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1981 1020 想想老柳树都可亲

大仓娘算是看明白了，老大这是防着你娘呢。

生怕你娘到了沪海，忍不住就跑去看望亲家，给亲家添麻烦。

你们的娘难道是这么不懂事的人吗？

大仓娘其实一点都不喜欢沪海。

虽然自己的三个儿子都在沪海上班，但她去了根本就待不住。

沪海的一切的一切，她都看不来，觉得十分不习惯。

她就很奇怪，建刚和富贵的父母跟着去了沪海这么多年，他们是怎么熬过来的？

不过，她这个疑问在近几年终于有了答案。

首先是富贵的父母，打道回府，从沪海回来了。

回到梁家河，再也不去沪海。

用富贵他爹的话来说：“死也不去沪海了！

在那地方简直就是坐监狱。

让我去给他送孩子上学，每次过马路我都心惊肉跳。

对啊，有红绿灯啊，可那么多的车，开得都那么快，我害怕啊！

送下孩子，我还能上哪？

出去到了哪里，谁都不认识。

即使后来认识了几个老头，可人家是城里人，跟咱们说不上话。

说上话也说不到一起去。

大多数时候就是闷在家里。

这跟坐监狱有什么区别？

现在好容易孩子都大了，不用我们老两口接送了。

我们必须要回梁家河来。

只要是能死在梁家河的炕上，比什么都强！”

父母死也要回来老家，富贵也没办法。

好在他有的是钱，把老家的老房子翻修成锃明瓦亮的大瓦房。

房子里面豪华装修。

格局跟在城里建的房子一样，厕所不再建在以前的猪圈位置，而是建在屋里，水电暖气都是仿照城里的模式。

梁家河肯定是没有集暖，富贵给父母安装的是电热锅炉，全自动的。

也就是说，富贵的父母实现了住在农村，但享受到了城市的住房水平。

回到梁家河的富贵父母，那感觉简直的从地狱回到天堂。

幸福大发了简直。

老两口在家直接待不住，吃完饭就各走各的。

富贵他爹挂挂着去宋其富的小超市前面跟一群老头下棋。

富贵他娘则是有一群固定的老太太聊友。

有时候也去大仓家跟大仓娘聊上半天。

老两口感觉，人生终于苦尽甘来了。

所谓“前有车后有辙”，有了富贵父母的先例，建刚的父母在沪海怎么也住不下去了。

要死要活，非得像富贵的爹娘一样，回梁家河来养老。

或者就像建刚他爹梁秉文说的那样：“我们要回梁家河去死，无论如何不能死在外地。”

建刚和孙业霞没办法，只好向两位老人屈服。

于是托富贵安排人，给自己的父母在梁家河也如法炮制。

把老房子翻建成锃明瓦亮的大瓦房，家中设施跟富贵家的一模一样。

梁秉文老两口终于也是苦尽甘来，回到了老家常住。

终于不用焦虑会死在外面，这回可以死在自家炕上了。

为此，大仓娘很是得意。

她由衷地发现，自家老大就是有眼光。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大仓娘才终于发现，自己很幸运的没有去大城市遭罪。

没有像秉文他们说的那样，“在城里就是坐监狱”！

大仓娘明白过这个道理来之后，她得意洋洋地跟自家老大说起这事。

对老大提出表扬，表扬老大有远见。

没有让你的父母跟着你们去大城市受罪。

她由衷地说：“好在秉文他们两家终于明白过味儿来了。

这不是都回来了。

也回老家享几年福吧！

那些没回过味来的，还在大城市受罪吧？”

大仓笑道：“娘，那些还在大城市坚持的农村老人，可不是没回过味儿来。

实在是他们没条件回来。

回不来了。

您以为谁都能像秉文大爷他们有那样的条件啊？

那些在大城市混得不好的，他们就是再受罪，也没有条件回来。

您还记得我以前在公社木器厂时候，那个厂长吴光荣吗？

吴厂长现在也在沪海。

他们老两口也是感觉在那里生活很受罪。

不想在那里住了，他们想回来。

我上次见到吴厂长了，他跟我都哭了。

他说做梦都想回老家，回夏山。

他想夏山的老少爷们。

黑夜里睡不着的时候，想想老家的哪个人都觉得很亲。

甚至有时候想老家想厉害了，想起后边河边那几棵老柳树都觉得很亲。

可是他想回来，他没有条件啊。

他们老两口要是回来老家，老家的房子已经破旧不堪。

没法住了。

要是翻修老家的房子，他们没有那么多钱。

再说了，他们回来，靠什么生活啊？

现在他们在沪海，就是跟他们的儿子住在一起。

他儿子摊煎饼果子，老两口帮忙，也负责给放学回来的孙女做饭。

一家人现在就是在那里相依为命。

只能是勉强维持现状，能活下去而已。

根本不敢有任何改变。

他儿子一直打着光棍，想娶媳妇都很难——”

“哎，不对啊！”大仓娘打断了儿子的话：

“吴厂长的儿子是光棍，他哪来的孙女？”

“这个——”大仓看了看母亲，有点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你怎么了？”母亲很奇怪，“难道这里边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你说，说出来我听听。”

“这里边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老大说，“就是他孙女的娘，有点见不得人。”

大仓娘更感兴趣了，八卦之心暴涨：“那你赶紧跟我说说，孩子她娘怎么回事？”

大仓看看母亲，终于说道：“因为孩子她娘，叫黄秋艳。”

“嗨！”大仓娘终于明白过来了，这么多年，她都忘了这事了。

姓黄的那闺女，自从跟自家老大散了，她不是想嫁宋其果吗？

可是肥田村长不同意这门亲事。

后来听别人提过一嘴，说黄家的闺女跟了吴厂长的儿子。

因为黄秋艳对于大仓娘来说，比较敏感。

别人也不会在她面前提这人。

所以，大仓娘只是听人提过一回，后来再没有人说过黄秋艳这人。

这么多年过去，大仓娘也渐渐对黄秋艳那人不在意了。

恩恩怨怨，随着时间过去，在心中也渐渐淡了。

没想到今天的话题说到这里，又提到这人了。

大仓娘忍不住问：“那——吴厂长的儿子是怎么打了光棍的？

黄秋艳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