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皇后回归指南[清] 149 番外2

最新网址：www.yiruan.info 鹊喜的话，令李怀玉瞬间面如土色。

她觉得自己背上的寒毛都一根根站了起来，连忙将东西往鹊喜手里推，同时颤声说：“鹊喜姐姐，宫女在执役时佩戴饰品，实在是有违宫规的大忌讳。怀玉自知出身低微，相貌平平，人又蠢笨，万万不敢动那等攀龙附凤的心思。请姐姐行行好，代为在娘娘跟前分说一二。”

鹊喜冷笑一声：“怎么，娘娘想要抬举你，你竟然也拿乔不肯受？”

李怀玉本就不是伶牙俐齿之人，见鹊喜如此，只得跪下了，道：“鹊喜姐姐您行行好，在娘娘面前替怀玉分说分说，怀玉……怀玉不真是这个意思。”

鹊喜听不进，只笑着说：“你难道忘了你的家人？忘了贵妃娘娘是怎么善待你父母兄弟的？”

李怀玉自然知道：她的父母兄弟已经安置在京城里。父母平白得了一处内城的院子，正感谢着老天爷给掉了馅饼儿；而她的大弟则得了一个在工部跑腿打杂的肥差……然而这一切，都是有人要将她的家人都乐呵呵地给一起圈在京城。

想到这里，李怀玉垂首，拉着鹊喜的裙角低声乞求：“娘娘的好意，怀玉岂敢不受？只是这僭越之事，怀玉万万没有胆子去做，就算是勉强去了，也只会将贵妃娘娘的好意给糟践了，于贵妃娘娘全无益处，请姐姐代为进言，劝贵妃娘娘三思啊！”

鹊喜见李怀玉油盐不进，死活不肯答应，只得罢了，将那一对鎏金的耳坠收了回来，转头到钮钴禄氏那里去回报。

钮钴禄氏听说李怀玉如此，倒觉得有些出奇，问鹊喜：“你说了是本宫的意思，她竟也不肯收？”

鹊喜点点头。

钮钴禄氏出神地望着屋顶，口中说：“这下子，本宫好像有些明白了。明白为什么赫舍里家里竟然选了这样一个宫女，随侍在皇后身边了。”

“她这样性情的人，是永远不会对自己的主子起异心的。”

鹊喜在旁听着，忍不住扁扁嘴，心里暗中在说：李怀玉这样的，只吓了一吓，不照样乖乖地从坤宁宫里出来，转投钟粹宫了么？

只听钮钴禄氏继续推断：“她性格温柔和顺，从不与人起纷争，做事细致，注重小节……这样的人，倒确实是能将皇后的痴病给遮掩妥当。”

说到这里，钮钴禄氏叹了一口气，望着寝殿的天花板，半晌，幽幽地叹了一句：“这下子本宫已经有些不明白了，若不是这李怀玉，那此前为何皇上总是留恋坤宁宫，一日不落地过去探视呢？”

“那就是因为二阿哥呗！”

鹊喜冒了一句出来。她本可以好生再劝劝钮钴禄氏：既然李怀玉不肯也不敢，那便抬举抬举旁人呗。

可是鹊喜的话就好似被什么堵在了喉咙眼儿里似的：李怀玉这样的人，永远不会对自己的主子起异心？那她呢？她在这宫里兢兢业业地扶持钮钴禄氏这样久，她还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的赞许。

鹊喜心底生出一等从未有过的不平。

而钮钴禄氏却丝毫不察。她只以手托颐，沉思半晌，说：“不！本宫熟悉皇上的性子，皇上子女情虽重，可此事绝没有这样简单。坤宁宫里，必定有蹊跷。”

可是这蹊跷究竟在哪里呢？

*

第二天，李怀玉便自然而然地想要避开钮钴禄氏与鹊喜。她见御膳房迟迟没有来人，便自告奋勇去催膳。

只是来到御膳房，难免令李怀玉一阵伤怀与内疚——以前那个将马油盛在小瓷盒里送她的白净青年，因为她，如今已经不在世上了。李怀玉一念及此，不由便生出些恨意，双手在袖子里紧紧攥了攥，再松开。

她无比地恨着自己。

待到了御膳间，李怀玉递了话进去，正在等候，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祁师傅，我来看看二阿哥的米糊。”

李怀玉一转头，见正是以前在坤宁宫一起当差的小宫女唐依玉。

她离开坤宁宫的时候，唐依玉还是个末等，如今已经换上了二等宫女的服饰。唐依玉俏生生地立在御膳间门口，小腰板儿挺得笔直笔直的。

米糊？

李怀玉在旁听得有些发懵——二阿哥还没满周岁，怎么要吃米糊？这不对啊！宫里的阿哥，万万没有这么早就断奶的。

唐依玉声音清脆而明亮：“老规矩，一份要加新鲜菜蔬汁的，一份要加打碎的鸡蓉。都别搁盐，一定要打得碎碎的，祁师傅，您要是不放心，就过一下筛就好。”

