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yiruan.info 经澡堂的热水充分暖和之后的皮肤接触到秋夜冰凉的空气,让身体产生一种怡人的凉爽感,十分舒适。漫步于彩旗飘扬、灯火通明的街道上,不知为什么我霍然感觉,庆典前夜的喜气跟身体的这份闲适感真是太搭调了,令人心底自然而然地涌现出“明天一定会是个爽朗欢快的日子”的念头——这就像小的时候,每逢新年佳节前夕,自己早已提前把老师布置的寒假功课做完之后,就什么也不用管,什么也不再操心,心里边只带着那份最最纯粹的轻松和愉悦,就等着玩,等着过年那样,那真是一种说不出有多美妙的开心。这种全无挂虑的闲适,竟然在这个异地小镇上,让长大了的我再一次体验到了。别说,因了这份感觉,我有点喜欢上这个庆典了,都忍不住想用鼻音哼一段小曲儿了。然后我真这么做了。

“二十八,把面包发;二十九,搞点麦酒;三十晚饭加鸡腿,三十一通宵玩一宿;大年初日扭一扭,主与星神来保佑;得到星神看起你,今年前途你说有就有……哈哈~~~!”

——啊啊真不好意思,肚子里墨水少,明明要哼个小曲,结果不自觉地成了调侃过年的打油诗。

长辈和旅人大哥们没准儿也体味到了跟我差不多的感觉,反正在回教堂住宿地的半道上,大家决定在一个有着绿地和大树的街心小广场上坐一会儿,悠然吹下夜风再走。

此刻这里也有不少人在来往、欢闹、闲坐,多是家长带着兴奋得睡不着觉的小孩子在玩乐,或者是一对对年轻的男女你啊我啊地嘻嘻哈哈——没错是嘻嘻哈哈,乡里人朴实,花前月下那太肉麻的也搞不来啊。

周边设有数排铁制的小长椅,供人们在此歇脚。不过我们一行刚刚在澡堂泡澡泡了个美,这下正神清气爽不觉累,与其坐着两眼发愣,不如绕着小广场在四下迈开走两步,边走走边侃侃,埃尔叔带着我们仨小年轻就这么干。温德和凯琳这个时候话不多,聊天多是我跟埃尔叔在动嘴。

旅人大哥四个里,迈乐凯和伯顿居然跑到小广场一边去爬那几棵绿化树,也不怕旁人侧目。这二人爬树像足了猴子,手脚在树干上两攀两蹬就上去了,更绝的是,大树几乎不摇不晃,就像爬上去的两个人都没重量似的。他们一人各自在一根粗枝条上坐定,举目作俯视众生状,样子好不欢快——看着活像两个大小孩,刚洗完澡还不得又出汗了?伯顿生性野,这在亚德尔堡我们就可窥一二,不曾想迈乐凯也挺豪放不羁的。话说要是在大城市里,他俩这么干可是要被公共设施的维护人员给轰下来,罚款的呀。

当然,也有安安静静在长椅上坐下,不欢不躁在说事儿的人。

就是珍姨跟苍松的另两位大哥……

“阿尔文,从中午进到镇子后,有感觉到什么异常没有?”

“暂时没感到异常。除了昆廷那四人,在这里,我还没发现有其他形迹上像是我们的同道的人。所罗门前辈呢?”

“一样。不过也许只是表面看不出有而已,毕竟想要隐藏在一般的人群当中,方法也有的是。还是不可大意。”

“嗯,确实。就像所罗门前辈您这样,离开旅人的行列已经很长年头、早就在里特兰及周边同这里的人生活了许久的先辈人士,要不是您提前跟我们透露了身份,或者在战斗中显露出魔力上特有的痕迹,即使您站在我们面前,我们这些经验尚浅的晚辈都很难辨认出端倪的,更别提知晓您曾经有过旅人的履历了。”

“……对,不可否认。况且还有某些人本就出身自大陆及周边,出去当旅人的时间还不长,然后就又回归到自己的出身之地来的,像这样的,我们也同样很难看出他们是、或者曾经是旅人。”

“嗯,不管是隐退了的、还是现役的,咱们这条道上的人不是个个都像昆廷那几个那么好认的……前辈,话说到这里呢,我忍不住想问个题外话,弗莱明前辈他以前……是不是也是……?”

