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赖 第6章 十第二十六章

励小锋掏了一阵，景雯的白色床单上便摆满东西。一套睡衣，手机充电器，一本杂志，毛巾包，两袋简易洗发水，一套旅行护肤品，甚至还有两张面膜。面膜下面压着一个纸袋，袋口微张，看不清里面是何物，景雯伸手去拨，就从里面掉出两条内裤来，一黑一白，曝于众目睽睽之下。她将羞愤的眼神投向一脸无辜的励小锋，他却说：“谁叫你手快，我想提醒你都来不及。”

景雯重新封好纸袋，这时也认出它们与其中的睡衣都来自她家中的衣柜，便瞠目问他：“我家钥匙在你那里？”

励小锋点点头，大方承认了。

景雯伸出手，“还给我。”

励小锋将钥匙在她眼前晃一晃，问她，“医生说你至少要大后天才能出院。这几天你家里的猫会不会饿死呢。”

景雯抿嘴思虑，他手再晃一晃，又一收，那钥匙就在她眼前消失，重新回到他口袋。励小锋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却说：“你以为我愿意伺候那猫么？”甚至看见它就讨厌，此时却不宜表露。殊不知，景雯听他说起猫，心里又别有一番滋味。

手机冲上电开了机后，便滴滴答答响起来。景雯从头一一略过，看到齐荣安的名字融在其中，孤零零一条短信，内容也十分简洁，“我五天后回来。”换做以往，她定会回复几个字。但这次她看了好一会儿，从中解读不出任何情绪，只觉屏幕刺眼，于是便随手丢开。

她发烧几日，身上早已汗津津，低头一闻，隐有异味。不得不承认，励小锋的到来很及时。不仅及时，而且作用重大。她洗澡的时候，他就守在门外，杜绝一切可能干扰的因素。有人过来要用洗手间，她就听见他在哗哗的流水中轻声跟人道歉，“不好意思，请稍等会。有人在洗澡。”因着一张脸和一副笑容，并没有人为难他，催促她。她洗完从里面出来时，临近墙边的那床还对她说：“这么快就洗好了？不着急的呀。”

景雯忘了带干发巾进去，黑黑的长发湿漉漉披在肩头稀稀拉拉往下滴着水珠，水珠落地的瞬间，一条白色毛巾迎面盖上她脑袋。她眼前一片黑，只听到励小锋责备的声音，“还想再生病吗？”

景雯瓮声瓮气说一句：“当然不想”，便自己接过了毛巾揉搓。床上已被收拾干净，他带来的东西齐齐整整放进床边抽屉里，柜子上放一杯开水，旁边一堆药丸，她坐到床沿，水跟药丸便递到她唇边，随之而来的还有他不容反抗的眼神。

药丸五颜六色像糖果，可惜味道却不怎么样，景雯愁眉苦脸往下咽，又听见他不留情面的嘲笑，“多大的人了，还怕吃药，还不如小孩子。”

被一个小孩说不如小孩子，她顿感屈辱，回头瞪他，却又叫他用毛巾罩住头。

励小锋站在她身旁，呼呼啦啦帮她擦头发。他似乎很喜欢这种事，却不得要领，力度太大，使得她的身体四面八方的摇动，像在坐船。她伸手去夺，却叫他巧妙避开，还在她头皮上刻意一捏，似在威胁。她不想引人注目，只好垂手坐在那里，任他折腾。他慢慢掌握了力道，动作轻柔许多，景雯一阵舒服，不一会儿却察觉出此番举止更显亲昵，她不能不感到忸怩，而此时，病房里跟应景似的莫名安静许多，平添一种心慌，总叫人疑心大家都在关注同一件事。

景雯使劲一扯，强硬的夺过毛巾，说：“我自己来。”

励小锋只好随她去。他站在一旁看着她。景雯裹住发尾双手搓动，眼睛看着地面。一会儿旁边的两个小孩吵起来，孩子妈妈大声呵斥，病房里又重新喧闹起来。景雯便抬眼去看，却见对面的女孩正盘腿坐在床上，手臂撑在膝上捧着脸颊注视他们。见景雯看见她，还对她挤眉弄眼的一笑。

景雯皱皱眉，十分不喜欢随时被窥探的感觉。

励小锋见她脸色不自然，就问，“饿了么？”

中午的鸡汤还剩下许多，他去热了回来，顺便捎回一带水果。她一边喝汤一边听他将苹果咬的嘎嘣嘎嘣响，等她喝完，桌子上便多一只果盘，里面是切好的水果，大小不一，厚薄不匀，但并不妨碍口感。

景雯靠在枕头上慢慢消灭它们，眼睛随着励小锋转动。

励小锋脱了外套，只穿一件白色编织毛衣，洗碗时袖口卷到手肘。看的出来他不擅长家务活，但并不敷衍，一只碗洗了近五分钟，才满意放回原处。他找了只凳子坐在床边玩游戏，却不让景雯碰手机，“你眼睛发混，不易再辐射。”

