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是我啊。”

“我还不知道是你个王八蛋?”郝淑雯对着电话破口大骂,“你要打仗去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你知道我多担心伱嘛?越南猴子怎么没打死你狗日的呢。”

“真打死我你还得大老远的抽空,跑这边烧纸来,多不划算呐。”王言哈哈笑。

“滚滚滚,没受伤吧?”

“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就这样吧,挂了啊,电话费挺贵的,给你报个平安,知道我还活蹦乱跳的就得了。过一阵子应该有表彰大会,我还去北京呢,到时候咱们就见着了。等我明天就给你写一封老长老长的信过去。”

“你还心疼电话费?不想跟我聊天就直说。”

“哪跟哪啊,我在邮局呢,后边还有排队的同志呢,不能耽误人家啊。”

“那行吧,就这样,等你来北京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郝淑雯干脆利落的挂断电话,王言对着后方的人抱歉的笑了笑,又是打起了电话,这一次是给萧穗子打了过去。

“你还好吧?”穗子的声音有些哭腔。

“好着呢,我可是打遍昆明军区无敌手,越南猴子算什么?是不是担心了?不说上战场,就是怕你们胡思乱想,整天自己吓唬自己。”

“那你死活也给我们一个消息啊,这可倒好,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还是淑雯跟她爸那问的,说你当了代理连长,立了大功……”

“要是你们不知道,一准儿就是想着我去给后方演节目了,一个月没动静也不会想东想西,等你们知道的时候,我都安全回来了。”

“那要是回不来呢?”

“不要为没有确切发生的事担忧,自己吓唬自己,我不仅回来了,还立了那么多的功劳,你应该为我高兴才是,我这不是挺好的么。一会儿要去买点儿东西,晚上到刘峰家里吃饭。等过一段时间肯定有表彰大会,到时候咱们就见着了。现在在邮局呢,等着打电话的人不少,就先挂了啊,明天给你写信。”

“好。”

萧穗子也没有缠着非要多说,挂断了电话。

王言再一次的回过头去,露出歉意的微笑,又给林丁丁打了过去。

“我好想你”她的开篇,热烈、大胆、直接。

“让你跟着担心了。”

“其实也没怎么担心,我相信你,我知道你一定能行。听郝淑雯说,你立了不少的功劳,就知道你干什么都是最好的。”

“谢谢。”

“你对我还是有所保留,不过没关系,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才是最爱你的。”林丁丁转而说道,“你还不知道吧,陈灿和朱克去年都考上了才复校的人民大学,之前陈灿又找上了萧穗子,不过萧穗子没给他好脸色。”

随便的提了一嘴,林丁丁并没有等王言回复,继续问道,“你立了那么多的功劳,是不是要来北京接受表彰啊?”

“是,不过时间还没定呢。好了,不说了,在邮局呢,后边很多同志排队,挂了。”

“我会一直想你的”

咔哒,这一次才是真的打完了电话。

林丁丁还是那么善解人意,至于她说的陈灿的问题,那又哪里是问题。陈灿的父亲是首长,王言其实早都是认识的,甚至对他还相当欣赏。这也说明,陈灿是个懂事儿的,或者说这首长是正直的,以至于陈灿根本不敢说话。

不过干部子弟有干部子弟的好,郝淑雯她爹没打仗都知道王言的情况,别说陈灿他爹是参战的了,陈灿肯定也是清楚王言的彪炳战绩的,估计吓的都睡不着觉。

王言去结算了电话费,这时候,有人问道:“解放军同志,刚才听你打电话,你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

邮局中的人很多,熙熙攘攘的很吵闹,打电话的声音难免大些。王言现在就听着边上人说给家里汇了钱,赶紧带其母亲去省城看病呢。

“是啊,才回来蒙自这边,到时候多关注关注报纸,应该能看到我的照片。”

有些时候,总是有些令人喜欢的巧合。王言笑呵呵的指着那人提着的一套‘14军’,说道,“这书就是我写的,感谢你的支持啊。”

“你是王言?”那人反应过来,奇道,“你不是文工团的嘛?怎么还上战场立功了?”

“主动请缨嘛。哎,你可别以为我跟你吹牛啊,我是不是真王言,是不是真上战场了,以后都能知道。”

“那倒是。“这人认同的点了点头,稍作迟疑之后,他问道,”王言同志,能不能麻烦你给我这书签个名,写个寄语?”