“打住吧年轻人……关于这个,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了。我能透露的只是,埃里克他不怎么喜欢跟人提起他年轻时那些事,就算对我也不爱提。我不清楚为什么,我只是默默尊重他这么做的自由。平时我会猜想,也许他跟我一样,因为某些苦衷而不太想回首那些陈年破事吧。就像……我当年离开苍松的原因那样……”

“……”

“我们大家尽管一起同行,可是毕竟共处的时日还浅,想要彼此多了解一些的好奇心总会有的,这点我很明白,年轻人。等到了确实不得不说的时候……虽然,我也不知道那会是什么时候……或许有一天见到萨莲娜的时候,或是别的什么时候吧?我这个当前辈的、想必也得主动跟你们说出来的,在此之前……还请你们理解一下好吗?”

“……我懂了。前辈您还是挺善解人意的。我现在也只是随口一问,绝不勉强前辈作答。呃,我们还是说回正事吧?话说,您和弗莱明前辈真的确定,我们一行有必要接受昆廷和那位费德里奥司礼的邀请,在这个镇子一直待到秋收庆典结束吗?”

“确定有必要。阿尔文,你还是对这个决定不放心吗?我可以再重复一遍,这是我和埃里克经过了深思熟虑得出的结果。我们不必急着离开,在这里多待一两天将会是值得的。这并不是因为能在这里享受过节的开心,而是因为,我们很有可能会得到、对于我们的远行十分有益的收获。”

“有益的收获……吗?虽然前辈胸有成竹,也一再强调会有收获,但是……不介意我说句心里话吧?从当下来看,这么做无疑有着不可忽略的潜在危险性。打从下午,在确认被解救的两个小兄弟身体已无大碍、安全也有了保障之后,我们一行其实已经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里了。行程的重心应当重新放回到我们自己的目标和安全上来。可是现在,我们等于是放弃了安全离开镇子、回避可能风险的时机,而选择留下来,等着看接下去在这里会发生什么。所以我需要再提醒前辈一声,万一事情没有按照两位前辈的预料去发展,我怕……到时候这个镇子会变成困住我们的牢笼,我们再想离开,或许那又将是一番苦战了。”

“嗯,我懂你的意思。如今在旅途中每作出一次选择,稍有不慎便可让我们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我也不想让亚德尔堡那场艰难的突围战又来上演一次。不过我和埃里克认为,某些时候,机遇会伴随着风险并存。经过这几天跟昆廷四个、以及白天跟那个司礼的各种言语往来,我们俩相信,自己嗅到了机遇的气味。没错,就在这小燕镇上。而且这恐怕是一个很难得的机遇,它绝对值得当前处于势单力薄之势的我们赌上自己的安危,搏一搏,一验其真假。”

“唔……”

“这趟远行,危险会一直存在,但机遇可不是时时都能碰到。昆廷这一伙人……当前来讲,自然还需要加以注意。只要不确定的迷雾一刻未散,他们身上就一刻存在着给我们造成威胁的可能性。小燕镇也有可能会变成困住我们脚步的泥潭。但如果我们搏对了呢?你试想一下,那将会给我们一行带来怎样的帮助吗,阿尔文?”

“所以……我们现在得同时做好迎接最好、与最坏两个后果的打算?”

“正确。也恳请你们四个可以同我和埃里克一道,同心协力迎来那个未知的结果,苍松现役的小伙子们。不管事情变成怎样,一切责任由我和埃里克来扛。尽管跟你们四个还只有几天的交情,我俩的保证或许不具有说服力,但还请你们相信……”

“我们相信,前辈。”

“……呃?”

“我们四个如果不信任前辈,早在亚德尔堡就不会与二位那样交谈许久,还交换大量情报。从初次见面当中,我们就已得出自己的判断,二位前辈值得信任,所以才选择与前辈们结成旅途的同伴,一道共进退。自那时开始,我们就不会轻易更改这一抉择。这一抉择会一直持续到、现实中的确发生了使‘同伴’一词已失去意义的变故为止。”

“‘同伴一谓,意蕴深远。决不儿戏相称,称则坚如磐石。’维南教你们的,对吧?”

