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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沈非间的话音刚落，桌上的凌染和江淮都楞了一下。
江淮问，“他来看什么病？”
沈非间的神情忽而变得有些严肃，他说没什么，“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刻意停顿了会儿，没再说话，直到满桌的菜端上来，大家都暂时忘了这回事，像是有些心照不宣。
当年纪都大了，那点成年后的好奇心像挤海绵里剩余的水一样。对自己的事都分配不来，更没有什么好留给别人的。
席谨河也是一副深锁着眉的神情，他也与沈非间一样，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其他几个人。凌染的兴致果然转移到菜肴上，江淮也是。他觉着还蛮对自己胃口，也没去打量身边的人是个什么表情。
饭后几人的各自告别，也是很耐人寻味。沈非间后半席都没怎么开口，但他越沉默席谨河的眼神就越深，直到他接了个电话，说是医院里有事，匆匆溜了。这话连凌染也不信，他与江淮笑着说，像是医生啊护士啊这般天使工作者忙起来都不下凡间，唯有沈非间，他是名字不在凡间，脑子也在别的地方。凌染只笑了没两声，餐厅玻璃后便露出一个熟悉的人影来。穿着一身和凌染差不多的衬衫休闲裤，却依然闪闪发光。
来的人果然是程知白。他手上还拿着一件外套，直直朝三人这边走来。江淮低声笑了一下，抬手敲了敲桌子，“怎么，你也要回天庭去了？”
凌染朝他苦笑，还是站起来。他也不朝程知白走过去，只是站在原地，满脸纠结的模样等他过来。
程知白冷冷地瞥凌染一眼，连江淮都愣了一下，才看到他略缓和脸色与席谨河和他打招呼。
“程主编。”席谨河朝他点点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他缓缓转头，“江摄影师。”
“见笑了见笑了。”江淮也不知最近怎么的，陌生人倒罢，国外时在路上见到问他要签名的粉丝，江淮也没觉得这样尴尬。回国后见到不少人，甚至是好友，当他们这么叫他时，反而没有以前亲切。
程知白说，之前那本书他读的稍晚了，“抱歉。”
江淮有些茫然，“什么书？”
“《The Light》”
江淮哦了一声，恍然大悟。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身边的席谨河，小小声答了一句，“好久的事了，我都差点忘了。”
离那些年的分分合合确实过去好些年了。那时他从海岛回G市，便出了第一本摄影集，或者说，是第一本个人自传式作品。
那本书出版以后反响不错，或许是有季衡棠压阵鼎力支持的缘故，这么些年来，也时常有出版社联络他，问他还有没有写些日常小故事的想法，再不济，放个自拍也行。江淮全数推脱，一个也没答应。一来他总觉得自己不会写字，于是太多太多极美的场景，都只能用照片表现为主，再辅加以文字。二来他对自拍毫不感兴趣，也不想用这三十多岁的面孔去吸引什么人，让媒体替他树立一个规定好的公众形象。
他前两年也曾在书店看见自己的书，还诧异居然到现在还在销售中。他拿起来翻过，那些流水账式的心情，是一步步由迷惑渐渐晴朗，而后再无法代替。
唯一有些遗憾的，大概是删减的问题。回到G市后江淮准时交了稿，出版社那边的速度飞快，第三天还是第四天就找上门来与他联系，先是大肆夸扬了一阵江大摄影师的名声，而后告诉他年底就能上市，只是有些地方需要删减。
“删减？”
江淮一问，果然是那些与席谨河有关的部分。即使他掩去了姓名，可对那时而言，社会大众仍然不能完全接受像他们这样的爱情。
“程主编怎么突然提起这个？莫不是要我的签名？”江淮笑着道，“我的签名真的不值钱，也不好看。”
程知白倒是很直接，“我是希望能与你合作，再出本书。”
“山河？”
“不瞒你们，我是自己投资了家出版社。”程知白对江淮许诺，“一切都按你的意思来，绝不删减，绝不妥协。”他说这话的时候却还在看江淮身前的凌染，“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希望你能考虑我们。”
