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摇浮生录 第一卷:生无平等 第二十五章 读书读书

最新网址：www.yiruan.info 清晨，白雾弥散在西山的山脊，绿树青松被这白纱缭绕，竟是仙境般如梦似幻。当人们还沉醉在梦乡的美景时，山脚下密密麻麻的草棚却已开始炊烟袅袅，西山矿场如往日一样，又迎来了平和的一天。

“娃子，去帮婶子摘几个水萝卜，婶子给你做俩菜窝窝。”一个妇人正埋头捏着杂粮面团，扭头交代还在一旁写写画画的孩童去跑腿。孩子便放下了手中的稻草，跑去后菜园摘水萝卜。妇人看着他，脸上充满了疼爱的笑意。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越来越喜欢这娃子，很乖巧，也不是在漠海城窝棚区初见他时傻乎乎的模样，除了爱写写画画就是帮她打杂，平日里偶尔还会喊她，尤其那日突然冒出的一句婶娘，让她觉得心里某处的柔软被触动了，自己曾经也有这么一个乖巧的娃子，只可惜那个天杀的张独眼！

“唉！都是命！”妇人叹了口气，又摇摇头，她觉得命运如此，只能逆来顺受。怪谁呢？谁让自己命不好，嫁给了张独眼，搞得如此地步。她便不再多想，开始费力举起蒸屉蒸面窝窝。

这时一个身影突然闪进她这不大的草房，从背后一把抱住了她。妇人头也不回，把蒸屉放好，身手打掉了环在腰肢上粗糙的大手。

“别闹，娃子去摘水萝卜，等下就回来了。”

那汉子怏怏的收起了手，一脸的郁闷。“你咋不看就知道是我？”

妇人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你身上黄酒的味一闻就知道是你，还用看么？”

“那万一是魏二狗呢？！”汉子急了。

妇人闻言却笑了起来，黑色的眸子亮晶晶的，汉子不觉看痴了。“瞅你那傻样，魏猴子有那胆子么？！”说着，妇人双手掐腰，挺了挺胸脯。那汉子看着两团抖动只觉得眼花，干咳一声开始蹲在门口掏出旱烟“吧哒吧哒”抽起来，掩饰下某处的尴尬。

妇人看他的样子更是放肆的笑弯了腰，“咯咯咯，想不到人见人怕的催命刘头也有会担心吃醋的一面。咯咯咯……”

那汉子竟难得脸红了下，轻轻哼了声：“要不说女的不吉利。”

妇人一听，顿时如被踩了尾巴的猫，大声叫起来：“刘存志！你说老娘不吉利！不吉利你还往老娘这跑！你咋不见了老娘躲远点！”

那汉子一看妇人发飙，立马怂了：“好了好了，牛小花，我错了行不行。”

“别叫我名字！老娘说过！”

“成成成！不叫不叫！我这不是刚从井里蹲了一夜，昏头了么，别生气了。”

妇人看着他肩膀蹭的矿渣，鸡窝一样的头发，满眼的血丝，着实也不忍心再与他计较。虽然起初是为了生活委曲求全委身于他，可后来发现他还算老实本分，尤其知道疼惜自己，光这一点，就不知道比那张独眼个王八蛋强了多少倍。妇人叹了口气，轻轻说道：“还没发现么？”

汉子瞅着门外山里飘渺的烟雾，摇了摇头：“没，我挖了这么多年，也没碰上这情况，真是邪了门，我总感觉应该快挖到了，可是总是挖不到，我跟魏二狗还有新来的那俩傻个蹲了一夜也没发现啥，除了莫名其妙多了点石皮，别的真的啥都没发现，地上连个印子都没。”

妇人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安慰他道：“想不通别想了，慢慢来呗，我一妇人也不懂你们这些，但是那娃子总说什么有志气就能成啥的，我觉得有道理。”

汉子扭头看了她一眼：“那叫有志者事竟成，不是有志气就能成。我听钱胖子钱老板说过。”汉子说着一看妇人又要发飙，连忙转移话题说：“娃子咋还不回来，摘个萝卜都这么慢，傻乎乎的。”他这不说还好，一说妇人更恼了：“谁傻乎乎的？姓刘的，我告诉你，那娃子是我儿子！你再说他傻，老娘一手指都不让你碰！”

“行行行，不傻不傻，怎么一说他你就急。又不是你亲生的。”

“就是我亲生的！他喊了我一声娘，我就要管他一辈子！”妇人掐着腰，骄傲的挺着胸，那样子落在汉子眼里，完全成了护崽子的母鸡，只差满脸没写上“我骄傲我乐意”了。

汉子不再与她纠缠这个问题，继续抽着旱烟，半晌朝对面草棚大喊：“魏猴子！你好了没？好了赶紧去买酒！我等下把昨天钓的鱼收拾了！”