“……是的。‘同伴’绝不是一个随口就说出来的词,它是我们苍松的立足之本。在说出这个词之前,是要经过反复辨别的。若是对一个人心存疑虑,或是难以辨明,就别轻率地开口称其为‘同伴’;若是真正与一个人结成了休戚与共的同伴,那么‘同伴’就是坚韧的情谊纽带,纵使面对惊涛骇浪,这纽带也自当纹丝不动。不管别的旅团如何,我们苍松、就是靠着老团长给我们定下的这一条箴言,从创立的那一天起就一直平稳、顽强地延续到现在。靠着这条箴言,我们在本旗之下也才能结交到许多同道上的好友。可以说,有了同伴,我们才能够对自己身为苍松的一员如此自豪。”

“嗯,嗯……!是,没错。”

“所以前辈,我们是同伴,就代表了我们相信您和弗莱明前辈的为人、智慧,以及实力,而且这信任是经过了脑子的。对于你们的决定,我心里虽是确有忧虑,但我们也不害怕去尝试一下。只要前辈你们确实经过了深思熟虑,而且需要,那我们就舍命陪君子,义不容辞。我们大家不就是在这里多待两天么?来就来呗。您也无须再对我们四个说那么见外的话。”

“谢谢……真的谢谢你们,年轻人。我和埃里克绝不辜负你们的信任和支持。就算真有万一,前辈们一定给你们挡着,拼死也不会让你们被卷进无谓的危险漩涡之中。”

“呵,这一茬前辈您倒不必担心。论经验,我们四人是稚嫩点,但也不至于连最基础的自保也做不到。就算连自保都不行吧,脚底抹油的本事也有啊。只不过,真要到开溜了的话,前辈你们别怪罪我们就是,哈哈。”

“呵,哈哈哈哈。小伙子你其实也挺会幽默的。好好,我不再见外,不再多想了,那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直到庆典结束、离开镇子之前,我们大家就都提着点精神吧。一旦随机出现不测的情况,埃里克和我会及时给你们四个暗示的,见机行事,年轻人们。至于离开镇子以后的行程,我们先视这两天会出什么样的状况,之后再议。”

“好嘞,前辈。”

“阿尔文,阿尔文。”一边,杨慢悠悠开口了,“你看看那边那俩丢人货在干啥。”

“嗯?哪儿?”阿尔文顺着杨的指点看去,“我勒个大抄!怎么跑去爬人家的绿化树?!”

“快点去叫他们下来吧。”作为前辈的珍妮尔摇了摇头,“二十好几的人了,没点公德心怎么像话。要是被广场维护人员看见要被罚的。”

“这俩倒霉玩意儿。特雷尔,过去叫他们赶紧下来!别让他们再搞事。”

“……怎么是我去?”

“我这正跟所罗门前辈说着话呢,反正你坐一边不吭声也是无聊,干点活。”

“……算你狠。”

……

同一个晚上。小燕镇上某家旅馆的一间客房当中。另一场几人之间私下的对话在这里进行——今年的庆典前夜注定是不平静的一个前夜。

“昆廷,你真的看清楚了?内森,你也看清了?真没认错人?”

“阿旦,你要我重复多少遍啊。从亚德尔堡遇到他们一行人开始,我和内森跟他们结伴同行好几天了,天天都对着那张脸,我再脸盲也认得真真的呀。”

“鸟人他没说错,旦哥。就是你要找的人,样子全部符合。要还不信的,旦哥你明儿个可以自己亲眼看看。”

“是么……嗯,嗯!那就好,那就好……!”

