房中可不是多了一男一女。那男子一头银发苍然如雪，手持一柄折扇，身着白色长袍，怀中卧着一只白色雪狸；而他身侧的女子面上罩着一张玉色面具，亦是一袭素衣。二人速度之快，即使候在门口的侍卫也未能察觉，加上风度翩翩，倒如神人一般。

“呀，原来是你！”弋阳睁大眼睛瞅了半日，忽然认出来者：这不就是当日在清城救过自己的冷泽么，只是他身旁那人，怎不是先前那位红衣姐姐了？

“弋阳姑娘，你好呀。”冷泽声音温和，甚是好听，又转身向百部乾，“清城两面之缘，百部公子可还记得？”

“冷公子客气，阁下深夜造访，不知有何指教？”百部乾欠身回礼。大约因为已经告知了自己的身份，此时的他倒不似先前那般凌然不可接近。

“指教不敢当，不过是有些小小建议，特来同二位相商，”冷泽一笑，又转向南宫珀，“看来主人家是不打算请我等入座了？”

南宫珀本是大气之人，闻言淡笑，请了几人落座。冷泽这才自报家门：“鄙人冷泽，同百部公子倒是打过照面的；这位是崦嵫谷展谷主。听闻要离战事激烈，我二人特意前来相助。”他不似百部乾那般冷傲，这话说得不卑不亢，不但谦谨，而且十分冠冕。这在别人耳中听来倒也罢了，唯独展颜却是深知他的底细，心中不觉一阵恶寒：显得这般善良热心，不知此人又要打什么如意算盘了。

“如此，倒着实要感谢二位。”

“不必客气。实不相瞒，适才二位说起的那什么交易，我和展谷主倒是愿意加入，同分一杯羹的。”冷泽徐徐道来，毫不见身边展颜凌然的眼神：她可不记得自己何时说过要搭理这些烦心事。

“冷公子的意思，南宫倒是不太明白。”南宫珀本来城府极深，面前两人敌我未明，与对方妄谈合作毕竟太过鲁莽。

旁边沉默许久的展颜冷哼一声，直言：“若是不明白，我便简单些说与你听：要图北泽，仅凭你二人之力，犹如蚍蜉撼树，必输无疑。若是在座的三方结盟，倒还有三分胜算！”

南宫珀闻言不快，声音陡降：“仅凭这三分胜算，就算展谷主愿拿崦嵫谷一谷性命做赌，我玉岐百万子民也开不起这个玩笑！”且不说对方态度狂傲，单是这三分胜算，未免也太过冒险。

“依我看，倒是阁下您不明现状，”展颜冷声讥讽，毫不留情，“你们眼中的，不过是区区北泽，若只是千百万大军，灭他又有何难！殊不知，那北泽之后所牵涉的，却不单单是一个百部王族、万千军马这么简单。单是守在要离之外的十万妖人，究其来路，便是你二人奈何不得的。”

“我二人奈何不得，你们又有何本事？”

冷泽不语，倒转折扇，用那玉白的棱角在桌上轻轻画出一个“月”字。除去昏昏欲睡不在状态的弋阳，南宫二人见字均是一惊。

“凭此一字，愿与不愿，全在二位抉择。”

“你二人同她有何渊源？”南宫珀追问。

“三百年前，北泽玉岐分属日月二神，随后二神相斗，月神不敌，三魂七魄皆被打散。日神念及二人同门情分，一时心软留下了她的本体。却不料她座下有法士以‘追魂之法’强行留下一魄，月神一族便携着她的遗体自清城出海，漂荡冥海之上，在冥海之中建立溟城，供奉月神本体，日日祭献灵力，以此保存那一缕魂魄。我自溟城来到南荒，便是为了解救月神族人，迎她回来。”冷泽食指刮着扇柄，不疾不徐。

“残存一魂，即使回归又有何用？当年他们既可丢下玉岐子民自己逃命，此时又回来做什么？”南宫珀冷笑一声，他至今也不能忘记，玉岐《国志•月神卷》中最后的那段话：“月神既败，携座下百人南出冥海。日神骤怒，破京都，屠城三日，流血漂橹，死者逾百万。岐自此衰。”那个人，那个自称玉岐保护神的人，竟然为了自保不惜丢下这一国子民，任百万生灵被人宰割！这样的人，不可饶恕！因此，自他掌管玉岐的那一日起，他便时时告诉自己，他的子民当由他来保护，玉岐，不需要神灵庇佑！

冷泽微笑：“夙愿未成，自然是要回来，不过，这是她和南荒之间的事情，同我无关。”

“即使如此，这同对抗北泽又有何关系？”百部乾切回正题。他在清城同冷泽打过交道，彼时便深知此人必非常人，若说他与月神有关系，自己倒是相信几分的。

“玉岐既是她的属国，自然不能在她回归之前便被灭得干净。我可助你二人覆灭北泽，你二人则需各为我做件事。”

“何事？”两人异口同声。

冷泽看向南宫珀道：“开‘水月’，毁‘衔魂’。”

“水月鉴？”

“衔魂树？”

