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
傅应绝看不出她饿来。
才上桌就瞄上了膳房宫人的食盒,耍着赖要来后竟是连饭也不吃了。
一脚踩在凳子上,将桌上的食物往食盒里头倒。
也是聪明,晓得这些倒下去就散了,专挑那经碰经放的 。
傅应绝思忖着措辞,道:“今日我言行举止也很是得当,犯不着连饭都不给我吃。”
再叫她端一会儿,饭桌都空了。
难为他了。
还将自己一日所作所为都回想了一遍,当是没有惹到这呆瓜才对。
他眼神紧紧锁着傅锦梨,企图看出些什么来,不放过半点蛛丝马迹。
“咹?”傅锦梨被他看着,小丫头先是慢吞吞地回望。
而后小脸为难地皱起来。
可是傅应绝仍在认真注视着她。
胖丫头又犹豫了下,最后才强人所难一般,将自己手上装着糕点的碗碟递给他。
“爹爹吃~”
爹爹一直看着小梨子的盘盘,想吃小梨子的糕糕。
小手端得十分稳,几根胖指头捏着碗碟边缘。
小肉脸娇憨,又喊了一声:“爹爹饿了,吃~”
傅应绝:……
怎么搞的像是,他抢孩子零嘴一样。
虽然这么想,但他已经放下筷子,自然地从傅锦梨手中接过碟子。
她还有些不舍,眼睛一直粘在上头。
傅应绝手一顿。
本是不想吃的,可看着胖丫头这在意的样子,还是手欠地拿了一块,三两口咬了。
一样甜腻。
后果是灌了两盏茶。
就是闲的。
糕入虎口,傅锦梨也不多惋惜,而是又弯着小身子去够别的装着食物的碟子。
傅应绝这才察觉出不对来。
“你……”他问道,“秋日方才储食,你们龙崽崽吃得多些,这般年月就开始了?”
动物过冬要储食。
可傅应绝往外头一瞧——
红火大太阳,储哪门子食。
有这想法也不怪他。
跟傅锦梨待着在一处久了,她思维跳脱又单纯,当爹的难免受些波及。
傅锦梨哼哧哼哧地装粮食,倒进去一碟子,就停下来趴在上头看。
瞧着不是很满,又哼哧哼哧地继续搬。
抽空回傅应绝:“夫子说,布粥布粥,发粮食~”
“小梨子,装一点点粮食~”
各个字眼都是认识的,可合在一起,傅应绝听完跟吃了死苍蝇一样。
诧异之余还十分难受。
“你是说。”他语气莫名:“你抱着这几块糕点,去布施。”
“嗷!”
傅应绝喉咙滚动几下,最后又默默闭上嘴。
默默拿起筷子,默默继续吃饭。
他说话难听,他多吃饭。
孩子是自家的,哭了还得他哄。
逞一时口舌之快,遭三日灭顶之灾。
可这饭吃在嘴里却是一点滋味都无。
只因自家那小丫头,喜滋滋地,乐呵呵地,不晓得自己干了多么呆的一件事儿。
他傅应绝聪明绝顶,怎胖丫头呆愣愣的?
嫌他不积德?
但是傅锦梨也说了,是夫子说的,那便是落安的责任了。
关他何事。
落安那厮惹的祸,自然是自己想法子平。
这么想着,他愈发沉默了。
甚至为了方便傅锦梨施展,坐得更远了些。
还顺手将碍手碍脚的弟弟扯到腿上坐好。
这样一个冷脸傲气的男子,怀里塞着团与形象十分不符的棉花坨坨。
可他并没觉得哪里不妥,神色自然。
等傅锦梨收着收着,不时去看他。
他也只有一句:“您忙您忙,用不着照顾我。”
傅锦梨:“嗯嗯!爹爹吃多多嗷~”
——
傅应绝有意无意纵容,后果就是布施那日,傅锦梨这么个三头身小不点,拖着个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大食盒。
沉甸甸地。
短手短脚,空有一把子力气。
只得将两只胖胳膊牢牢抱着食盒肚子,康吃康吃地走,把自己遮严实了,看不见路。
远远望去,似是那食盒长脚了,自己在动。
落安来接傅锦梨时,也是震惊的。
他三两步上前,轻松提起了盒子。
傅锦梨一张粉白嫩嫩的小脸蛋就从食盒后头露了出来。
为了方便行动,她今日穿的是带着些异族风的薄纱小灯笼裤。
上头的锻褙子颜色亮些,是藤紫色,腰间挂着些小铃铛,小珠玉。
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头发也梳成了小髻,戴着珍珠坠。
白白嫩嫩,可可爱爱。
落安看得愣了一瞬。
傅锦梨倒先打起招呼来:“夫子,接我,来接梨子噜。”
“出发出发,我装多多好吃的,够发多多人~”
落安:“发?”
“嗯嗯!粮食哇,小梨子的粮食,我吃一点点,留了许多许多!”
她求夸奖一般,翘着脚脚,晃着小脑袋瓜。
小梨子吃少少饭,留了多多粮食!
落安垂眸,揭开盖子。
扑鼻而来的香甜气息,落眼望去,各式各样精致的小点心。
塞得满满当当。
他同傅锦梨一道用饭时见过,确实都是她平日里的口粮不错。
她,省了糕点,要同他一起,去布施。
落安捋顺了傅锦梨的话。
“你爹爹,准许你这般做。”他又问一句。
“爹爹夸夸~夸梨子厉害厉害,干大事!”
落安没脾气了,浅笑一声,又将食盒盖上。
他说呢。
这帝王跟他愈发不对付,今日怎会舍得特意叫他来接傅锦梨。
而蹭在自己腿边的小孩儿正仰着脑袋瓜眼巴巴地。
连善意都是笨拙又傻乎乎的。
她问:“夫子,小梨子厉害?”
“嗯。”落安别开眼,揉揉她的脑袋。
语气无奈:“做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