“……”

“……”

“阿旦,阿旦?别激动了好不?看看你,手都抖成这样。既然明晚就可以见到人,你干嘛还一脸惆怅的?现在赶紧在旅馆里睡一觉吧。我们几个会照足你说的方案行事,你这个主角今晚必须得把精神养足喽,做好了准备等着你上台呢。”昆廷开口道。

“……昆廷。”

内森、马蒂、维戈三人也一人一句:

“是啊,旦哥,你是该好好睡下。瞧你这气色……赶过来的路上得有多急啊。在如今这节骨眼,你这副身子骨可千万别垮啊。”

“听内森的,旦哥。明晚你只要按计划上台就行,其它琐碎事、交由咱几个和费德里奥阁下替你打点,放心,包妥当。”

“内森、马蒂,还有鸟人都说了,我也不废话了。休息着,兄弟。”

“……好,好!你们四个……仗义哥们儿!老铁!”

话毕,昆廷四人起身就要退出旅馆房间,让那个阿旦休息。

忽然间,昆廷又临时想起一事。

“哎呀,阿旦,还有一件事差点给忘了。费德里奥阁下今天下午跟我说,他可能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苗头,兴许跟我们现在在忙的那件要命事儿有牵扯,只是还不确定其中牵扯多深。他今晚要忙庆典抽不开空,托我来姑且告诉你一声,让你先掂量掂量,看怎么打算,等明晚忙完你的事之后再给他回复不迟。”

“哦?可以,那先说来听听。”

……

终于,小燕镇秋收庆典的当天。

大清晨,我们大家就醒来了。倒不是说昨晚睡得不舒服,来小燕镇之前我们露宿好几天,现在有床睡了,床板再硬还能比睡在冰冷的野地里更不舒服?况且,教堂住宿区整洁的宾客房、别说跟夜晚的荒山野岭比,即使是跟外面不少旅馆里总散发着点霉味儿的客房相比,那也是更为令人安心和舒心的。我们之所以起得这么早,只是因为从天刚微亮的时分开始,距离住宿区不远的教堂和大广场就已经是各种喧嚣。

早晨大约6点半,“当、当、当”低沉雄浑的敲钟声就从教堂那边,伴着屋檐上鸟儿轻快的叫声传入客房。不久,住宿区大院里、外面街道上便纷纷响起悉悉索索的众多脚步声,夹杂着嗡嗡的低声人语,听起来是有许多人在往教堂方向聚集而去。又不多时,钟声、脚步声停歇,而教堂那边又一阵一阵地开始传来集体唱诵圣诗的人声,颇有节奏和韵律。

教堂里在举行一场感恩祭式,一场由镇子本地的教会专门为秋日丰收而举办的感恩神灵之仪。祭式正是由费德里奥司礼亲自主持。

参加祭式的人把教堂内外围了个水泄不通。小燕镇的这座教堂就那么大,由于庆典的缘故又来了太多的人,以至于教堂的正厅已无法容纳下所有参加者。总而言之,教堂门前的大广场上有相当大一片区域便被十字星信徒们占据了——小燕镇本地、以及从周边城镇前来的游客里边,信奉十字星教的多了去,当中还有相当一部分是已经受过了“照礼”入门的正式信徒,这部分人都聚拢在信众人群的内圆部分;剩下的则是未入教门、但心里边信着十字星教义的平信徒,站在外圈。有的人手里拿着十字星或者罗莎莉卡的挂饰平举在胸前,有的人则拿着一本圣典——不出意外就是《束缚篇》。虽说拥挤在门外,但每个人都聚精会神,面带虔诚地朝向整个教堂内部最为神圣的位置——正厅最前端、正在进行祭式的星照台,或是默默聆听,或是跟随着主持祭式的费德里奥司礼、用带节奏的腔调诵读《束缚篇》里那些来自神的话语,恭敬而有秩序。

自打昨晚在食堂分开之后,到现在我们还没见着昆廷四人,甚至连他们昨晚有没有回到三楼的宾客房过夜都不知道。不过长辈们对此似乎并不在意,也没有要去找他们打招呼的意思,只是带着我们仨、跟阿尔文四个一道,洗漱一番过后就直接到广场上去了。

