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魅阴阳界 第二百五十二章 恐怖升级(5)

以前在路口卖烧饼的时候，对面也有一个小摊，卖的是枣糕。

枣糕摊的老板娘是一个中年女人，头发垂到腰际，用一根花布绳扎住。此外她总穿着大红的棉袄棉裤，那种衣服材料我只在乡下的外婆家看过。那里的天气时旱时涝，长出的棉花稂莠不齐。每年出的布料连她们自己都不愿穿，全都改成了抹布围裙。

所以就有很大的可能，她跟我的外婆来自同一个地方，因此我对她有莫大的亲切感。

但我还是没跟她说上过话，因为马路又宽又长，我喊她她也听不清楚。而且此地有很多货车经过，这里的司机就如下山的土匪，好像没装刹车，却死死按着高音喇叭。

当然这些话不是出自于我，因为我既没卖过他们烧饼，也没跟他们打过交道。说这些话的都是老宋，老宋是个年近六十的小老头，身体不好，佝偻着背。所以重的活也干不了了，只能挎着一个布包，装点报纸在附近卖。

据老宋描述，报纸卖得最好的地方，不是政府也不是学校，而是附近的集散中心，因为集散中心里聚集着各式各样的货车司机。这倒不是因为他们勤奋好学，而是开货车的以前有一句行话，叫作“七赌八嫖”。也就是说，在十个人里，就有七八个人喜欢干那样的事。

当然这两年整治得厉害，各个地方风声都紧，所以大家都学着流动起来，拿着报纸铺在地上玩。这样警察来了卷起就跑，人证物证一点都不留下。

所以老宋的报纸在那里卖得最好，因为大家不看日期，所以有时他也掺着旧报纸卖。但是他也不无愧疚之情，但他总说自己一把老骨头了，全靠卖点这个糊口，如果他不做这生意也有别人去做。

每次说到这里，老宋就揉揉眼睛，那一对浑浊的老眼总是很合时宜地流出液体。但是他有沙眼的毛病，也许并不是因为伤心。而且我也不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

但我还是要从炉子里拿出两块烧饼，塞在他的包里，就说是送给他吃了。老宋这时就抹抹眼睛，说句那怎么好意思，可是话还没说完，人就跑没了影子。

老宋常来我这里蹭吃蹭喝，然后蹲在树根旁边，说着他卖报纸时碰到的趣事，大部分都带一点颜色。有时还对我的手艺提出一些意见，比如面饼薄了，肉馅咸了。

这让我想起了王副局长，我以前还在别的地方卖过烧饼，有一个姓王的局长和他一样，吃了东西也不给钱，而且常常对我提出一些改正的意见。当然我也惹不起他，只能点头附和，不然第二天就要收摊走人。

当然老宋没有让我走人的本事，所以我就对他的话不管不问。所以他也没有机会换了青布的衣服，吃上牢饭。老宋和我一样，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所以我们有时就互相调侃，我说他少去集散中心，当心被当作聚赌的同犯抓了起来。他说那倒不怕，司机们玩的小了许多，而且他虽然是个驼背，可是腿脚极快，健步如飞，没有人能抓得到他。然后他就反问起我，这么大的一个人，怎么连个媳妇也没。

说到这里我就有点不好意思，抬头看看对面那个女人。那女人还是一样穿着红袄红裤，在一团团的蒸汽里揉着糯米。据说她卖的糯米枣糕人人爱吃，也许有天我应该过去尝尝。

那个年纪的女人也许早就有家有口，但我还没见过她的家人。她总是独来独往，脸颊很红，骑着一辆老式的三轮自行车。

所以每每深夜的时候，她总是我的性幻想对象。我望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想到她胳膊下露出的雪白，心里砰砰直跳。

所以那天下着小雨，到处都是雾蒙蒙的一片，我们的生意都不算好，我就决定走出炉火，走到她的摊位面前。

也许是我运气太差，只听到一阵急刹的声音，一个巨大的影子就往她的摊位上冲去。那时天地一片混沌，我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记得有很多灯光非常刺眼，然后地面上又围了很多的人。

再后来那里就警戒了几天，老宋也没有了影子，我在那里待了三天连一个烧饼也没卖掉。等到第四天的时候，终于拨云见日，我感到空气中吹起了风。

路过这里的人又多了起来，我抬头看看对面，想到永远见不到她了，却差点吓破了苦胆。原来那个红色的身影又出现在了街上。红色的棉袄，红色的棉裤，花色的棉麻头绳。只是没有了气色，在街对面埋头默默做着枣糕。

