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锦郗 四四

19。

近来京城之内最为流行的谈资怕是莫过于大将军府公子屡次遇刺的消息了。

也是亏了赵羽晃自己身手不凡，杀手一次接一次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毫无留手之意招招直取要害。赵羽晃是个在家呆不住的人，无奈，最先赵羽晃出门赵玉尹便多添侍卫保护他，但依旧一波接一波的杀手出现，一次接一次的失手后，杀手们总算消停了下来，侍卫们便也渐渐松懈，直至某次赵羽晃终于受伤，虽然并不严重，但总归是受伤了，赵玉尹大怒，终于禁足赵羽晃，并加紧追查杀手们的身份。

南书房内，只有当今天子与赵玉尹两人，陛下一脸阴沉，赵玉尹也是站在一旁，未曾出言打破宁静。

“到底是谁，如此想杀掉允儿。”陛下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阴郁，甚至透露着一股子杀气。

“陛下，臣已在查，但是那些人皆乃是死士，被抓后都是立马服毒身亡，所以…目前还并没头绪。”

赵玉尹言毕，皇上拳头忽地使劲砸落在那桌案之上。

“陛下息怒！”

“息怒，怎么息怒，朕曾以为，邵鸢已死，皇后已矣罢休。在京城之内能有如此手笔，连你也查不出来，除了那皇后胞弟郑国舅，还能是谁！”皇上咬了咬牙，忽地看向赵玉尹，“允儿的真实身份，是如何透露的？”

“臣，不知。”赵玉尹顿了顿，“只是当年之事，事出匆忙，如果有心要查，臣以为，还是有蛛丝马迹可寻的。”

又是一拳重重砸下，天子眼中，杀意毕现。

“既然如此，那也就不必再行隐瞒。”

20。

“奉，原大将军府公子羽晃，乃十八年前皇后所出，嫡皇子允，嫡皇子出生时被奸人所害，幸得大将军相救，大将军此功不可没，念其多年征战，曾立下赫赫军功，特封世袭侯爵。嫡皇子允多年在外受苦甚多，朕命即日接送归宫。”

几日后，一道旨意再次传出。

“今嫡皇子允俊秀笃学，颖才具备，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系海之心。”

从大臣们心中的驸马，到征战沙场的少将军，到突然被陛下接回的皇子，最后终是入主东宫。这一系列的事情发生得太快，等大臣们反应过来，急忙上表陛下此行不妥，皇帝朝堂之上当场震怒。

“怎么？朕已照尔等所说，册立太子，不妥是什么意思？有何不妥？太子乃是鸢皇后所出，朕的嫡皇子，理应如此才对，你们说不妥，是要朕愚弄天下，收回旨意的意思吗？”

臣子们哑然，想及昔日陛下对那还是将军府公子的赵羽晃宠爱有加，想必是早知其身份，多年迟迟不立尤王为太子，如今看来，陛下是早已暗自培养着他更加看重的人，心知此事已成定局，最后终是再无一人出声。

这日陛下终于是踏入了皇后寝宫之内，皇后自知所行之事已然暴露，自是不敢提起册立太子之事。

陛下冷冷看了皇后一眼，“若此后太子有任何闪失，十八年前的帐，我自会一一清算。你现仍为皇后，望自珍重。”

“臣妾，谢陛下。”

……

21。

“羽晃，你是否怪父亲瞒你？”东宫书房之内，赵玉尹定定的看着瘫坐在椅子上的人。虽早知他非自己亲生，但十八年的朝夕相处，就算此后他为君自己是臣，父子之情却怎么也再割舍不了。

毕竟年幼，赵羽晃被近日来的事早昏了头，反应过来仔细想想，然后自嘲一笑，原来陛下对自己的宠爱，不是因为父亲，而也只是知道自己是他的儿子罢。前几日见到了尤王，他的表情异常平静，对自己行礼，言行都妥当，过于妥当，从前的朋友再也不是朋友。突然的孤独感，周围的人明明越来越多，可是为什么感觉越来越孤独。

“羽晃？”见赵羽晃沉默，赵玉尹心里莫名的慌乱。

“不怪，父亲当年是为了救我，我怎能恩将仇报。”

“羽晃，父亲，一定会为你守好大楚每一片疆土。”