大广场上当然不只有正在聆听祭式的信徒,即将参与庆典彩车游行的表演者和民众们,以及期盼着在这场盛事中一饱眼福和口福的众游客也早就欢聚起来了。大家成群结队,个个脸上兴致满满、蓄势待发的模样,感觉每个人说话的嗓门都提高了几度,就光等着庆典正式开幕了。反正那气氛是已经热烈到了一个临界点,比昨晚的欢快程度更上了一层楼不说,就等着要爆发了。乖乖,搞得我都要怀疑,这么多人昨天晚上到底有没有睡过觉,该不是一直嗨到现在的。

广场一边上大清早就有一溜儿卖早点的小摊,借着庆典的光,生意自然很火爆,吃的喝的都快要供不应求。阿尔文四个凭着他们的年青力壮,从汹涌的人群当中替我们一行每人抢到一份可口的早餐——炒粉、米糕,再配上一碗热乎乎的豆浆。爽。

边吃边看。罗莎莉卡像前面的大舞台已经完全布置停当,比昨天看见的时候更加漂亮美观,增加了不少细节上的装饰。譬如周围的花卉盆栽上悬挂了一条条轻飘飘、颜色跟花卉的色彩恰好相映生辉的彩带;又如舞台的台面上,铺就了一层大红地毯,就连旁边用来给人登台的木头台阶也没落下,也铺有一张小号的同色地毯。做到这般精细的布置对于一个本就朴素的小镇来说,不可谓不用心。现时,这个完全布置好的舞台上面空无一人,台下周围那几个负责看守舞台的居民志愿者说了,直到今晚的广场歌舞表演结束之前,不会再让除了表演人员和筹备工作人员以外的闲杂人等随便登台。

昨天还停在广场一隅的游行彩车,此时此刻也全都整装完毕,就一字长蛇排列在舞台的正前方,从广场一端一溜儿到另一端。所有车头全部面向罗莎莉卡像和大舞台这一侧。数一数,总共10辆,凑个整。昨天布置的时候车子前边还没见到拉车的牛,现在每一辆车子的车轭都挂在了大耕牛的身上。那辆以感恩神灵为主题的彩车是车队里最大块头的,布置得也最光鲜,拉它用了4头耕牛,而且还让它排在队列的中间位置,跟罗莎莉卡像正面相望,其它主题的车都比它个头要小一圈,每辆也只配置2头牛。

广场四面的边缘上,还有沿着广场中间线延伸的、那条全镇最宽敞的大街街边,可以看见许多篝火三脚架被这里一批、那里一批分散堆置在各个墙角落处。架子都差不多一人高,铁制的,在架子最上边固定好的铁盆里都堆好了柴薪,只等点燃——猜都不用猜,这是为了晚上的歌舞表演和欢闹聚会准备的。等夜晚降临时分,这些篝火架子会被整齐地分列在大街的两边和广场四周,点燃后耀出熊熊火光,给大街和广场上聚集和欢笑的人们带来暖身又暖心的光和热。

大概到早上7点半,又是一阵当当的钟声,教堂的感恩祭式结束了,围拢在教堂门前的十字星信徒们也一脸满足地四散开去,渐渐跟街边和广场上的人群融在了一起。

差不多快8点,只见费德里奥司礼迈着稳健的步伐,在几名神傅和长老的陪同下,从教堂里走出来了,并且和小燕镇镇长及数名镇子管理会的委员一道,共同登上了那个大舞台,面朝整个广场和大街上熙攘的人群,仪态端庄。广场上的人声顿时小下来许多。

在罗莎莉卡像的面前,司礼和镇长在台上先后作了一段简短的发言,表达了对于神灵赐予又一年丰收的恩惠的感激,并预祝今年的庆典取得成功,敬请居民们以及到访的客人们都过得开心云云。末了,终于正式宣布——秋收庆典现在开始。

台下登时掌声雷动,全场欢呼雀跃,身处广场之中,这突然爆发的欢动听起来尤为震耳。广场上各处、广场周围一些建筑的窗台上,有人开始朝向半空中大把大把地抛洒缤纷的五彩纸屑。