我本来想撒腿就跑，因为我以前不信这些东西，今天撞见了感觉十分晦气。又害怕着了她的道，想到马上该找老宋商量商量，又或者去拜个城隍之类。我有纠结的毛病。

正因为如此，我顿时心里乱作一团，愣在原地寸步难行。

我想跑的时候没有跑掉，她却抬头看了我一眼，眼里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也许是因为注意到我，突然有了一丝惊恐，又有一些别的东西。我以前听说人很怕鬼，但其实鬼更怕人。

所以就是这种信念留下了我，我想见鬼也不总是坏事，而且我一无所有，又没什么可图，就强咧着嘴冲她一笑。

她面无血色，艰难地抬着手对我摇了摇。看到这里，我舒了口气，不过有种奇怪的感觉。

再后来我的生意变得极差，也许是因为冲撞了什么，但我没有说出口来。一是老宋消失很久，我没有人说。二是我想她生前爱做枣糕，也许是恋恋不舍。

我就继续卖我的烧饼，她卖她的枣糕。就和以前一样，起码看起来如此。

但她那里总是雾气腾腾，有时我什么也看不清楚，也不知道那些枣糕卖给了谁？是过路的野鬼？还是丢魂的路人。

终于过了几天，她还是没有消失，所以我鼓起了勇气想去她那看看。外婆说每个人都有注定的缘分，也许是我们的缘分未了，所以我一直能看到她。

虽然这有些可怕，但是白日昭昭，我一个大男人又忌惮什么呢？

但就在我终于下定决心的时候，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原来我抬起头看，对面那个女人却开始缓缓向我走来，手里还捧着什么东西。

那一刻我心里掠过了很多事情，我想起了童年，想起了阳光，想起了老院子后面的泥巴塘，就是没想到要跑。

她一身红光，端着东西慢慢靠近，眼睛死盯着我，似笑非笑的样子。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像一只待宰的猪仔，充满了绝望。

“哈哈哈哈，那你当时是不是吓了一跳？”，面前的老太婆开口打断了我，旁边的木桶里煮着水葫芦一样的东西，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我回答道：“当时是吓了一跳，不过不是因为她，而是突然从她后面蹦出来的老宋”

老太婆听完眯起了眼，眼角的皱纹一直延伸到耳后，这种感觉也很亲切，像极了我的外婆。她叹口气说要不是会有人陪她说话，谁愿意来干这份差事。

我就回答我烙的烧饼人人爱吃，还有一口烧煤的铁炉，如果不是赶路，也许可以给你搭个伙计。

她又笑了起来，说这里的无聊不是我能想象的。而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分，你我无缘，还是去寻找自己的有缘人吧。

听到这里我就站了起来，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像极了那个牛鼻子的家伙。那个大鼻子是跟我一道来这里的，他也一定是无聊至极，所以路上总是絮絮叨叨。

但他对我不错，也许是因为我把吃剩的枣糕送给了他。那枣糕香糯甜美，他说他从没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然后笑眯眯地问我还有没有？

我说这次没了，但也许有缘再见。然后我掏出裹着糯米糕的报纸，在他面前晃了几下，已经空空如也。

那张报纸是老宋递给我的，我也没舍得扔。这老头不仅嘴馋，胆子也特别小，这点从那天的事情就能看出。

那天老宋从红衣服的女人后面跳出来，他给我这东西的时候像是犯了癫痫，手臂抖若筛糠。但又像是同时犯了沙眼，眼里流出了很多东西。我想他的身体一定出了问题。

红衣服的女人在一旁开了口，她说她没有别的东西，这些枣糕你路上吃吧。

那女人说话时嘴里吹出许多了热气，让我感觉十分温暖。我突然想起我认识那里很多的人，虽然没人知道我的名字，但他们都爱吃我做的烧饼，有卖报纸的老宋，砸核桃的小李，修车摊的大周，还有一群一群拿着豆浆路过的孩子。我们一起说着各种笑话，我跟他们很合得来。

我想把这些话都说出口，但我不敢抬头，只能低下头去看老宋的报纸，报纸上是一行黑色的大字，上面写道：

“烧饼摊主雨天过路，不幸被撞身亡”

来源: 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