“羽晃也会保护好父亲。”

然后赵玉尹欣慰的笑了。

“父亲，有一事，我想父亲一定不会瞒我。”赵羽晃的眼睛亮亮的看着赵玉尹。

“何事？”

“你与陛下曾许下的婚约，可是真？”

“…是真。”

赵羽晃没再说话，紧紧的闭了闭眼。

“羽晃…”

“没事，天色已晚，父亲，你且回去休息罢！”

22。

一年后

“大将军府有女羽萱，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太子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羽萱待宇闺中，与皇太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太子为正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一纸圣意，而知道后的赵羽晃面无表情。只是那天赵羽萱的院内，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没有人通报，这自己生活了十八年的将军府，赵羽晃自是轻车熟路，没让任何人发现自己。推开赵羽萱的房门，赵羽萱看着赵羽晃愣了愣。

“姐，你是否早知道我不是父亲母亲所出？”赵羽晃没有看赵羽萱，低沉的出声，问出了一直以来自己很在意的问题。

赵羽萱放下了手上翻看的书本，然后缓缓向着赵羽晃走过去，“羽晃，如果我知，你当如何，若我不知，你又当如何？”

赵羽晃闻言，看了赵羽萱良久。

“你知，还是不知？”

“不知。”赵羽萱顿了顿，“你可信？”

“你说我就信。”

“我并不知。”

赵羽晃低下头沉默许久，赵羽萱伸手轻抚赵羽晃的脸颊，“羽晃，不是所有人都瞒着你，所有瞒着你的人，不是都出自恶意。”

赵羽晃抬手拉住了赵羽萱的手，脸上依旧没有丝毫的笑意。

“近日你便好好准备吧，入宫后，就没现在这般自由了。”赵羽晃顿了顿，“我先回去了。”

都是喜欢自由的人，如今却皆被缚于牢笼。

23。

洞房花烛夜，赵羽晃与赵羽萱皆是一袭红衣。只是赵羽晃进了房门后，却迟迟的没有去掀开那新娘的盖头，还是赵羽萱终于爆发，自己掀了，很恨的看着赵羽晃。

“干嘛？”

“你可知我饿了很久了？”

“谁让你不吃东西的！”

“！！”

赵羽晃翻了翻白眼儿，然后从桌子上拿起一点心吃了起来，“你等等，我也饿，吃饱了就给你啊！”

“！！…赵羽晃，你当我是你家喂的狗么！”

“哪有，我对小黄可好了，从来不喂剩食。”

赵羽萱危险的眯了眯眼，然后起身走到了赵羽晃的面前，俯身定定的看着赵羽晃。

“你…你干嘛……”

“弟弟，你不会，是害羞了吧？”

“害羞？怎么可能！”

“那…你是不敢？”

“不敢什么？我有什么不敢的…”

赵羽萱不说话了，只是嘴角含着笑意，看得赵羽晃不安的动了动，坐在椅子上的身子更是往后移了移。

“赵，赵羽萱，我实际可是不比你小的，你以后不准叫我弟弟…”赵羽晃咽了咽喉。

“好啊，那以后你睡地下我睡床！”

“凭什么！”

“凭你不敢。”

“我，我不敢什么不敢，赵羽萱你别逼我啊，我什么都不怕的…”赵羽晃的声音越说越没底气。

“嗯？”

“咳，你不饿了？”

“少扯开话题，从今天开始，你要么睡地上要么书房去！”

“……”

赵羽萱转身，向床走去。

赵羽晃愣了愣，终于忍不了了。

“你干嘛！”

“你不是说我不敢吗？我让你知道我到底敢不敢。”

赵羽晃从背后抱住了赵羽萱，在她的耳边轻轻吹了口气，赵羽萱的身子颤了颤。赵羽晃轻易的便把赵羽萱压在了身下。

“你干嘛，我是你姐！”

“父亲和父皇都说了，我比你年长，所以你不算我姐。”

“……”

“这可是你自找的。”赵羽晃说完，眯着眼吻了吻赵羽萱的耳侧。

赵羽萱身子又是一颤。

“羽萱，我喜欢你。”