……

彩车队从排头的第一辆车开始起动,像一列火轮车首尾相随着,以罗莎莉卡像为中心,围着广场绕行了一圈,然后便沿着中间线上的那条大街,慢慢悠悠地往镇子正门的方向行驶而去。身穿光彩照人的庆典盛装、参加游行表演的人群队伍就一路吹吹打打、载歌载舞地跟随在车队的两边,时不时朝街道两旁的路人看客们喊两嗓子,活跃气氛。每喊一嗓子,人们都会非常配合地报以热烈的掌声和回应,应和着发出嗷嗷呼呼的起哄。

“来唱啊!来跳啊!吃好喝好,随便玩,尽情闹!开怀大笑!主与星神在上,我们蒙受大恩,得以生养众多,地产丰盛!现在,我们以欢声和盛宴厚报您与您的恩惠!唱吧!跳吧!”

“说得好,说得好——!年年稻芳香,岁岁谷丰登!”

“哇哦!哇哦!哇哦——!”

“哈哈哈哈——!”

沿街的民房商铺等建筑上不断有人从门口、窗口和露台冒出头来,向车队抛洒彩纸和彩带,甚至还有吹口哨、撒谷粒和泼米酒的,都是为了讨个好彩头。

听围观的群众里有人说,彩车游行要进行差不多一个上午的时间。车队从广场出发,途经中间线的这条大街一直出到小燕镇的正门外,再绕着整座小镇周游大半圈,最后经由另一道大门——西门回到镇子里来,游行才宣告结束。小镇居民里边,有人会步行跟随着车队和表演队一直把整条游行路线都走完,按这里的说法,就是为了多分沾到一点神恩;还有一部分人跟着走一段就不跟了,只要觉得“吸收”到了足够的喜气和好运就行;当然,大部分群众还是站在原地,欢迎和目送着彩车路过也便心满意足了,他们说了,只要心里边装着主与星神,得到的恩惠都是一样的——嘿嘿,确实确实,小时候在维辛拔、我也常听不少大人们这么说的。

埃尔叔和珍姨带着我们仨,和旅人大哥们一起跟着车队走了一小段距离,看着看着没什么新鲜劲儿了,就从另一条街道离开了喧嚣的游行现场。按照昨天费德里奥司礼和昆廷所介绍的路线,我们朝镇子的另一片区域走去。

小燕镇的西门广场区域。西门外正对着宽阔的澄河,而在大门的内侧也有这么一片开阔的广场,比教堂前的大广场略小。彩车游行在镇子外周游回来,最后便会在这个西门广场上结束。当然,我们来到西门不是为了在这儿等游行队伍回来,而是要游览一下这附近正在热热闹闹进行的一些民众活动。

没有吃喝玩乐的庆典哪能叫庆典不是?而且庆祝的又是食物的丰收,因此吃吃喝喝的活动是少不了啦……哦,要讲得斯文,就是美食一条街。而这个一年中只为这一天而特设的露天大排档卖场、就在西门广场的附近——这里有一条相对宽敞又延伸得够远的长街,长街上还有数块开阔空地,摆下各种各样的小吃摊、鲜果摊还有食桌坐椅完全不在话下。看到长街上这个卖场的阵仗,我才明白大清早在感恩祭式时卖早点的一溜小摊还只是个小儿科,毋宁说,那只是镇子上各路饮食经营大佬们派到教堂广场那边去的先头部队而已,大部队在这儿呢。

不过现在离吃饭还早着,各个大排档前还只能看见商家的人在那儿忙碌准备,桌子椅子都还在摆,因此到中午之前没必要在这里耗着,所以我们穿过长街,从西门顺畅地出了镇子外——别说,这可是极少见的一个情况,我们在拿沙勒头一次、进出某个城镇时没有佣兵上前来盘查我们。看得出这里的鬼骑会佣兵也想在这么个喜庆的日子里偷一下懒。