御膳房的老祁探了个头出来：“唐姑姑稍候，这就好了。”

“咦，这不是怀玉姐姐么？”唐依玉一眼瞥见了李怀玉，忍不住欢声笑道：“听说你家里有些事儿，现下该妥当了吧！怎么回宫来不见你来坤宁宫当差？”

她问这话的时候，李怀玉心里几乎在滴血。

“告了假……内务府就给安排了别的差事……”

李怀玉支吾着，几乎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这边老祁的米糊就已经熬好出锅，盛在两个罐子里，妥妥当当地装入唐依玉带来的食盒里，递了出来。

“唐姑姑！”年纪一大把的老祁毕恭毕敬地望着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祁师傅，你做事仔细，才会如此得贵人赏识。”唐依玉被人叫了“姑姑”的敬称，泰然处之，一点儿都不在意，反而从袖子中取了一只小小的银锞子出来，递到老祁手里。

“贵人赠你的，宫中执役辛苦，难得你这样用心，这是你应得的。”

老祁听这话听得入耳，一双眼睛登时笑成两道细缝。

“你要记住，娘娘赏你的，就是你这份‘用心’。”唐依玉望着眼前诺诺称谢的老祁，淡淡笑着，“只要你一直用心下去，你在宫里的前程，就永远不必担忧。”

她刚说完这句，声音便转淡转寒，“可是若那天你疏忽了，或者大意了，甚至是存了什么旁的心，而让二阿哥的饮食出了岔子……”

老祁肃容，连忙说“不敢”。

唐依玉叹了一口气，说：“祁师傅，我不过是这么一说，提点你一下。你是什么样的人，大家心里都有数着呢！”

她说着灿然一笑，面上现出两个小酒窝。

李怀玉在旁看着，难免自惭形秽。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她在坤宁宫的时候，唐依玉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小宫女。可是如今，她面前这个唐依玉，却早已出落得落落大方，言语得体，懂得以情动人，也懂得恩威并施。

这……还是以前那个唐依玉么？

唐依玉此时却兴奋地转过头来，问李怀玉：“怀玉姐姐，这些时日你都在哪里？过得可好？”

李怀玉支吾了两句，唐依玉忽然凑了上来，靠近李怀玉，小声问：“王嬷嬷说过，以前内务府送了好些浅显易懂的书籍过来，我在娘娘那里见过几本，其他的，是不是你收着？”

李怀玉更是诧异了，她知道唐依玉没念过什么书，肚内墨水有限。

“依玉，你能念书了？”

唐依玉脸上微微一红，笑道：“在娘娘跟前的人，哪能总跟以前一样，不知上进，每日原地踏步？”

她说着转脸望向坤宁宫的方向，续道：“我开始只是盼着，不要让皇后娘娘太失望就好啦。到后来，再回头看看自己，便真觉得自己好像变得更好了，我这心里，其实还挺感激娘娘的。怀玉姐姐，你那是是不是也是这样觉得的？”

李怀玉在心里暗叫一声惭愧——她能体会到唐依玉的心情，凤仪似乎就是有这种魔力，她不断地影响着身边的人，能让身边的人不由自主地向着她，为她而生出向好的念头。当初她留在凤仪身畔的时候，也曾存着这样的念头：不要让凤仪失望，千万不要让凤仪失望……

如果她能留在凤仪身边，是不是也会成为唐依玉一样的人，明朗而自信，走到哪里都挺直着腰板儿？

而她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凤仪要是真见了，恐怕会失望得很吧！

李怀玉连忙将坤宁宫收着那些书籍的地方告诉了唐依玉，唐依玉冲她又是灿烂一笑，说：“怀玉姐姐，我急着回坤宁宫去。你以后有功夫，记得来坤宁宫坐坐。”

李怀玉心下又是感动，又是惭愧。

她算是背出坤宁宫，转投旁人了。可是坤宁宫的人对她没有半点怨怼，依旧欢迎她闲时回去看看。

坤宁宫，像是……她的家一样。

李怀玉咬咬牙，回头去御膳房要了钟粹宫要的东西。在唐依玉身上，她仿佛见到了以前的自己，更加看清了她自己所没有的东西。

回钟粹宫的路上，李怀玉记起当时拜别凤仪时，凤仪亲口对她说过的话。

她说过：“好好活着！”

也说过，“救自己！”

李怀玉咬咬牙，心想，这两件事儿上，她决计，决计不会让凤仪再失望了。

*

“娘娘啊，您不用再琢磨了。当日李怀玉答得明白，就是她，就是她一直在替皇后遮掩。皇上留在坤宁宫的时候那样多，怕也是她在旁帮衬的缘故。”

回到钟粹宫，经过钮钴禄氏的寝殿的时候，鹊喜那张扬而不知忌讳的声音便钻入了李怀玉的耳朵。

李怀玉闻言倏然一惊，已经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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