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烟梦 第133章 忘生 3

三、天为谁春

夜里昆仑中的晚风犹如利刃，即便是烧了火墙也让人冷得发抖，那轮寒月也像是结了霜雪，凄凄冷冷的挂在无穷无尽的漆黑天边。

绯云冻得浑身哆嗦，裹在被子里牙齿打颤，不时眨巴着眼睛对着苏紫乘问：“爹爹，我们何时才能回家，我冷。”

苏紫乘摸摸她的头发，心里生出别样奇异的感觉，一时间竟也不知如何做答。此刻的他既没有了狐族的法力修为，又丢掉了如绯云这般聪明伶俐的帮手，再加上昔日爱慕之人竟然叫自己爹爹，心中错综之情可想而知。

默然良久，只好像是对着自己女儿苏姹一般对着绯云耐心说：“这些日子雪太大，把回去的路给堵住了，你要实在冷，我去给你要个火盆烤烤？”

哪想绯云一把抱住他，哼哼唧唧不悦，“不嘛，我不，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曾几何时，苏紫乘何尝不想纪红霞在自己怀中撒娇，何尝不想她如今日一般依赖自己，可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的日子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到来，心中更是说不出道不明的晦涩。

可奈何对她怎么也不能薄颜相对，温柔一句，“乖，靠着火墙还能暖和些，我去给你取火盆，别动啊。”替她掖好被子，安慰一阵，这才抽身出门。

嘴上说是要找火盆，心里确实在想透口气，这样的感情以这样如洪水猛兽般的方式席卷而来，实在让他有些吃不消，只觉得在那房中多呆一刻都要被空气压垮了。更别说脑中那些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比如若是自己一辈子没有法力，而绯云一辈子当自己是她爹爹那该怎么办？是不是要抚养她长大？是不是要为她操办婚事？是不是要被她叫爹爹一辈子？

明明已经将最爱的她送出去一次了，难道还要在送出去第二次？他不明白为何千帆过尽迎来不是万木之春，而是这昆仑山巅的万年积雪和一条被封住的下山路。

在外面迷惘许久，苏紫乘深深叹了口气，为今之计先熬过这个凛冽的寒冬才是正事，其余打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正要回凌家祖孙的住处时，却见一个黑影从院子里飞快的跑了出来，苏紫乘心觉不对，这荒郊野岭的怎么会有身手行如鬼魅的人，只怕是那家宅子里出了什么邪祟，于是悄悄跟着进了后山的小树林中，月光下黑影绕着小径左拐右转的，走到了一处绝壁之下突然停了下来，见那绝壁衬着月光黑如刀刃高耸入天，好似鬼怪獠牙一般让人胆战心惊。

苏紫乘躲在树下仔细看去，银光倒泻中原来是个穿着一身带帽的黑衣，脸上也遮着一块布，警惕的看看四周后，但觉无人才揭下帽子与面纱，虔诚的对着黑崖祷拜。

月光中虽然视物模糊，但他毕竟是狐族中人，夜色里看的比谁都清楚，跪拜雪地里的不是什么邪祟而是一个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再仔细望去，苏紫乘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跪在地上的不正是那一瘸一拐的穆婆婆吗？怎么会突然健步如飞起来，而且来这样偏僻的地方跪拜一个山崖绝壁？他百思不得其解，看了一阵只怕打草惊蛇，于是悄悄退了回去，心中阴云密布。

刚推开门，绯云立马就扑了上来，又哭又闹，“爹爹，你怎么去了这样久，绯云一个人害怕！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苏紫乘只好安慰一阵，硬是哄着她睡觉，绯云还不愿意非要躺在他身上还要听着他唱歌，如是这般几番折腾，惊得季凌西以为是来了狼群，在房间里抱着铁耙坐了一宿，这才过去。

苏紫乘也平生第一次和喜欢的人同睡一炕。只是这滋味实在不大好受，第二日清晨早早起床，本想先看看穆婆婆回来没有，可谁知绯云的小手抱着他的胳膊紧紧不放，正在头疼的时候，门外季凌西轻轻叩门，说：“苏先生，早饭备好了，要不先和苏小姐先吃点？”

苏紫乘应了声好将绯云叫了起来，幸好家里养过一个女儿，对梳洗照看之事多少也几分熟悉，为她洗了脸，梳了头，又换上季凌西准备的小棉袄才拉着一道去了正厅。

进了门穆婆婆正好吃完，阴沉着脸瞥了眼二人，哼了一句：“大户人家的人就是不一样，吃个饭都要三请五请的摆架子。”说完背着手又一瘸一拐的走了。

季凌西看奶奶走了赶忙压低声音说：“苏公子别在意，我奶奶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你看苏小姐身上的棉袄就是奶奶给缝的，本来说是要留给我成婚后生下的娃娃，一看苏小姐衣衫单薄索性就拿出来了。还有，你看这一桌饭菜，有荤有素都是奶奶一大早准备的。”

苏紫乘点点头想起昨夜之事顿时有些好奇，想试试从季凌西嘴里能不能打探出什么，点头一笑，“老人家脾气不好难免的事情。倒是季公子也到了婚配之年，也恕我多嘴，可是因为家里有什么难处所以耽搁了？”

季凌西低下头立马红了脸，“也说不上什么耽搁，只是我和奶奶都是外乡人，虽然，虽然我已有了意中人，可是毕竟还是让人不放心，不过那家人已经松口，这几日正在和奶奶商量婚事，若是来得及还想请苏先生一起热闹热闹。”

“外乡人？”苏紫乘嘴角不由翘起，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光华，“怎么，季公子与穆婆婆也是从外地乔迁而来？怎么想到在这里安家？”

“唉！”季凌西倒是老实丝毫没有察觉这只紫毛狐狸是在套话，诚诚恳恳的娓娓道来，“说来其实我们和苏先生一样，我家里本是昆仑山脚下的山客，靠着采山参猎皮子度日为生，家里虽然清贫但也其乐融融，后来爹爹机缘巧合之下偶然得了一支千年山参换了一笔不菲收入，于是便我们一家人按旧礼登山拜神，感谢山神娘娘馈赠。只是登山途中却遭遇横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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