哎呀呀,司礼和昆廷说的就是这里了。当地民众们欢天喜地的游园活动、正在西门外不远的一片野外大空地上如火如荼地开展呢。

毕竟这儿是大平原上的小镇嘛,一出到镇子外,到处能见着光秃秃的土地,视野又特别好,所以把游园会的举行场所选在空旷无阻的这里最合适了,据说也就是在庆典的这两天里会这么干。再说了,某些游园项目的比赛的确是要用到较为宽阔的场地的,赶猪过曲桥、两人三足、同心鞋竞走、拔河这些就是。与其说这几个是游园项目,我倒觉得它们更偏向趣味的竞技运动,多少要拼点体力或者团队协作力的。参加这些项目的民众很是人多,甚为踊跃,除了小燕镇本地的居民,听说邻近的城镇也特意派了队伍过来凑这个热闹,至于完全陌生的外来游客就谢绝参赛了。还分组,男子组、女子组、儿童组,还有混合搭配的组,看起来倒是有模有样,不过实际上也不是那么规则分明,站在旁边看上一阵子,再听几个话多的围观者侃大山就懂了,像拔河根本就没有对参赛人员的体重有什么限制,就算一队全是胖子去跟另一队全是瘦子的对拉,都是可以的;还有儿童组的比赛,除了拔河以外其它项目完全不区分性别,一队男孩、一队女孩,或者一支队男少女多、另一支队男多女少,全都可以同场竞技。

反正场地上的每一个人都玩得不亦乐乎,场地边上的看客们也都看得津津有味,站着坐着蹲着,兴头高时来一声口哨,给参赛队员吼两嗓子鼓劲儿,看闷了就到不远处的零食小贩那儿买两包花生,然后继续边看边吃得满地花生壳。不只是民众,抬头看看后边城墙上放哨的佣兵,好些家伙也兴致勃勃地在朝这边张望呢。对嘛,这就是玩儿嘛,图个乐呵,怎么高兴怎么来。

要是想玩更加强调亲子间互动的项目,也有。看看那一头,一拨家长带着自家的小孩蹲在地上,在旁边裁判的注视下,兴高采烈地玩弹玻璃球比赛;又一拨大人就在一棵枯树上钉一个木头靶子,让小不点们扔飞镖玩;还有一拨大朋友,领着一群小兔崽子们在空地上你来我往地奔跑踢皮球,也不在乎野外干燥的地面上跑几下就能弄得尘土飞扬,个个玩得满头是汗,爷们儿点的索性上衣都脱了,打着赤膊呼哧呼哧接着踢,爽得他们啊。

哎,要问还有更斯文点的项目么?那必须有啊。换个方向,走到大空地的另外一边旮旯,这儿就有着呢。

“哇,全中——?!这是要全中的节奏哇——!”

“哈哈哈,全中全中,必须全中!真是难得一见啊哈哈!”

“妈呀,后生仔,你练过的吧?每颗玻璃球都能给你扔进?!”

“哇~~妈妈,这个叔叔太厉害了!神投手耶!”

“是啊是啊,叔叔好厉害,我长大也要学他那样百发百中,奖品就全都归我啦!”

“喂喂喂喂,小朋友,可别叫我叔叔啊。”

伯顿一脸得意,左手轻快地摸了摸一个正拉着妈妈大手的小娃儿的头,然后看也不看,右手把最后一颗玻璃球朝远处的一堆小瓶小罐扔了出去。一声清脆的“喀啷”,作抛物线运动的小珠子准确无误地落入到最远的那个窄口子酒瓶当中。完了又潇洒地接上一句。

“我离奔三还远着呢,要叫我大哥哥,大哥哥懂了没?”

旁边的围观群众们顿时爆发出山呼海啸——他们以前还从没见过,有人在玻璃球投壶的游园项目中、达成20颗珠子全部入樽的成绩的,而且投入的全是距离最远的那一排窄口瓶罐。伯顿让他们大饱眼福。

这里所进行的几个游园项目不但可以让本地居民参加,老少咸宜,而且还允许外来的游客也共同参与一把,反正也不费什么时间,输了就走赢了就奖励点小玩意,干净利索。于是猜谜语、地滚球、抽积木、掰手腕、贴鼻子,还有这个玻璃球投壶,差不多被阿尔文四人玩了个遍。不同的只是,阿尔文、迈乐凯和杨这仨懂得手下留情,他们参加的那些项目统统故意输给了第一名,拿了一堆第二第三,只有伯顿高调,这家伙一出马参加投壶游戏,直接就惊爆全场——也亏得他从头到尾就只参加这一个项目,否则今天赛场之上的每一个人怕是都得牢牢记住他了。

虽说行事是放荡不羁了点,不过有时候看伯顿人倒也大方,这不,接下来他就把自己从投壶、以及三个同伴从别的项目赢下来的所有奖品——零食啊、玩具啊、日常用品还有漂亮的饰品之类,一个一个全分给了旁边观看的小朋友们,顺带又让这些小朋友齐刷刷对他喊一声:

“谢谢大哥哥,大哥哥你好帅,帅到突破天际了!”

