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语 第十二章 交州之变（下）

最新网址：www.yiruan.info 与此同时，新任偏将军李箕的府上，三个人围在灯下窃窃私语。

“公子这一手真他妈绝了！”说话的是个表面看上去老实巴交诚实守信的少年，没有人知道他竟然就是交州目前最大的奸商李氐：“原本预计至少三年的发展，竟在一个月内解决了。李房你看看按这个形势下去，会怎么样？”

本该在外云游的李房坐在他对面，一身儒衫，气度沉静：“按照这个形势，不用多久，楚国的江湖形态就会与西蜀相似，和朝廷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我想公子让李箕献策叫宁致远上表禁武，就是为了这个。”

李箕问道：“我还是不大明白公子的意图。把江湖和朝廷扯到一起，会有什么好处？”

李房淡淡道：“当武林和朝廷联系起来，公子的武功就会对日后的仕途很有作用。这一点目前也许看不出来，但日后会慢慢表现出的。公子的确深谋远虑。”

李箕点点头，旋又皱眉道：“现在那些独行侠到处惹事，要怎样处理？难道李尾那小子真能把他们全吸收了？”

“那是不可能的。”李房淡淡道：“不过在官府层层打压之下，那些侠客的行事只会越来越偏激，如果魔门三宗的首脑都不是废物，自然会想尽方法诱使这些人沦入魔道。就当我们送给魔门的大礼吧。我们掌握了这先机，对日后渗透魔门也是很有帮助的。从这点来看，公子有掌控魔门的意图。”

“二公子和三小姐出身魔门，公子如果不想借此做点文章，那也是说不过去了。”李氐憨厚地一笑，道：“话说回来，我们原先可不知道公子还有这么高的手段。你们说那字到底是谁偷的啊？公子真没叫你们偷？”

“公子又不是神，哪知道一幅字会引起这么多事。”李箕没好气地道：“公子是看见字丢失后宁致远过激的反应才定下这计的。”

李房若有所思地道：“公子这条计，也太大胆了些，一个不留神是会让楚国陷入混乱的。”

李箕笑道：“不是有你在这给我们出谋划策嘛！没你的巧妙安排，若单靠我和李亢，确实有可能出乱子。”

李房苦笑道：“我可要马上离开的了！万一让公子知道我还不出去游学，非撕了我不可。”

李氐道：“别急啊，等李亢和李尾回来，我们喝几杯再走。”

“李亢忙着捉贼，李尾忙着接收小贼，怕是脱不开身了。”李箕刚刚说完这话，就见房门被人踹开，李亢喘着粗气跑了进来，抓起桌子上的酒杯就喝。

见三人呆望自己，李亢放下酒杯，苦笑道：“宁致远忽然让我别再抓贼了。”

“啊？”

“因为那偷字的小贼，似乎是内贼……”

“……”

李房的脑门上忽然多了几道黑线：“我……这回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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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州的风暴显得非常虎头蛇尾地结束了。几乎是一夜之间，四散捉贼的军队就忽然被全部招了回来，就像是从来不曾发生过这件事一般。

身在襄阳的李莫接到李箕的解释，脸上的表情红一阵白一阵，似乎想笑又是想哭，极其精彩。

李莫身后，秦家兄妹早已笑得在地上打滚。

秦无恨：“我说……大哥，那个贼……挖哈哈哈哈！”

秦无月：“大哥真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迷死人不偿命……啊哈哈哈哈！”

李莫恼羞成怒地道：“都是李房那臭小子！好死不死送人碧血磷石干什么！”

秦无月捂着肚子笑道：“大哥不会真以为一块宝石就能买到我们宁大小姐的芳心吧？哦呵呵呵呵……”

秦无恨笑道：“对啊，那个只不过是个定情信物嘛！应该表扬表扬李房才对！”

“定情……我定你们个头啊！”李莫喊道：“谁对那个白痴女将有情了！”

“唉，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可怎么是好……”秦无恨捧着心口，幽幽地道：“只好多练练字，不能太没文化了……”

一个枕头飞了过来，砸在秦无恨脸上：“我让你学西子捧心！”

秦无月眨了眨眼睛，说道：“大哥，这位宁姑娘的心意难能可贵啊……”

李莫抱着头道：“无月，你怎么不吃醋的？”

“别人喜欢大哥，我吃哪门子醋啊？”秦无月笑着道：“又不是大哥不理我而去找别的女人了。”

