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yiruan.info 苏濯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明白, 自己肯定是中招了。
他出现在了陌生的野外,感觉不到任何灵力的流动,用不出法术,符咒也完全失效。若不是身为神仙的可怕力气还完全保留着, 仙人的仙帝陛下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成了一个凡人。
如果说高高在上举世无双的清濯仙帝能在布下重重防御的万海仙宫中遭了招,那么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一个人。
“苏清……”
想起那个金发碧眼的异国……不对,是异世界的好友那不怀好意的笑容, 苏濯颇为头疼的揉起了太阳穴,确定自己无计可施之后,只能认命的去面对目前的状况。
此时他身上的衣服还是他刚刚从魔界游玩回来时穿的那一套雪白色的荣华贵服,头戴白玉冠冕, 腰上坠着红色九龙含玉结绑缚的琉璃玉坠, 从头到脚堪称是富贵中的富贵,肥羊中的肥羊。
在弄倒了第四波盗匪之后,苏濯开始慎重的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找个地方换一身衣服了。
并且……
他看向身边的老人那畏惧恐慌又略带贪婪的眼神——这是他走了整整一个下午走到太阳西斜才遇到的第一个村庄——心里已经明白, 这里并非一个和平的世道。
他环顾了四周, 此处的建筑虽然与曾经身为凡人时见到的差别不是很大,但依旧能看出不同于那个时代的风格,面前这些面色蜡黄的农人们破旧的衣衫也是不同曾经见过的样式。然而仙界的时间流逝的太快, 相较于神仙近乎于不死的寿命,一个眨眼人世间就已经过去千百年。朝代更迭, 事物变化, 有些存在化作飞灰, 有些存在诞于晨昏, 形成一个生生不息的圆。
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个世界拥有自我的活着的证明。
苏濯并不好从这些农人的衣着和周身的建筑来判断这究竟是哪个大陆哪个国家,甚至无法判断这究竟是属于过去还是未来的某一点。心里有了计较之后,他取出从强盗身上顺手前来的铜板扔给了面前骨瘦如柴的农耕老者,淡然道:“卖一匹驴给我。”
……这种村子也不可能有马,先将就将就吧……
拿到钱的老人大喜过望,连忙吩咐周围的年轻人牵驴过来,但那双几乎被风霜挤碎的眼睛却死死地盯在苏濯腰间的琉璃玉坠上。却又明显忌讳他腰间另一侧系着的破旧长剑。
但是这把长剑和苏濯的一身装备相比实在是太不配了,不配到就像是随便从哪个死人身上拨拉下来的一样突兀。
事实也确实如此。
就在苏濯思考要不要略施压力好让对方快点拿来驴子让自己离开这个地方,就听到一声属于女子的凄厉惨叫,面前的老农似乎十分熟悉这个叫声,他漏出了惊恐的表情,抄起身边的农具就和一众青年男人们冲向声音的来源处,大声叫骂着苏濯所听不懂的方言。
然而此时心情委实不佳的清濯仙帝并不想要多管闲事,他叹了口气,决定继续步行前进。所幸这个身体依旧是属于仙身并不会劳累,他就是再怎么运气不好,顺着官道走个几天,怎么也能到个大一点的镇子。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的刹那,敏锐的耳力捕捉了一个对于苏濯而言有些敏感的词语。
——“丑八怪”
他猛地顿住了脚,眼睛应为过于惊讶而瞪圆,瞳孔溢散。就是在这样的刹那,他终于想起了前段时间属于“苏濯”这个人类的生日的那一天,苏清和自己的一段对话。
——师兄与我自小在一起,安宁有一哈相伴,甚至于上官十七也有两个可以依靠的姐姐。可是二师兄什么都没有。
——如果……
——哈,没什么。酒喝得多了,人就有点喜欢做梦。
——晚安,苏清。
“…………”姿容绝世的清濯仙帝单手掩面,发出一声复杂的喟叹:“苏清,你这个……混蛋。”
一声之后,他骤然抽出腰间随手捡来的破旧长剑,朝着声音的发出点飞奔而去!