“嗯~~嗯~~嗯~~!”伯顿闭着眼,歪着脖子,右手呈劈掌状置于右耳边,一副格外受用、格外陶醉、鼻子翘得老高的欠抽模样——十足一个臭不要脸的孩子王,没羞没羞。

“温德,你看伯顿大哥那得意的样儿,像不像以前我们学校隔壁班那个叫艾敦的?”我看着看着就忍不住跟臭小子调侃起来。

“唔……啊?啊?艾敦?……啊,啊啊,他啊。就是后来期末格斗考没过,留级的那个?”臭小子反应有点慢。

“对,就那丫。小时候逢年过节,维辛拔在城里菜市街那边都摆有很多游乐地摊的,那丫年年去那里玩套圈,套到一件啥东西都乐得手舞足蹈的。有一年我看见他套到一盒玩具刀剑,当时他就当着周围人的面,屁股撅上天了,喏就那种表情,哈哈哈。”

“哈,哈……呃……不过我那时怎么没看见?每年过年,我差不多也都跟你耗一块儿呢,你在那儿看见他的时候,我好像也应该在才对。”

“你当时是在,只不过蕾茵伯母正带着你和你老弟老妹在一边买花生糖呢,就我跟我妈看见那丫的熊样儿,哈哈哈笑死了。”

“哦,难怪……”

“怎么样,既然伯顿大哥玩得那么溜,我们俩也过去试上一把?我觉得以我爸和宾叔交给我俩的技巧,就算超不过伯顿大哥,怎么着也能显摆两下。”

“……”

“温德?”

“……没什么,我现在,现在不想玩……那……菲少你玩啊,我一边看着就行。”

“……”见臭小子一副人在心不在的模样,我又试了试转头跟凯琳搭话,“凯琳,凯琳?”

“……嗯?”无精打采的回应。

“怎么样?玩玩扔玻璃球吧?看样子挺有挑战性,而且我觉得适合你啊。”

“我……我算了。”少女一只手轻轻地摆了摆,声音也轻,“我不行的。”

“哎,不行?不可能的。”我斩钉截铁,“就凭平时你那百步穿杨的枪法,我见你的眼睛尖利着呢,眼跟手之间没点过人的协调性,使枪能那么利索?你一定行的,美女。”

“不,不不……”这回她双手都用上了,使劲摆啊摆,“我不了,真的不了。菲利欧,还是你玩吧……男生玩这个更顺手,我后边静静待着看,就够了。”

“这……”我快没招了,“那,要不试试那边那个?猜谜语,也不少人在玩啊。”

臭小子这时也勉强露了个笑,跟凯琳开口:“凯琳,想玩就玩呗,跟菲少去试下猜谜也挺不错。也许玩过一会儿,心情会好起来呢?瞧你,不太有精神呢。”

“唔……”凯琳的眼神游移不定,搓着手,“那,那你也一起玩吗,温德?我们三个一起?”

“我?”温德转过脸去,闷闷地摇摇头,“我算了。我没……我猜谜不在行啊。”

“温德不去……那我也算了……”凯琳低头。

“……”于是,我彻底没话讲了。——臭小子没心情,凯琳也没心情。凭我现在的嘴皮子功力,我是真没法子这两个心事重重的家伙打起精神来。

一只大手搁在了我的肩膀上。

转头看去,埃尔叔笑眯眯的面容进入了视野。他无声地对我眨眨一只眼,我领会——接下来,我啥也不开口,让专家说话。最新网址:www.yiruan.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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