“没问题。”王言笑着应下,当即便从兜里掏出钢笔,请教了一下这人的名字,在每一本书上都写着不同的话。

其实王言已经签了许多名,写了许多寄语。在军政大学进修的那一年,他受邀去了出版社,接受了采访,当时有一批加印的书要送到各地,他就主动提出在扉页上书写签名寄语,算是给读者的惊喜。

见着王言在扉页上书写着龙飞凤舞的遒劲大字,这同志已经确认了王言的身份,他就见过别人买到过有签名的书,对王言的字记忆深刻。

他问道:“王言同志,这一次11军、14军都是参战部队,你有没有打算把这一仗再续上?补充到这两部书中?”

“不会,这一次我会单独写一本这一仗的书,把所有的参战部队都写进去,已经跟上级请示过了,下半年就会去各个部队了解情况。书名都想好了,就叫‘血染的风采’,还写了一首同名的歌,正编曲呢,还是方宏民来唱,这个月应该就能在广播里听到了。

另外我还有一本写咱们边防战士的书,叫‘青春高原’,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年底应该就能出版,到时候你可以看看。”

王言一边写,一边说,还说了不少。他知道,能够超前的知道这些消息,对于这个看起来生活还算不错的同志,是一件很好的事。等到回去以后,他与人吹吹牛逼,很美妙的一种感觉。

给这读者同志写了签名寄语,王言又去找了他曾经友好交流的朋友们,改革的春风距离这个边疆小城还是有些远的,物资也没有真的那般丰沛,所以所谓的黑市还是存在着。

不过相比起三年前来讲,情况肯定还是一年更比一年好的。尤其就保障最充足的军队来说,在伙食上就可以看的出,每年吃肉的时候越来越多,菜的花样也在渐渐的增加。不再是之前那般,上顿白菜,下顿土豆,虽仍旧难免占据主流,但总也是在逐渐的减少。

王言又是一通的采购,买了好多东西,鱼、肉、蛋自然是必有的,还弄了好几罐子奶粉之类的。到刘峰家中好一顿忙活,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饭,和刘峰推杯换盏的吃喝起来。说笑之时,刘峰拍了拍脑袋,说道:“对了,王言,你打仗走之前我想跟你说来着。那时候我不是又跑了一趟北京?去你给我买的房子里看了,我还去看了你的房子,你安排的那几人挺尽心的,院子收拾的都不错,家具什么的也都有,我听说好像还是古董什么的。真挺好的,就是太大了。

你说我跟小萍我们就三口人,以后再生孩子也就四口到头了。你也是,我看你那院子是三进的,好几十间屋子,哪天你要是住进去,那不渗人吗?”

“没出息,还有嫌房子大的?我跟你说,等以后到处都是高楼大厦,你就知道大院子的好了。北京那是首都,以后一定是寸土寸金,同样的一块地方,别人是起高楼,住着好几十户,咱们是就一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体会体会。”

“早就体会了。”刘峰叹着气,“你是不知道,我还专门到处去打听了一下价格,年初你买不是三千五吗?你说现在多少了?”

王言很配合,笑着猜测:“五千?”

“五千?一万多!”

刘峰很有力量的比着一根手指,轻微的颤抖体现着他提起此事内心的不平静。他说,“要不然你把差价也记上,我以后慢慢还你。”

“买定离手嘛,差不多的意思。当时是三千五,那就是三千五。咱们国家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北京的房子肯定是越来越贵。你这次算一万,下次它涨两万了,你也记啊?那以后几十万,几百万呢?”王言好笑的摇头。

“哎,我欠你的真是太多了。”

“别总说这些没用的,整个文工团也就咱们哥俩了,你念叨来念叨去,你想咋还?要不现在先割个肾?”

刘峰苦笑着摇头,王言说的话肯定不好听,但也确实是,但说来说去也真没办法还。他不再磨叽,端起了酒杯:“来,喝酒,敬你保家卫国立大功!”

王言笑着同他碰杯,滋了一口茅台。

如此吃喝半晌,两口子加一起没王言一个人吃的多。

眼看吃饭到了尾声,刘峰又说话了:“有件事儿我得先跟你说,我怕到时候来不及。”

“你说。”王言嘎嘣嘎嘣的吃着花生米,笑呵呵的逗弄着何小萍怀里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的小不点,他一扬头,小不点儿就没来由的咯咯乐。

这小孩的名字还是他起的呢,刘峰说他是大作家,文化高,起名比他这个当爹的好。殊不知王某人给自己的儿女起名都已经起烦了,不过盛情难却,也还是给起了一个,叫刘静修。

此名取自诸葛亮的名句,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澹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所以也可以叫刘俭德,当时他正是取了这两个名字,刘峰选了刘静修。他认为应该安静修身,平平安安。还说王言就是有文化,他要起名就是刘平……

刘峰接着说道:“这不是都四月份了嘛,眼看着再有不到半年小萍就要去北京上大学了,之前你说到时候说不定就把我也调过去,我是真听心里去了。你说孩子这么点儿,小萍又去那么远,一去就是好几年……”

王言摆了摆手,没让他再说下去:“这事儿我本来就想着呢,打算去北京的时候给你办了。说说吧,你想去哪儿啊?”