他的速度极快,即使用不出法术也感觉不到灵力的流动,但属于清濯仙帝的仙身即便没有任何灵力的协助也绝非仙人能够相比,又何况是这些区区凡人。不过是眨眼的瞬间他就跑到了所有人的前面,看到了一位颇有姿色的布衣少女持续着惨不忍睹的叫声,她就像是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丑陋的怪物,恐惧的不能自己。而站在他身边的青年男人们奋勇挡在她的面前,朝着突然闯入村庄的怪物挥舞着农具,希望将这可怕的怪物打到,将胜利的果实奉献给身后的仙女。
那突然闯入进村庄的怪物全身几近**,衣服就好像破布条一样勉强包裹在他的身上。怪物有着人类的身体,他很黑,不是皮肤的黑色,而是泥土与灰尘汇聚的污渍。这具躯体很瘦,却并非是骨瘦如柴的那种。紧实的筋肉让他的身体优美的像是一匹黑豹,在紧张的此刻,那收缩奋张的肌肉就好像草原上蓄势待发的猎豹,优美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但会这样感觉的,只有苏濯一个人。
因为这个怪物的脸,是多么的可怕啊。
红色的扭曲的可怕烧伤让他的整张脸蜷曲起来,在这之上还有因为毒素所引起的溃烂和脓包。又脏且长的乱发披散在他的背上,让他就好像一个彷徨灵魂所汇集而成的恶鬼,前来此处扰乱和平,屠杀人类。
所有人眼中的怪物都是那样可怕,它高举着足有五六尺高的木棍,发出嘶哑的低吼。但是只有苏濯知道,那只是对方在害怕而已。
他永远也忘不掉傅谦闻曾经对他说的一句话:
——我不想杀人,但是……他们都死了。
“既然不想杀人的话,就不要杀。”苏濯突然出现在双方中间接下了“怪物“的一击,那是足以对野熊猛虎伤害的一击,若是打在这些普通人身上,便是绝命的一击。他一只手架住对方的剑,另一只手用无法拒绝的速度抚摸在了对方扭曲而丑陋的脸上,柔声细语:”二师兄,哪怕这只是一场属于我自己的幻梦,我也希望能够为你做些什么。“
“二师兄,别怕,这一次有我在。”
……
…………
傅谦闻又一次回到了山里居住。
只是这根从前任何一次都不一样,不同于记忆模糊的幼年,不同于懵懵懂懂的少年,也不同于被无数人在身后追打的惨烈人生。这个和他属于同一物种的、名叫苏濯的人拉着他的手,带他走上了一段不同于一生中任何一个时段的路程。
傅谦闻想要说话,却不知道如何说话。他唯一能够出口的词汇只有“丑八怪”三个字,但是即使是这个唯一会的词语也被面前有着温暖双手的人给否决了。对方强势的给他用温热的水洗了身体和头发,那是傅谦闻从没有感受过的温度,他会将自己找来的食物在灼热的火焰上做一些处理那些在口中十年如一味道的东西就变的那么的好吃,他温声细语的与自己讲话,不厌其烦的将词语一边编地重复,他教会傅谦闻如何写字,教会傅谦闻如何着衣,教会傅谦闻如何煮饭,也教他更正确的使用那根和成年男人一般高的木棍如何挥舞。
从一开始的防备,到现在的无法离开。
时间对于傅谦闻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也并没有什么概念。可是,在他拥有了傅谦闻这个名字之后,他感受到了时间的流动。那个人在身边的时候,太阳的起落是那么的迅速,那个人不在身边的时候,日升月落是何等的缓慢。
唯一不变的,只有那双温暖的手。
所有人看到他的脸的时候都是惊叫着恐惧着畏惧着,只有面前这个人不会。所有人都不敢碰他的脸哪怕一下,可是这个人每日都会捧着自己的脸,将气味苦涩的东西涂在他的脸上。那个时候很疼很疼,就算是傅谦闻也无法忍耐那种疼痛。渐渐地,他学会了如何去表达这种痛苦,那个时候这个人就会温柔的抚摸他的头,然后轻轻吻上自己的眉心,对他说:“痛痛飞~”
——痛痛飞是什么呢?
——啊,那是让一切悲痛消失的动作吧。
他想要为对方做点什么,希望对方更多的抱抱他,哪怕自己比对方还要高大。他希望对方更多的亲亲他,哪怕他并没有感受到疼痛。他希望对方能够多笑笑,因为对方嘴角上扬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快乐与祝福。
终于有一天,当他们走出山林在一处开满小花的小镇里住下的时候,傅谦闻鼓起勇气抱住了苏濯,在他的额头上用力的亲了一下,大声说:“苏濯,痛痛飞!”
苏濯被这一动作吓了一大跳,甚至无法维持住属于仙帝的风度和威仪,长大了嘴巴傻呆呆地站在原地。过了许久,又或许并没有过去多久,苏濯回过了神,看着面前一脸期待心如赤子的傅谦闻,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大大地笑容:“嗯!二师兄好乖。”
…………
……
度过了破碎虚空的时期,度过了飞升成仙的时期,当傅谦闻扛过九霄雷劫的那一刻,这场梦醒了。
苏濯睁开眼睛的时候整个人都躺在安遗音的怀里,明明两个人都是略寒的体温,但是贴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能让双方都感受到无尽的暖意。苏濯抬起头吻上安遗音的唇角,低笑道:“师兄,早安。”
“我本以为你做了一场噩梦,看样子是我多虑了。”安遗音回吻在苏濯眼角,忍不住笑了:“不过我想濯师弟应该不会反对我对清殿下的一些小小的惩罚。”
苏濯眨了眨眼睛:“知我者,师兄也。”
本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梦境,但事实上,他果然还是太小看苏清了。
遇到傅谦闻的苏濯想起了对方那懵懵懂懂的可爱样子,嘴角就控制不住的弧度上扬。本以为对方会一脸莫名的看着自己,却不料对视不过三秒,傅谦闻整个人就迅速向红色过渡,不过片刻的时间就从头红到了脚,甚至夸张到头冒青烟脚步虚浮的地步。
苏濯:“……”
傅谦闻:“……”
不明所以的吃瓜群众:“?????????”