他丢给她一本杂志，自己全神贯注盯着手机屏幕。景雯慢慢翻阅杂志，里面的内容千篇一律，无甚意趣，她便让自己的思绪肆意浮动。

天空中有飞机路过，轰隆隆一阵响，走廊上轻轻重重的脚步声不断，从这头到那头，不得停歇。晚饭后的一段时间是探病高峰期，病房里多了鲜花果篮，也多了嘈杂。景雯看着，却不再觉的孤寂。她知道，这是因为她床畔也有了人陪伴，形单影只便融进热闹中去。而且她所受到的悉心照顾也让她感到温暖。景雯没有否认这种感觉，但让她疑惑的问题依然没有变，只不过这次不是问励小锋，而是问自己：“为什么是他？”

这个问题一直在她脑中盘旋，到她出院那一天也未消散。这几日励小锋天天来报道，有时早有时晚，逗留时间长短不一。他对旁人除了维持基本礼仪外，并不十分热络，似乎只愿在自己关注的人与事上投掷精力。但不知何时，他突然和那个爱八卦的女孩有了交际。两人几次凑在一起，只听女孩叽叽咕咕，励小锋则听的认真，偶尔露出所有所思的神情。

景雯好奇，问他：“你们在聊什么？”

励小锋就一本正经的说：“秘密，不能告诉你。”

景雯十分郁闷。出院的那天女孩却主动为她解了惑。挥手告别后，女孩又从门后探出脑袋来喊道：“小锋，等你的好消息，加油！祝你们幸福。”她又是那挤眉弄眼的笑，附带双手比划出的一颗心。

励小锋笑着扬眉，对景雯说，“她是网络写手，正在寻找真实又有趣的题材——她觉得姐弟恋不错，希望我们能为她提供一个好故事样本。”

景雯便问，“你们这些天就是在YY此事？”

励小锋却摇摇食指，回道：“她传授我追女秘诀。”

景雯斜睨他，“你们年龄相当，许多观念想必很有共鸣。”

励小锋也用黑黑的眼睛睨着她，“你别话中有话，我自有主张，不是什么都照单全收的。不过同性更了解同性，她有些话还是很有道理。”

景雯就问：“什么话？”

他却不说，神秘一笑：“你不用知道——反正我打算学以致用。”

这时电梯来了，景雯只好匆匆叮嘱一句，“你最好不要乱来。”

励小锋看她眼神戒备，就不以为然的轻轻一笑：“我要真乱来，你管得住么？”

事实证明景雯的多虑并非多余。励小锋一路跟着她到家。景雯开了门，回头对他说：“你还不走？”

励小锋瞪着她，“你不要太残忍。”

景雯也觉得自己有些过河拆桥，但俗语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她总有种纵狼入室的感觉，于是握着门把不敢放手。两人在门口对峙一会儿，励小锋换了一个笑脸，指指里面：“我落了些东西在屋里，你总得让我进去拿出来。”

景雯想说我拿给你，励小锋却长臂一伸，径自推门而入。

不过离家几日，景雯站在客厅里却有仿若隔世的错觉。这么说也许太夸张，但她环顾往日熟悉的居所，心里确实升起异样的情绪。或许是她心境有所改变，也或许因着屋里出现了一些陌生之物的关系。小猫踱过来，嗅嗅她的脚趾，她俯身去抱，它却转头扑向另一人的裤脚不放，还仰脖冲他谄媚的叫。

景雯叉腰而立，“把你的东西都收拾走。”

励小锋就懒洋洋的将沙发上的两件衣服一折，又把茶几上的两本书一拢，还有地板上的游戏机和一双袜子，都统统归弄起来，往包包里一塞，嘴里说道：“你凶什么呢，又没有多乱——我还给你打扫了一遍，比原来还干净。”

景雯去浴室和厨房转了一圈，带出来一只茶杯和一把牙刷扔给他：“都拿完了吧？“

励小锋听她语气，就哀怨的看她，“你又要赶我走？今天周日，我还想睡一会儿再回去呢。“

景雯摆摆手，“你不能留在这里。我一会儿还有事，你快回去吧。”

励小锋低头看着手中鼓鼓囊囊的包，觉得自己似乎也被打包装在了其中，一会儿就要被驱逐出境。他静默了一会儿，就抬眸看景雯，“我累的很，你就忍心赶我走么？就算你心如铁石，可我好歹也是你救命恩人呢。’他故意这样说，知道她总会有所表示。

果然，景雯听了，就正色道：”这次确实多亏你。我应该谢谢你。”她一沉吟，“你看这样好不好，等我这几日处理完工作上的事，请你吃饭。”

励小锋马上笑道：“好，不过时间由我来定。”

她自然没有拒绝的缘故，便点头应承了。于是励小锋就仿佛心满意足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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