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将城,四象赌坊。
在经历了短暂的失神惊骇之后,封黎和石义桓已经逐渐适应了霍如枫的新样貌,除了石义桓突然变得扭捏腼腆之外,封黎已经可以坦然处之了。
“封黎哥,鹤师他老人家也在万仞宫议事吗?”霍昱抱着呼呼大睡的哼哼,好奇地问道。
“是啊,这已经去了大半天了。”封黎垂着头回答道。
霍如枫竖着眉毛,怒声说:“哼!我就知道雷族不是什么好东西!那日镇妖峰一行,五个雷族少年,哪有一个好货色,晚辈如此,还不都是长辈们做的典范!”
石义桓赶忙应道:“没错没错!没一个好东西!”
霍如枫白了他一眼,拿起桌子上的葡萄剥着吃。
“不过说回来,雷族之人怎么会瞒过所有人的眼线,突然大规模地出现在土族境内呢,莫非他们会遁地不成?”霍昱嘟囔道。
“遁地?当然不是。”封黎皱着眉头说道,“不过总有比遁地更见不得人的。”
“更见不得人?”霍如枫听出了些什么,而后恍然,惊呼道:“你是说。。。冥界?!”
石义桓也做惊呼状,说道:“你是说冥界吗封黎哥?!”
封黎点了点头,说道:“不然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如此大规模的进犯变得悄无声息啊。”
封云城内。
封半城面色阴沉,怒气冲冲地看着弟弟。
封半云冷笑了一下,说道:“十个小部落,换取两方的信任,这买卖并不亏。”
“那可是几万条人命!”封半城厉声说道,“是封部落自己人的命!”
“战争,总有人会死,而死的这一部分人,都将成就另一些人的。。。伟业。”封半云如一只恶鬼,面容上带着狰狞的笑。
“你。。。疯了!你疯了!”封半城后退着,眼前这个几百年的亲兄弟,此刻竟如此陌生可怕!
“我疯了?哈哈哈,成大事的人,有几个不是疯子?”歪着头,封半云身上不自觉地散发出浓郁的灵力波动,明黄色的灵力间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黑气,将华丽的大氅吹动得猎猎作响!
“你难道不渴望力量和权势吗,我懦弱的哥哥?”
封部落五十七部。
初升的太阳缓缓地唤醒冰冷的沙漠,渐渐有炊烟飘浮在低矮的石房上,一片安谧祥和。
守夜的封守礼怀里抱着冰凉的长枪,往手里呵了一口哈气,压了压白牛皮的帽子。
“这夜可真长啊。”封守礼自言自语道。
三天前,村长传来上方发的法令,每村必须指派特定的人守夜,以防止雷族人突然的进攻。
往地上磕了磕烟袋的灰,封守礼在心里咒骂着这些雷族人,毕竟这干冷的塔楼可比不了婆娘的暖和被窝。
突然,不远处的沙丘上出现一排黑影,封守礼猛地绷直了身子!
不会有错!雷族!
手里的钢枪颤抖着,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卧藏在心中几十年的战意。
摇着警铃,封守礼扯着嗓子大吼道:“雷族的孙子们来啦!爷们们,都给我拿上家伙!”
家家户户连成一串的警铃响作一片,顿时,平静的清晨喧嚷起来,老幼妇孺被安置在挖成的地窖中,年轻力壮的汉子拿出压箱底的趁手家伙,赶到村口的空场上,近千个赤膊汉子在阴冷的空气中,站成一个个冒着热气的桩!
为首的老村长有灵士期实力,年轻时本是封云城的弟子,年事大了之后回乡养老,甚是得人尊敬。
老人依然壮实,披着牛皮褂子,脸上稀疏的皱纹下,叠着道道疤痕,站前一步,问道:“守礼,看准了没有,来了多少?”
封守礼眯着眼睛凝望了一会,回头说:“不会有错的,村长,有百十来号人,也就半里地的距离了。”
众人听到只来了百十几号人,顿时放松了许多,土族尚武,每个汉子从生下来就是练起来的,难捱的沙海鞭训造就了一个个花岗岩一般的体魄,虽是寻常村落,也并不是什么角色就可以轻易染指的。
脚步声稳而快,急嗖嗖的越逼越近,封守礼屏住了呼吸,对方敢来定有其依仗,不可太过轻敌。
“开门,杀!”老村长怒喝一声,带头向前冲去,铁皮木芯的巨门轰然倒下,千百个土族汉子嘶吼着向前冲去。
百十号雷族人依旧保持着稳健而轻快的步伐,人群中有一面具少年,正是雷林,他的手背在身后,缓缓的一张一弛。他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鲜血和五脏都在扭曲中接近沸腾,一股无以复加的渴望在他灵台中嘶吼着,因为他知道,有一场红白盛宴即将开始,只有血的腥味才能拯救他的疯狂。
村长手持双斧,远远地便看见这诡异少年,似是头领模样,二话不说,大喝一声,腾在半空,而后双斧猛然劈下!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毫无花哨,显然是浸淫此道上百年的老手!
雷林歪着头,看着这转瞬便要近身的土族老者。突然自言自语道:“土族,真是个值得人厌恶的民族啊!”
紫雷缭绕,而后化作紫色锁链,向老村长击去。
太快了,快到让人来不及眨眼,老村长只来得及改攻为守,将双斧护于胸前!
只听得啪得一声巨响!一道黄色身影被轰击出十丈多远,不是老村长又是何人!
噗得一声,老村长瞪大了难以置信的双眼,一口老血吐在衣襟上,如雪地上落的樱花。
扭过头,老村长用尽全身力气,疯了一般地嘶吼道:“逃啊!快逃啊!”
“逃?晚了点。”忽然,就在他耳畔,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传来,戏虐中带着暴戾,而下一息,老村长只觉得颈上一凉,头已兀自飞入空中。
鲜血与黄沙和在一起,让这冬日干冷的清晨变得有些滚烫,封守礼斜倚着寨门,已经忘记左手是什么时候失去的了,右手捂着潺潺淌血的腹部,他把哽上来的血一口一口的咽下。
村子完了,自己的婆娘呢?估计也要死吧。
他剧烈地咳着。
他看到死去的汉子摞在一起,被黑衣人拿着火把烧掉,火舌蔓延到村寨,蔓延到地窖。
他看到地窖里的老幼妇孺被烟和火熏得爬了出来,转瞬便被一个头戴面具的少年召出万道紫雷轰杀成焦炭,那里有他的亲人,有他的酒友,也有他的婆娘。
早知道当年就依她,去她爹的部落生活,也免了跟我送命,封守礼的脑中胡思乱想着,他看见隔壁老哥家的棋盘上摆满了头,昨晚,那还摆满了酒。
终于那口血哽在喉中,他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