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令月 第164章 劫数难逃

绝尘仙姑淡淡地望着他，答：“得道。”

玄礼愣住了。

她继续说道：“对凡人来说，时间是永远不可能跨越的。也就是说，你要回到千年以后，就得一年一年地度过，别无他法。”

玄礼呆呆地说道：“我不可能活那么久。”

道姑点头，道：“是的。但道生万物，包括时间。对于得道之人来说，与大道合而为一，就意味着突破了时间的限制。这浩瀚尘世，上下千年，在他眼中仿佛就成了一本书。过去和未来不再是无法企及的。他可以像翻书页那样，随意地翻到过去、或未来的某一天，所有发生过或未发生的事都将一一呈现。”

看到玄礼一脸茫然，她接着说道：“你可曾听说过烂柯人？”

玄礼点了点头。

“晋代的王质，就曾因得道仙人而跨越了时间。”她娓娓道来，“他去深山中砍柴，在山洞中见到两位童子下棋，于是在旁观看。一局未竟，他便发现手中斧柯已烂，只剩铁斧，回家后方知人世已过了百年。对于得道之人，时间是无穷无尽的，不再是短短地数十载。他可在时间中自由地穿梭，如同大鹏在无边天际中自在地翱翔。甚至，可在短短一瞬间便穿越人间百年，因此才被人称之为仙。”

玄礼若有所思地问：“也就是说，如果您能够得道，就能帮助我回到千年之后的家乡？”

“但愿如此。”仙姑幽幽地叹了口气，“贫道潜心修行了数十载，为的便是早日登临无极、配享永恒。”

玄礼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不由自主地对她抱有了幻想，暗自盼望她真的能早日得道飞仙、好帮他回到未来。他连忙提醒自己，这种想法是愚蠢的。他不能被道姑的言语所蛊惑，毕竟这些给人算命的个个都很能扯。但玄礼又意识到，自己潜意识里其实早已经对仙姑的话深信不疑了。要不然他今晚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真人，”他总算想起了自己的正事，“在下已经把自己的身世和盘托出，还希望真人信守承诺。”

道姑点点头，道：“你想知道什么？”

玄礼回头张望了一番，确信没有其他人，才鼓起勇气说道：“今天，千牛卫贺将军曾来见你，他......”

没等他说完，仙姑便挥手止住了他。“贫道无可奉告。”

玄礼脸一红，只好羞愧地向她致歉。他改口说道：“白天真人曾说，公主命中有三劫，一为情，一为亲，一为战祸。在下愚钝，还请真人一一明示。”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面前腾起了一团白雾，随即消散。“情既是欲，因欲而生劫，此乃劫一。亲，血亲也，殿下将因亲人而遭难，此乃劫二。贫道也只知道这些，天机浩大而深邃，岂能从管中而窥全貌焉？”

欲情，血亲。玄礼心中沉吟，道姑说得比白天稍微清楚了点儿，但也跟没说一样。血亲是指谁，难道是皇嗣李旦？如果说公主因她的皇嗣哥哥而遭难，这也不难理解。那欲情指的又是谁？玄礼感到面颊微微发烫，难道道姑说的就是自己？她的意思是，自己与公主的偷情终将东窗事发、招致大祸？玄礼心中一凛，绝尘仙姑长年隐居山中，离神都千里之遥，她是怎么知道自己与公主之事的。就算纸里包不住火，终究会流出一点绯闻，但也不至于能传播到这里吧！毕竟古代又没有微博、微信，甚至连报纸都没有，仙姑是怎么做到的？难道这世上真的有神仙、每晚都在她耳边窃窃私语？

等下，欲情、血亲，还有战祸。前两条玄礼还能够理解，最后一条他就真的迷惑了。于是，他追问道：

“真人，那，还有一劫，该如何解释？”

道姑久久地望着他，终于，才慢慢地回答：“贫道也说不清。这是殿下的头发在火焰中化作的幻象，预示着她最后的归宿。夜黑乌啼、乱云吞月，此乃战火滔天、改天换日之相。想必殿下将于战乱中殒命。”

玄礼急了，说道：“您这不等于没说吗？不是......我是说......真人可否说得再详细点儿，战火从何而起、是谁发动的？”

道姑摇了摇头，道：“这个，贫道也说不出来。”

就在玄礼失望地垂下头时，她又接着说道：“不过，贫道再三向道家诸位先贤的神灵祈求。终于，贫道在梦中看到了一幕景象，那是得道先辈们指引我一窥天机。这就是贫道为何深夜请你前来的原因。”

玄礼惊问：“您看到了什么？”

“大地被烈焰焚烧，灰烬绵延千里，滚滚的浓烟遮蔽了白日。辽阔的平野上，无数铁骑如洪水一般地向南奔腾而去，浩浩荡荡的队伍无边无际。他们手里的弯刀如新月一般，皎洁明亮。”她双目出神，口中喃喃。“浩劫将从北方而来！”

“北方，北方，”玄礼自言自语，神情有些恍惚。仙姑所描绘的那幅画面，真真切切地在他眼前呈现着，就像身临其境一般。令玄礼感到意外的是，当仙姑明确地告知了他战争的来源时，他却有些不知所措了。确切地说，玄礼虽然知道公主将遭受的三劫因何而起，却不知道该怎么去阻止它。

于是，他屈膝跪在冰冷地石头上，虔诚地恳求道：“真人，您既然有神通，恳请您发发慈悲、为殿下化解劫难。殿下必会对真人感恩戴德，晚辈叩首以拜！”

说着，他便朝对方叩首。仙姑见状，幽幽地摇头轻叹，示意两位童子把玄礼扶起。她说道：“这是天数，是没法改变的。”

玄礼问：“既然已经预知到了，为何不能？”

她苦笑着摇摇头，拉住了玄礼的手，朝山头下的绝尘庵走去。尽管天寒地冻，玄礼却感到她的手如火一般炙热。道姑边走边说道：

“世间万物皆为道，时间同样也是。凡人无法跨越时间，所以就有了过去、现在和未来。然而对道而言，时间不再是无法逾越的了。正如贫道先前所说，这世间万物在得道者的眼中就像是一本书，前世来生都不过是书的不同页而已。对于你我来说，将来的事情似乎还未发生。但实际上，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一切早已被写毕，墨迹已干，一切都已注定。”

说着，她看向玄礼，道：“你穿越轮回、来到今世，恐怕也是命中注定的。”

玄礼久久地沉默了。他忽然又想起什么，说道：“您曾说公主若能随您入道，便能摆脱劫难。”

道姑苦笑，道：“殿下是不会入道的。这也是注定的。”

忽然，她停下了。玄礼感到有异样，登时看到一个人影从前面跳了出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旁边的大石后面又跳出来一个人。玄礼定睛一看，原来是郭子仪和王思礼两人，顿时又惊又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