两人闻言，面色一凛。

南宫珀知道，那“水月鉴”本是当年月神的灵修之所。南宫一族初定玉岐以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捣毁“水月鉴”，以示玉岐自此无神，国人自强，再不依靠月神庇佑之意。经历过那样的生死劫难以后，那些刚刚从战火中走出来的人们忽然明白：那个被他们信赖的神灵，已经抛下他们远赴海上。这劫难自她而始，在她的子民需要她的时候，她却抛弃了他们！玉岐自此不奉神灵，即使是通灵的白家祭司，也不得再祭拜那个人。

而此时，面前这人要玉岐重开水月鉴，无疑是让玉岐重新向她称臣——这样的保护神，对于玉岐而言，是耻辱！

仿佛看出他的心思，冷泽缓缓开口，似不经意：“南荒同溟城相距万里，若要迎回月神，需要一处介质。而‘水月鉴’正是可连通两处的介质。比起被北泽亡国，重开‘水月鉴’倒是简单许多吧？”

“你所要的，当真只是一处介质？”就算如此，要说服朝中文武大臣就够让人犯难了。

“冷某自在惯了，不做谋国者。”简单一句，像是自白，又像是宣言。

“百部公子可想好了？”展颜有些不耐，敦促一声。

这“衔魂树”本生在南荒大陆西北的“炎西大漠”之中，可啖人魂。那树中困着数万魂灵，原是当年被日神诛杀的玉岐将士。日神将其魂灵困于此处，使其百年来经受烈火煎熬，难以进入轮回转世投胎。因此处本是当年日神炼日的地方，因此炎热异常，常人难以进入其中。日神特命沙蛮一族镇守此处，使之耐得此处高温。

“镇守‘衔魂’乃是代代沙蛮儿女背负的使命，我若毁去‘衔魂’，沙蛮一族势必遭罪。我虽不是在大漠中长大的，但一样是大漠的子女！”百部乾虽从未到过炎西大漠，自幼却常听胡姬讲起大漠的故事，这片看似荒凉的不毛之地却正是他生命中最亲切的地方。

像是早已料到了这样的回答，冷泽不紧不慢道：“近百年来北泽一统北方，周边部落已被悉数征讨。唯独剩下南面的玉岐和北面的沙蛮，昔日里是畏于大漠中的气候不敢进军，可自二十年前那场战事看来，如今的北泽要涉足炎西也非难事。南侵玉岐，再西征炎西，北泽要一统南荒也非难事。阁下的长兄百部弘是怎样的人，您应当比我清楚吧？”

百部乾闻言不语，手中的拳头却不由握紧：就是在二十多年前的那场战事里，母亲胡姬被俘，离开了那片辽阔的大漠，成为被囚深宫供人享乐的姬妾；而百部弘……那个与自己同父异母的“长兄”，那个狠戾狡诈、野心十足的人，又怎么可能放过一统南荒的大好时机呢？

“你我三人如若缔盟，同灭北泽，迎回月神，不但沙蛮得益，玉岐北泽也可自此相安，南荒大陆永得太平，如此景象，不正是在座诸位的心愿么？”

“百部乾愿意一试！”玄衣人闻言霍然起身，朗声。

“来人，倒酒来！”

帐外的小侍卫闻言送上烈酒，不期房中竟然多了两人，望着那两名白衣人，倒不知二人是何时进来的。

百部乾此时心中快慰，他本带着一股沙蛮人的豪爽，一把拎起酒坛倒了满满三大盏，掏出一把匕首自手心一划，向盏中各自滴入鲜血。后两人亦如此，三盏清酒变作血红，颜色浓郁，犹如赤玉。

南宫珀端起一盏，向二人道：“今日歃血为盟，若违此志，愿得天谴！”三人各持一盏饮尽，然后将酒杯掷在地上，声音清越决绝，震人心弦。

一旁趴在桌上睡去好久的弋阳蓦地惊醒，望着地上一地的碎片，颤颤地向对面四人问：“我是不是错过什么了？”

残灯昏黄，铺着碎片的地面上，散发着幽幽的血腥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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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想起要结盟的？北泽一事，你本不必插手的。”展颜自身后行来，望着那个独立雪中，举目望空的白袍人。

“就如这雪地上，就算走过千遍万遍，春阳过后冰雪全消，一样什么都看不到，”白袍人望着漆黑的夜空，第一次敛去了他那温文的笑容，寂然的神色，“所以，就想留下些什么，证明自己是来过的。”

展颜一怔，收住脚步：“你的意思是，你会走？”她心中有些好笑，这样对什么都浑不在意的人，竟也会有这样幼稚的想法。或是对这片南荒大陆心存留恋？她不知他从何处来，亦不知他要到何处去，在她看来，这样的人仿佛可以超越时空生死，因为那双寂如秋水的眸子里，从来经不起半点漪澜。这样的人，也会留恋什么吗？

“我知道你一直喜欢雪耳，如果哪一天我当真走了，就请你替我带着它。”银发人忽然回头，脸上漾开一个淡淡的笑容。在他袖口处，那只雪白的腓腓探出头来，墨玉般的两粒小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展颜不期他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明知他是在玩笑，但那样认真的神情，却让人心中蓦地一紧。于是避而不答，反问：“化解要离之困的法子，你想好了？”

冷泽摇头：“最多杀了绿瑶等人便是，亦无难处。我等的，是另一个人。”

“你说的，是那个人？”

此处两军交战已久，白骨累累，阴魂怨灵不计其数。这样的地方，那个人又岂会错过？最新网址：www.yiruan.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