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孤 第二十四章 力挽狂澜

作者:密斯刘 分类: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23-03-05 05:23:09

最新网址:www.yiruan.info 应纾停止了呼吸,手臂无力的垂着,因为衣襟皱着的缘故,手指还虚虚的勾在他胸前,关初枳如坠梦中,愣怔当场回不过神来,思维完全被掏空了一样,久久跪在原地。

“纾儿?纾儿!”蓝忘机一把推走关初枳,伏在应纾的床头,悲哀恸哭,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明艳动人和游刃有余,哭的像一个泪人。

她忽地转过头,发疯似的不管不顾冲李夫晏大喊:“你愣着干什么?!快去叫大夫来!纾儿快不行了!”

李夫晏被她喝的一愣,正还是他生平第一次被一介女流之辈如此呵斥,看着她美丽却苍白的脸上带着绝望的疯狂,下意识的欲发作时,到嘴边的话被咽了下去,只有无言。

漫漫长夜,又有一条鲜活的生命永远离去,每天都有无数人死于非命,可能是沙场上的战士,可能是饥寒交迫的流民,也可能是出师未捷身先死的英雄豪杰,她的死对于天下苍生来说根本不值得一提,但对在乎她的人来说,却足以痛断肝肠。

然而,长夜还未过去,活着的人,仍要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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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忘机一身宫娥打扮,低着头屏气凝神的稳稳端着一漆盘快步上前,跪在榻前,两手将漆盘高举过头顶,低下头。

等了许久都未觉茶碗被取走。

正欲抬头,忽闻头顶上方公子凰清泠平静的声音:“抬起头来。”

蓝忘机心下微动,缓缓的抬起头,刚好迎上了正拿着一卷书、惬于贵妃榻上的公子凰清澈探寻的目光,他手臂支撑着玉枕,正俯视着她,一高一低,一卧一跪。蓝忘机心下惊诧,这是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秋水瞳眸,潋滟万千,浓密的睫毛微卷成蝴蝶轻的双翅,黑色的瞳孔像是暮色中幽深却又清澈的寒潭,探寻的仔细打量她的时候,简直像是会说话一般,直直将人吸进去。

蓝忘机下意识的别开眼,躲闪掉他的目光。

“我没见过你,你不是梅宫里的人。”公子凰平铺直述的道,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和波澜,甚至没有改变姿势,“你是谁?”

蓝忘机拜服于地:“民女琼楼蓝忘机,拜见公子。民女颇认识一些宫中的人,因为求见公子无门,所以只好混进来,还望公子恕罪。”

公子凰直觉她要说什么,于是放下书卷,从她一直举着的漆盘中拿过茶碗,蓝忘机这才得以放下高举着的盘子,端正的跪着说话。

“公子,民女来是想告知公子一事——黎有良、杜栖钟派人潜入牖狱,意图暗杀李衍庚!”

“你说什么?”公子凰始料未及,差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公子,黎有良、杜栖钟为担心李衍庚受不住严刑而招供,所以派人暗杀他,民女绝无半句虚言,是听公子洺的侍卫来报的——这件事若是公子示意的,民女无话可说,若不是公子允首的,还请公子明断严查!以免错杀了好人、残害了忠良!”

一石惊起千层浪,崇凰手中的茶碗泛起了涟漪,如同他此刻的内心。

不是只要我不理,就可以保住他的性命么?

电光火石之间,气血上涌,公子凰仿佛可以听到血液倒流的声音,黎有良、杜栖钟、笙和、魏敏之,和所有人的神态和言语犹如狂风呼啸而过,裹挟着无与伦比的劲风,将所有那些混乱的、如麻的、侥幸的,刮的一干二净,使得他自从听说李衍庚获罪入狱那刻起就乱成一团的思绪,和那些盘根错节的症结和端倪,瞬间变得清明。

如果不是此人冒险前来见我,你们还要骗我到何时?等到李衍庚死于非命之后么?