……

月色撩人。王府内，尤王独坐庭前，石桌上是两个精致瓷杯。

这是尤王第二次独饮，第一次，是知道赵羽晃是自己皇兄的时候，第二次，便是今晚。曾经，自己心情不好之时，他总会伴在身旁，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自己什么事也会告诉他，只是，现在他贵为太子，只怕，再也不会有二人庭下举杯共饮之景了。

念及曾经，尤王心中一股恨意油然而生。

原来，父皇不立自己为太子不是因为自己差，而是在父皇眼里有比自己更优秀的人。可笑的，那个人竟是自己曾经最好的朋友。

一声脆响，尤王不知何时已站起身，手里的杯子已然摔在地上，支离破碎。

24。

这日，赵羽晃走在东宫走廊之上，已挥退了侍女，自己独自向书房走去。

一把匕首落在了自己的脖子之上，赵羽晃一惊，身后不知何时已站有一人。

那人并未说话，只是这情景却让赵羽晃感到有些熟悉。

“你是谁？”

“少将军可还记得曾答应过何人何事？”

赵羽晃愣了愣，接着便猜到了来人是谁，只是却并没说话。这丫头，把刺客之道练得越发的纯熟，自己恐怕也已不是她的对手。

“少将军…不，大楚的太子殿下，你可知，我狼人族最重什么？既然你已然反悔当年所许，那么，我就只能，杀掉你了。”

“青旋，你可知杀了我你也活不了，你狼人一族的家园也会被夷为平地？”

“我不在乎，你既都如此薄情，那我还在乎什么。”

“青旋！”赵羽晃皱了皱眉，最后终是心软，“别做傻事。”

“……”

“我曾向陛下提过，只是，你当时就明白不是吗，陛下当时不会准我娶一个异族女子，现在更不会。”赵羽晃转过身，青旋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赵羽晃伸手为她擦了擦泪水，青旋本欲躲避，却终是没有动。

“是啊，我当时就知道，但是我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只是现在，希望破灭了罢。”

“你说小时候我曾救过你。”赵羽晃低头笑了笑，“青旋，你也救过我了，所以，你不用一直记得小时候那件事。”

“哦？我救过你？”

“一年前皇后发现我的身份，想杀我灭口，如果不是你，我怎么能是那么多杀手的对手？”

“原来你知道？”青旋有些吃惊。

“只是听闻殿下来到了大楚而已，而几次的刺杀明显有人在暗中帮助我。”

“……”

“殿下以后是我东宫的客人，你可以随时来。”

“真的？”

“真的。”

“那你…那太子妃不会揍你吗……”

“……”

……

“赵羽萱！！”

“叫什么叫，你这样像个太子吗？”

“赵羽萱，为什么全天下都知道本太子惧内似的！”

“你惧吗？”

“不惧啊！”

“那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

赵羽萱看着赵羽晃，最后还是过来拉了拉他的手臂，“怎么了？”

“咳，没什么…那个什么，羽萱，那个，青旋来了。”

“青旋？”赵羽萱想了想，“那个狼人族的女子？”

“嗯…”

“她…来干嘛？”

“咳…”

“好吧…”赵羽萱抿了抿唇，眼睛看着地面，“你本就是太子，我也不能独占你对吧，我没意见。”

赵羽晃愣了愣，反应过来忽的一笑。

“赵羽萱，我记得以前你说过，你的丈夫要是不能保证对你专一，你就不嫁？”

“那是以前，现在我嫁的人是你。”

“……”

赵羽晃忽地抱住了赵羽萱，“傻瓜，青旋说，她愿意做我的贴身侍卫，她擅长刺客之道，小时候，我曾救过她，我跟你说过的，就是小时候我救那个小狼女。我跟你说说，免得你多想。我绝对不会做出因为我而让你为难的事，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赵羽萱笑得幸福，“你才是傻瓜，你是储君，怎么可能…”

“你也说了，我是储君，如果家事我还不能自己决定，那这储君，不做也罢。”

“羽晃…”赵羽萱抬起头，踮着脚吻了吻赵羽晃。

“但是…咳。”

“我就知道！！”

“不是啊，赵羽萱，你看，我以后推辞大臣们总得有个理由对吧？万一大臣们说我没子嗣，逼着我娶别人，那我多尴尬啊，所以，要不，你…？”

赵羽萱脸一红，“不要脸，给我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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