“……搞不懂你的逻辑！”李莫叹了口气，倒在床上发了半天呆，才转移话题道：“不去想这事了。楚医大会明天就结束了，我想皇帝一定会封我和无恨官职。下一步该怎么走，才是现在的头等大事。”

秦无恨收起那副嬉皮笑脸，正色道：“大哥，入了官场，可就完全不同了。要有所准备才是。”

“官场……”李莫轻轻叹了口气，道：“该来的早晚要来。浪迹丛林的狮子，永远比不上统治狮群的狮王。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我们都必须掌握我们的权力。”

“酒楼上大哥的表演相当精彩，成功地挑起了皇帝的雄心，受到重用是必然之事。只不过锋芒过盛，也许会引起一些麻烦。”秦无恨淡淡道：“大哥，人世虽然如丛林，但有一件事是不一样的。因为野兽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妒嫉。”

李莫沉默下去。秦无恨说的道理，他又岂会不知？

“不过，人类也永远不知道，什么叫生存！”秦无恨的眼里忽然闪过暴戾的光芒，温暖的房间内，骤然杀机弥漫。

门外传来敲门声，有人低声道：“无恨无月在吗？我是秦牧野。”

听见这个声音，秦无月原本巧笑盈盈的面庞忽然就沉了下来。她永远无法忘记三年前的那一夜，秦府血流成河，尸积如山，美丽的花园变成了血与火的海洋，更无法忘记那个忠仆浑身浴血地从门外杀回，只为带回唯一的救兵秦牧野缈无踪迹的消息。

那个血夜是秦无月一生的梦魇，从此一个不知愁滋味梦想少年郎的花季少女，变成了丛林里阅尽残酷的玉兔，在银狼的保护下，每日在葬身兽腹的结局边徘徊。

直到遇见了李莫。

她可以把一生奉献给李莫，更可以用一生来憎恨那个临阵脱逃的堂兄。

李莫看着秦无月的脸色，轻轻抚摸她的秀发，淡淡应声道：“无月困了，秦大人明日请早。”

门外苦笑道：“我真没有别的意思……”

秦无恨冷冷道：“不要高估我的忍耐力。真当我不敢杀人么？”

门外沉默片刻，道：“你们不愿见我，我也不强求。只是汪大善现已投向了沈无忧，你们注意一些。告辞。”

秦牧野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听在耳内有种说不出的沉重。

屋内沉寂了片刻，秦无恨深吸一口气，狠狠地道：“就知道汪大善这个家伙不地道！”

李莫似笑非笑地看着秦无恨，道：“好像你很愿意选择相信这个秦牧野？”

“这……”秦无恨噎了一下，半晌才道：“那天酒席上我就发现汪大善不对劲了，和秦牧野没关系！”

“依你的性子，刚才那句赶人走的话根本就不会说，只会直接动手。”李莫慢条斯理地道：“我不懂你们这位堂兄和你们有怎样的过往，不过凭我的直觉，这个人应该可信。”

秦无月幽幽地道：“他是我们大伯的独子，大伯是个很正统的儒生，自从知道先父入了圣门，就和先父断绝了关系。后来大伯逝世，先父就收养了秦牧野，教他武功，带他入仕，但自始至终，他也不愿加入圣门。后来我们被断刃偷袭，派人突围向秦牧野求援，他当时是司隶校尉，手上有一定的兵权，而且捉拿贼子的事本来就是司隶校尉的份内之事……结果……我们的人找遍金陵城，也见不到他的踪影。”

李莫笑道：“你们幼时和他的关系一定不错。”

秦家兄妹没有说话，显然默认了这一点。

“这件事说不定内里另有乾坤，所以我虽恨他，却也不愿出手杀他。”秦无恨终于道：“毕竟……他算是我们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李莫不语。谁说野兽凶残嗜血？虎狼尚念亲情，而人类六亲不认者却如过江之鲫！

“汪大善是父亲一手提携，恩深义重，非比他人。连他也靠向了沈无忧，这沈无忧真有这么大魅力吗？”秦无月望着窗外，幽幽地道。

李莫和秦无恨也同时陷入对沈无忧风采的钦佩之中，却听门外再次传来敲门声：“李孝廉在吗？汪大善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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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武四年夏，致远挟大胜之余威，为国为民，请命禁武。是月，清扫交州，匪类不存。自此以往，交州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百姓谓之青天。”

——后世史学家黑沉香《四国志•楚书•宁致远传》

卷二 见龙在田（完）最新网址：www.yiruan.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