江淮眨眨眼，最后还是妥协了，“好。”
程知白与明显是泄了气的凌染率先走了，江淮与席谨河还坐在原位上。
“还饿么？”席谨河转身问他，“三个选项，纽约的东西好吃，这里的东西好吃，还是我做的好吃？”
江淮想了想，说，“都差不多。”
他终于起身要走，还恋恋不舍回头望了窗外一眼，发自内心地赞叹了一句，“这个广场真好看。”
也就是这句话，使得憋了半个月的席总失了理智，终于对嘴边的羔羊下嘴了，咬的见血见肉。江淮尽力配合他，不知哪一步忽然扯到了伤口，呲牙咧嘴的“嘶”了一声。
席谨河俯身看他，忽然听了动作，朝他的额头伸出手去。
“疼吗？”
江淮掐了他一下，“你是问的哪里？”
“都问。”
“不疼，别问了……”
确实是不怎么疼。这样小又是瘀伤，擦点药两三天便好了，医院的片子也没有异样，他那宝贝脑袋没受什么影响。但话说回来，比起真的受了什么影响，江淮更烦的是要跟着许崇朝去赴宴。
宴无好宴，不是鸿门胜似鸿门。江淮这一晚像溺水似的浮浮沉沉，第二天许崇朝打电话来的时候，听他声音格外沙哑又知他去过了医院，还惊了一跳，以为他真出了什么事。
“你……你真的还好吗？”
席谨河此时也醒了，他撑着头静静地望了江淮一会儿，将他揽进自己的怀里。
江淮吓了一跳，咳了两声，“我没事……咳咳……怎么了吗？”
“沈萧疏那边跟你联系了吗？他的助理说，要请我们吃饭。”
“……他跟我说了，我不太想去。”
“我也知道，可是……最近的《Next》确实不是很乐观，如果能在这餐饭上说动他来帮忙，说不定会好许多……”许崇朝叹了口气，说，江淮你是不知道，前些天颜老跟我说，他甚至去找了一遍叶老。”
“什么？”江淮略微沙哑的喉咙叫出这句话时还带着气音，他又咳了两声，席谨河皱着眉放开他，起身去倒水。
他也不穿件衣服……江淮迅速别开脸去，继续讲电话，“叶老几年前便隐居养老了，此时又怎会……”
再说，颜庸与叶礼年轻时候还是界内有名的炮仗，不同阵营的那种，互相打得惨烈。不曾想两人都到了垂暮之年，竟以这样的契机使得昔日死对头冰释前嫌。江淮顿了顿，余下两句话还没问不出口，席谨河的水杯便递到跟前来了。
“崇朝，我们……晚一些再说这个事吧，沈萧疏那边我已经同意了，你们可以尽管约时间。”
许崇朝连声应好，又让他注意休息，才把电话挂了。
席谨河坐在江淮身边，与他**贴着**，听他挂了电话。
“沈萧疏？嗯？”
江淮抬眼看他，自己拿过杯子喝了，“……你不去公司？”
“今天不去。”席谨河看他喝完了，又把杯子拿走，放在床头柜上，“那个沈萧疏是怎么回事？你跟着许崇朝去一趟洛杉矶，怎么还跟人打架。”
“……你都让人盯着我了，怎么知道的这么晚？”江淮咽下喉咙里的水，“我是单方面挨打，不是跟人打架。”
席谨河伸手揉他额上细碎的发，“还像以前似的，说你两句就顶嘴。”
江淮举双手投降，“不会还要写检讨吧？”
“不让你写了……”席谨河的眼神温柔而缱绻，又跟他说难得的机会，问江淮想吃些什么，买菜的事情都交给三兄弟去办，让他想好了再睡一会儿，晚一些再喊他起来，却被江淮拒绝了。
“崇朝那边，杂志社似乎有点问题，我晚一些还要跟他聊聊……”江淮眯了眯眼，“想吃红烧肉。”
席谨河正拾起地上一件浴袍披在身上，闻言，系衣结的手顿了顿，“昨晚的话，我听见了。”
江淮正预备闭了眼再躺一会儿，不曾想两人间的气氛急转直下，席谨河背对着江淮，话语间显得格外沉重起来。
“你听见了……什么？”
“计划之外，还有……顺水推舟。”席谨河问，“若是那时……没有那场台风，我没有去找你，我们是不是……”
江淮半躺半坐在床上，有些惊讶地撑着身子看他，手足无措，“那……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嗯，没事了。”席谨河也没有回身看他，他挽了挽袖子，走出房间，轻轻阖上了门。最新网址：www.yiruan.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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