“噗……哈哈哈!”苏濯忍不住走上前去,而他越是靠近,傅谦闻就节节败退。身边的仙仆和仙君们不敢妄动,只能低下头去,默默等待两位大佬“办事”:“二师兄,见到孤来,你做什么后退?”
傅谦闻停下脚步,身体像石头一般僵立在原地:“陛下,我……我无事。”
“哦……”苏濯凑近他,抬头看着对方那几乎要滴出血来的红脸,低笑着问:“师兄不想对孤说些什么?”
“……”
“不想对孤做些什么?”
“……陛下。”傅谦闻深呼一口气,似乎这样做能够给他更多的勇气。明明是横扫战场所向无敌的仙界战神,在苏濯的面前他永远都是这样的软弱和无措。他抬起眼与苏濯对视,哑着嗓子:“陛下,我所渴望的人生已经得到,我所期待的未来已经得到,我最大的愿望都已经实现了。我一直都觉得,只要这样维持下去就好,不需要多做希求,也不奢望再得到更多,只要能这样下去,守护者您和师兄,保卫着属于您的天上白玉京,管教住夏安宁作妖,将上官眠棠阻止在仙界大门之外——这就是我全部的所求,全部的渴望。”
“但是,您总能给予我更多。”傅谦闻低头看着自己的主人,自己的陛下,自己的一切,低声自语:“如此残躯,如此卑微,如此弱小,我究竟还能做些什么,才能报答您对我恩慈的万分之一……”
苏濯静静地听着,直到对方说完了所有话语,才笑着回应:“那就一个‘痛痛飞’吧。”
“……啊?”
“在照顾二师兄的梦里,孤十分的快乐,那是孤所不知道的时光,也是二师兄无法被旁人涉足的过去。而孤涉足了,并改变了这个梦——虽然只是一场梦,但是孤想如果之后再有一日,师兄梦回过去的人生,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概率能够将一切都替换成属于我们的梦,孤都会感到十分的快慰。”
苏濯退后一步,指着自己的脸颊道:“就如同二师兄的愿望是保护我们一样,孤——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们能够幸福。你们的快乐于我而言,是胜过一切的琼汁佳酿。”
“所以想要报答我的话,就多笑笑。想要感谢我的话,就给我一个痛痛飞吧。”
“陛下……”傅谦闻一时之间竟然哑口无言,然而胸腔中涌动地是比之前更加汹涌奔腾的热意。他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良久,久的连僵硬的手脚都慢慢恢复了知觉。他下意识的看向身后低头躬身的下属,确定没有一个人敢抬起头来看、或是利用神魂感知他的动作时,才终于同手同脚地走上前,视死如归的贴近苏濯,利落地在他的脑门上印下一个痛痛飞。
做得虽然迅速,但缩回脖子的傅谦闻只感觉自己快要原地爆炸了。然而这甜蜜的酷刑还未结束,他闭着眼睛,并未能捕捉到苏濯看向他身后一脸大难临头的扭曲表情。
“陛下……痛、痛痛飞。”
“痛痛飞……吗?看起来似乎很有意思。”温柔如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极速的浇灭了傅谦闻的一身火气,转瞬化为一身冰寒:“如果不介意的话,谦闻愿意为师兄也来一个痛痛飞吗?”
“呃,师兄,那个……”苏濯想要挽救点什么:“说来话长——”
“那还请濯师弟今晚长话短说。”安遗音笑着对傅谦闻道:“说起来,我有一件事需要拜托谦闻。”
……
……………
上官眠棠得到郎舞的汇报,所有仙帝陛下着人送来礼物给他。
惊喜万分的魔皇大人亲自来到万魔宫门口迎接使者,迎面就看到两个他最不想看到的人。
——金发碧眼的苏清,与满面冰寒的傅谦闻。
傅谦闻与他对视一眼就想看两厌的转过了头去,苏清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嘲讽模样,仿佛看透了一个人愚蠢可笑的人生,讥讽又不屑的看着那个人可悲可叹的未来。
他轻嘲道:“魔皇陛下,我们两个就是苏濯送给你的礼物,为期……大概要等他和安遗音两个家伙消气为止。”
苏清的笑容充满恶意:“今后请多关照了,陛下。”
上官眠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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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到的番外,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有别人的_(:з」∠)_
上次问了正规出版社……要5000本才能印,我还是做做梦吧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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