看来我真的是糊涂了,可笑,我竟然轻信了他们如此拙劣的谎话。

被欺骗,被掌控,被蒙在鼓里,无能为力的看着想要保全的人无声无息的死于非命…一股强烈的怒意涌上心头,顿时气血翻滚,仿佛真的差点与什么十分珍贵的东西失之交臂的仓皇和后怕,连带着被欺骗的愤怒一起,化为一腔悲愤,自手中发狠的摔了出去,茶碗应声落地,茶水四溅,七零八落。

阿枫被公子凰如此大的怒火给惊住了,他还从未见过一贯内敛含蓄的他将自己的情绪如此外露于形。

公子凰腾的站起身,有那么几息之间,他几乎是原地转了几圈,像是迷茫在森立里的小鹿,徘徊着、焦虑着、失措着、惊惶着找不到出口,偌大的宫殿,无尽的阴谋,遍布的险境,难揣的人心,无形的刀光剑影。

他停下来,快步走至书案前,手微微颤抖的抽出那篇薄薄的“誓君簿”。

是了,就是这个。

这份自己一直回避的誓君簿,最终还是被自己握在手上,该来的,终究是躲不掉。

要想不被任何人摆布,只能拥有权力,尽管为了这份权力,他可能要承担重于泰山的重担,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权力在伤人的同时,又何尝不会自伤呢?

这一步,一旦迈出去,将永远也无法回头,除非身死。

但是比起将要承担的风险,他更厌恶的是被人欺骗、被人玩弄于股掌、看着想要保全的人死于非命而无能为力。

崇凰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几息之间,他做出了一个改变他一生的决定。

再开口时,还是那个清冷宁静、喜怒不形于色的声音,只是与平常不同的是,这份宁静淡泊里已经带上了居高临下、不容置喙的威严:“阿枫,速派人让黎有良、杜栖钟来见我!告诉他们——这份‘誓君簿’,我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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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李阜得知贵人来访的消息时,前一秒还因思念儿子、废寝忘食的卧在床上奄奄一息,下一秒就一跃而起、穿衣束发,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李阜在李夫晏的搀扶下,弓着腰,颤颤巍巍的迈着小步,一路急行传堂过院,及至大门口,方见到暮色之中,一袭深色斗篷背身而立。

听到声响,转过身来,伸出素白的手,摘下兜帽。

李阜定睛一看,连忙“扑通”一声跪地,诚惶诚恐的拜见:“老臣李阜,不知贵人到来,有失远迎,请贵人恕罪!”

李夫晏冷静的跟着跪地,不像李阜如履薄冰的将要以头抢地似的,虽然心中提防怀疑但面上不动声色。

“不长眼的东西!快给贵人请罪——”李阜怒斥阿宝,阿宝扬着小脸,一脸不忿,“这奴才不识贵人天相,怠慢了贵人,请贵人看在老夫的面上,不与他计较罢!”

阿宝不情不愿的跪地:哼!什么劳什子皇子,还不是忘恩负义、见死不救么!

公子凰不以为忤,波澜不惊的声音淡淡道:“无妨,进来罢。”说着便迈开步子,径直进府。

待至房中,李阜又跪地:“请公子一定救救我儿,老臣定当当牛做马、结草衔环相报!”可怜天下拳拳父母之心,恭恭敬敬、诚诚恳恳,只有殷殷期盼,翘首相望,哪怕一丝的可能性,也要用尽全力的牢牢抓住,不肯放手。

李阜这辈子胆小无能,年纪大了,见得多了,有一种久经世事的参透和圆滑,乱世之中从来不缺枭雄,在一众各怀心思的英雄豪杰之中,一辈子低声下气、逆来顺受,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不引人注意是他的生存技能。所以多少年来,英杰死了,可他还活着。该服软时要服软,该低头时就低头,不假思索,毫不犹豫,只要能救出儿子,做什么他都愿意。

崇凰伸出手虚托着将他扶起:“我此次前来,为的就是此事——李大人,你放心,黎有良、杜栖钟的事不是我授意的,我已经跟他们令行禁止,此事绝不会再发生了。”

李阜听了,不禁鼻子一酸,瘦削苍白的脸上一把老泪就要流下来:“好…好——老臣多谢公子恩德!”说着又要差点感激涕零的滑跪在地上,被赶紧过来的李夫晏抢先扶住。

“还请李大人暂且回避,我有话要跟李将军面谈。”

李夫晏面露惊讶,李阜听了略踌躇,却也并无拖泥带水,当即拜而退去。

父亲退下后,李夫晏道:“敢问公子,要如何救庚弟?”

“救李夫晏一事,不在我,而在你。”

“在我?在下不解其意,还请公子明示。”

崇凰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袖,绕过案几,坐于主位,忽的抬高声音,严厉的开门见山道:“你通敌叛国,如何不解我意?!”