“我听你的,我想你认识的首长很多,要是好办就给我调到北京去,要是太麻烦就算了。我记得她们考大学之前你就说过,咱们文工团要被裁撤,以后要大力发展经济,还说你说不定要转业当大老板。不行的话,你给我出出主意,我转业也可以。”

“转业的事儿得等上个四五年,现在还没有具体的政策下来,你要干也是倒买倒卖,就你这样的用不上三天就得给你抓起来,到时候我还得捞你。你想去歌舞团,还是去总政做行政?或者去歌舞团做行政?”

“什么都好,我就想能够空闲时间多一些,方便我照顾孩子。”

“那就去歌舞团做行政,去那边比较轻松一些。正好你本来舞跳的挺好,虽然是混日子的,却也不是吃干饭的。”

王言含笑说道,“那就这么定了,等去北京给你办了,正好到时候小萍也该开学了。哎呀,这么一看,房子买的还是不妥,离学校远了点儿。”

“一点儿都不远,我特意跑了一趟,估算了一下,也就十公里。到时候骑自行车,一趟也就半小时。这时间在咱们这多,在北京什么都不算了……”

话题又说到了北京,王言笑呵呵的听着两口子畅想以后在北京的生活。这样挺好,两口子有发展,日子过的也踏实……

战后回来,同打仗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如果非要说有的话,反而是文工团的生活要更忙起来,不断的在外演出,缓解战士们的压力。

王言并没有休息很久,只在团里呆了一周,便又开始了演出。

如同先前说的那般,这一次的演出的规模是相当大,或许,这也是他身为一名文艺兵的最后一次演出。正是他之前申请的,在所有参战部队的团级单位进行一次巡演,搜集战斗细节,用于回头写书。

这一次他要写的书有两部,属于战场纪实的‘血染的风采’是一部,有关战斗中的问题、收获、经验以及对如何解决问题、对未来的一些思考等等又是一部,他命名为‘越南自卫反击战之我见’,这两部都是大部头,一部可公开出版的,一部是内部发行的。或许要过上三五年,他写的两部我见可以见诸市场。

倒也不是说这是秘密,毕竟都是出版的东西,想要保密是不可能的。只是写的东西不合时宜,广大的人民群众,或者说其中广大的知识分子不适合看。容易引起思潮,从而反过来影响决断,这显然是不成的,所以才要留几年再出版。

此外还有中国英雄系列,在演出的过程中,他也要再写一写这次战斗的英雄人物。

这一次的巡演,王言收到的欢迎是更热烈的。他的勇猛已经广为流传,尽管所有人都觉得太过于夸张,不是人能完成的事儿,但是所有人都没有怀疑。因为这是不可能说谎的,战士们不会,领导们不会,到了上边的一大堆的首长,以及北京的首长,更加的不会。

而他讲的东西,也是这一次战斗的事,不再讲以前的人物故事。就讲他以及他手下连队的战士们,到底是怎么战斗的,这也是战士们最想知道的。王言夸起自己来,那也是说的天花乱坠,战士们虽然嘘声四起,但是也笑的开心,自说自话总给人一种吹牛的感觉,也让人更开怀。

王言是从不吝拿自己玩笑的,他很有娱乐精神,尽管他说的都是实话。但太优秀了么,没办法的。与战士们想的一定有夸张不同,他甚至都已经说的不那么牛逼了,已经很克制。

同时他也并没有忘记此前跟战士们说的话,先前在整理照片的时候,就已经捎带着的多洗了好几份,这一次的演出之时,到了40师,他也去给战士们送着照片,顺便同他们聊聊天。

明明才打完仗没有多久,但是大家聊起来却已经很有几分唏嘘,这自然是因为伤亡。伤重的战士们还没有回来,很多人会直接转业,有的已经明确死亡。打仗之前都是一起吹牛打屁的好兄弟,打完了仗却再难相见,总难免感觉物是人非。

这中间还发生了一件事,那就是王言的待遇又提了,说是先给提到正营,提前先走一步,算是团里的。等到表彰之后,再提到什么级别就不知道了。

王言个人估计,称死也就是副团。哪怕是文艺兵,级别待遇也不可能随便定。他毕竟年轻,今年也才二十五岁,干到团级已经很不错了,这还是因为他功劳实在是巨大。

当然倒也不是说这功劳就白立了,级别待遇只是最基础的东西,甚至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最重要的是,前途。

不过这对于他来说,似乎同样也不值一提。但如果他就是这个世界的人,政委宁山的说法是十分准确的,真的是一仗打出青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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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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