“好了！刘头，你别管了！等下酒就来！耽误不了！”魏二狗躺在床上，他在矿井蹲了一夜刚洗完澡想眯会，便听见刘头吆喝，心里顿时极度无语：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咋就……惧内……每想到这个，他感觉自己还没喝就醉了。

妇人看着汉子又开始低头吧哒吧哒抽闷烟的样子，又想起了那个天杀的张独眼平日里自己一顶嘴就又踢又骂，心里的柔软还是被这不经意的举动触碰了。妇人叹口气，说道：

“存志，我被卖来之前就知道这矿场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可来了之后我觉得比我之前的日子要强。尤其认识你以后，我觉得现在才是活着。那娃子是跟我一起来的，这么小无依无靠，我曾有个孩子，可是夭折了，我觉得这是上天再以另外的方式把他还给了我。”

那汉子扭头，这是他第一次发现她这么认真的跟他说话，他刚想张嘴，那妇人却用手指轻轻堵住他的嘴，继续说道：

“你不是一直想得到我么，你得答应我，接受娃子，他现在和我相依为命，我之前瞎了眼跟着张独眼，活到现在也没啥念想了。他爱写写画画，我想找个先生教他。让他能或许有条不一样的出路。”

汉子看着妇人，半晌没说话。他对这矿场再熟悉不过了，这里都是些三教九流，鸡鸣狗盗之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有的是杀人越货，有的是战场逃兵，这里都是些山外城里人口中的渣滓废柴。往哪去给小娃子找个先生？再说了，这娃子一成年或者根本不用成年，只要再长大点，有了力气肯定就要被扔到矿井里挖仙晶，这是从进入西山就铁定改不了的命！还读个甚子书？有啥卵用？

看着妇人期盼的眼神，良久，汉子起身，抖了抖一身腱子肉的矿灰烟灰，对那妇人说：

“也罢，这娃子命好，遇上了你，这矿场里有个算命老头，整天神神叨叨的，多少认字也算半个先生吧，只是这老匹夫脾气太古怪，我求求他去，看能不能卖给人情。”

说着，汉子从屉子上拿了个窝窝，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另一头，小娃子在菜园子里蹲着，身旁放着两个水萝卜，一个大号的团子正亲昵的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嘻嘻，团子，你来找仔仔了？仔仔最近抄了好多字，仔仔晚上还是会做梦，梦到一个好大的庭院，梦到一个和仔仔差不多大的小囡囡，还有一个好美的妇人，仔仔想看清她们，可仔仔很努力了还是看不清，因为每次仔仔都会头痛的醒过来，莫名的好难受呀，仔仔会流泪，可是谁说过，男子汉不能哭。”

团子听着小家伙一个人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起初还安慰似的蹭来蹭去，见他没完没了，便开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溜烟钻进他的破袋子里，任他喊破喉咙再也不肯出来了。

小家伙无奈摇摇头，平日里他没什么玩伴，除了每日写字连个说话的人都没，婶子对他不错，可他也不敢多说，也不知道说啥。他唯有在那灶堂的草屋里写写画画和团子玩耍时，心里才会觉得那么一丝丝安心。

小家伙拎起地上的水萝卜，准备往回走，这时团子却又从他的破袋子里跑了出来，大眼睛瞪着他看了半天，“吆～吆”的叫了两声。

小家伙看着它瞧着自己叫，不禁觉得好笑，这家伙鬼头鬼脑的不知道又要搞什么鬼。突然，团子跳到他身上，狠狠的咬了他手臂一口，小家伙疼的“啊”一声叫了出来，本能想甩开它，可它就是不松口。

小家伙起初感觉手臂火辣辣的疼，然后一股清凉的感觉犹如一条小蛇一样在全身游走，他感觉说不出的舒服，那感觉舒服的让他不禁轻轻呻吟起来。而当这清凉的感觉进入脑海时，他只觉得脑袋再也不疼了，而周边的景象似乎开始模糊起来，下一刻睁眼时，看到的竟是漫天的星辉长河！而自己就在这星河见自由的翱翔，他看到了无数的星球，无数的景致，都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景象。当他看到那熟悉耀眼的太阳时，却发现一双金眸也在盯着自己！当他努力想要靠近看清楚是什么时，突然时空急速倒流，小家伙眼一黑，昏了过去……

团子松开嘴，看着小家伙昏睡过去，周身散发出淡淡的金光，高兴的“吆～吆”叫了两声，便再次钻进那破袋子，消失不见。最新网址：www.yiruan.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