李夫晏心下大惊,犹如平地惊雷,电光火石之间脑海中闪过了无数念头,当机立断的跪伏于地,目光惊疑不定的看着地面,身上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公子凰如此确信的大声说出来,想必已经掌握了证据,自己再解释也是无济于事,李夫晏不是懦夫,而且十分聪明,经年来在斗争和杀伐中浸淫沉浮,让他迅速作出最利于现状的判断。

“公子果然厉害!”李夫晏镇定的道,“只是不知,是从何得知的?”

崇凰风轻云淡的一笑,并没有接口回答,而是道:“李将军平身落座罢。”

李夫晏伏于地上,静了片刻,果断的步入侧席。

“我并无证据,只是大胆揣测,但是方才诈你以求证,你已经给我证据了。”

李夫晏在此惊诧的抬起头,这次的惊诧是掩也掩不住了,不想自己竟然如此轻易的被一个少年给诓出了真话!

“不知公子是如何猜的?”

“西琰国君牧衔,色厉内荏,好谋无断,欲成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志大而智小,看似拥兵自重,却非乱世枭雄,难成大事,其三个儿子,个个为争大位而明争暗斗个你死我活,党争如此,他作为父君却束手无策,以至于西琰实则人心涣散,党派纷争日渐激烈,一人遭难,其余兄弟皆作壁上观,幸灾乐祸,如此西琰,将军的精兵铁蹄竟不足以踏破么?西琰军有颇多胡兵、能征善战,然而将军统领之兵亦非等闲之辈,不但不胜,反而折兵五万,其中端倪,令人费解,这是其一。

“将军生平骁勇善战、智勇双全、有胆有识,麾下更是猛将多如牛毛、谋士如云,可谓是人才济济。我看将军为人刚直不阿,不像是甘为他人鹰犬的做小伏低之辈,怎会忍气吞声、低三下四的委身卖命于张家国贼呢?如此行事,只作一想,那就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表面臣服温驯,暗地韬光养晦、观时待变——将军这一招瞒天过海,可谓骗尽天下人呐!”

崇凰不温不火的娓娓道来,李夫晏心中除了惊异之外,大感佩服,不想公子凰竟然如此观察入微、聪敏过人。

“那其三呢?”

“父皇为保我安全抵达雩邑,特命禁军前来相迎,禁军纪律严明,等闲之辈不可能随意混入,从崇洺妄图混入死士害我却束手无策就可见一斑。我曾俘虏了崇洺派来行刺的死士,他亲口承认下毒一事并非崇洺指使,如此可知,下毒的不是崇洺,而是另有其人。我若遇刺,所有人必然怀疑是张党所为,是故我猜想,张贵妃想杀我却不敢轻举妄动,所以也不是她——如果不是外人混入,那必然是内部出了问题,李将军是雩都禁军统领,想指挥将士害我,易如反掌。”

李夫晏不得不承认,崇凰分析清楚,条理分明,他自以为做的滴水不漏,却不想被崇凰将这些细枝末节的疑点串联起来,甚至没有动用密探细作明察暗访,就看到了问题的症结和指向,将自己从条条蛛丝马迹中分拨离析出来。

但没有切实的证据,无论这些问题多么可疑,都只是怀疑而已。崇凰开门见山的诈他,理直气壮的让他以为他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他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亲口承认,恰好映证了崇凰前面所有的推测,将模棱两可的猜想变成了现实。

看这个公子凰从回到雩邑就一直深居简出、弱不禁风的样子,谁能想到他竟然如此可怕。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出手就是诛心之词,让人猝不及防、难以招架。

正如崇凰说的那样,西琰国主牧衔算不得什么枭雄,放任三个儿子争夺大位而无能为力,国内人心涣散,简直不堪一击。乱世之中,群雄争霸,谁不想要军队和城池?谁愿意真正臣服于他人之下、被他人左右?谁不想成就一方霸业、功盖千秋呢?李家不是没有野心,相反,李家的野心大过天,李夫晏一直与西琰长公子的谋士来往密切,企图利用西琰诸公子之争的混乱局面,谋得城池兵甲,大启已是摇摇欲坠,要在乱世中图存,必须要为自己留一条退路。

李夫晏思量再三,起身离席,走上前,沉声拜道:“既然公子已经都知道了,臣等任凭公子处置。”

崇凰淡淡一笑:“乱世之中,国家飘摇,将军自保而已,崇凰理解,无可厚非。”

李夫晏暗暗皱起眉头:“不知公子何意?”

“我说过了,要想救李衍庚,关键在你,不在我,”崇凰平静道,“我意,欲与将军做个交易,将军若肯,李衍庚便可得救了。”最新网址:www.yiruan.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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