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臣国贼 第十一章 杀人见血

贪念，总是能够在人的身上得到最大体现。

老者丢出去的那袋银子，适得其反的将大汉的贪念最大化。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带着兄弟们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做着拦路打劫的勾当，那为首大汉终究觉得自己上不了台面，更见不了光。如今有人主动送银子上门，若是生了善念，便是给山贼这个行当抹了黑，更是愧对这些年月兄弟们跟着自己出生如此朝不保夕。

不容老者与秦思省萧浅等人言语，大汉眼露寒光，招呼着一众喽啰便冲进人群一番大肆抢掠。

老者踉跄倒地，秦思省见状刚想上前，大汉一个箭步，手中宽厚大刀便横在了胸前。

心下一惊，秦思省脚步连连后退，抬手之际，一道寒光闪过大汉的双眼，腰间的冬雪破壳而出。

从不曾执刀向人的秦思省，在大汉咄咄逼人的蛮力之下，虎口传来的阵阵疼痛，让冬雪在手中有些踉跄。稍显急促的格挡，终究是节节败退。萧浅虽然远远瞥见秦思省无力招架，可自身却也被几个喽啰纠缠的难以分身。

肆意远扬的惊呼哭喊声，随着一群劳力的倒地不起，一众喽啰肆意妄为的翻扯着手中掠夺来的包裹。一件件衣衫飞起落下，一片狼藉。

看着大汉用尽全力劈砍下来的大刀，秦思省惊慌之余举起冬雪。两把刀触碰的一瞬间，秦思省心头一震，双膝在灌顶之力下轰然跪倒在地，而举起的双臂也是颤颤发麻，紧紧的闭上眼睛，霎时间，秦思省的心中闪过千般场景，心中一叹！总有万般神灵庇佑，如今终究是难逃身首异处。

萧浅举着刀苦苦抵挡着混乱的攻势，突然间只听不远处一声闷哼，骤然转脸，只见方才还凶神恶煞的大汉此时瘫软的倒在秦思省的肩上，而秦思省满脸血迹，手中紧紧握着冬雪颓然的跪在地上。

所有人似乎是同时间停下手中的动作，静静的看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一动不动的秦思省。

只见秦思省口中急促的喘着粗气，艰难的咽下口唾液，机械般的抬起手推开大汉，大汉应势倒地，一时间，众人看的真切，大汉的脚下凸出一方石块，而脖子处，一道刀痕，正汩汩的往外冒着鲜血。

片刻之前还杀声震天的鬼山，此番安静异常！微微卷起的风，夹杂的浓浓的血腥味飘进所有人的鼻子。

任由手中的冬雪滑落，秦思省缓缓抬起袖子擦去脸上的血迹，踉跄的站起身，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满脸狰狞死不瞑目的大汉，口中紧皱干涸，胸中却是一阵翻江倒海。

一众喽啰面面相觑，不知道在谁的带领下一哄而散，便是大汉的尸首也不曾带走。

秦思省怔怔的眨巴着双眼，双腿无力，再次颓然的跌倒在地。

多年前，提着酒肉找董老狗拜师学艺，面对着那条土狗绝望的凝视，秦思省终究不曾下得了手，所以，那一瞬间的眼神，深深的落在他的心中。

如今秦思省杀人见血，他从不曾想到，手上沾满鲜血，心中是何等的恐惧！

“三儿！”

猛然回神的秦思省抬起头，看着盯着自己的萧浅和老者以及一种村民，恍惚间喃喃自语。

“我杀人了！”

萧浅转脸看了眼倒在血泊之中的大汉，道：“山贼，本就该死！”

秦思省缓缓摇了摇头，眼睛无神的扫视着四周，猛然间，眼神定格，满脸恐惧！

浑然爬起身，一把夺过萧浅手中的刀，秦思省迈着杂乱无章的步子来到了老者面前。

翻着白眼盯着老者，秦思省手掌一摊，手中的长刀落到了老者面前。

“你自己动手！”

萧浅听了秦思省的话，猛然跑上前来，一把扯过此时显得有些陌生的秦思省，紧紧的拧着眉头，终于咬着牙说道：“三儿，他是想就我们！”

“他也说了，开源的官兵到这里最多一个时辰。”秦思省扭过脸眼神死死的盯着萧浅，满脸煞气，“它若不死，我就得死！”

迎着秦思省的眼神，萧浅那指着大汉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他是山贼，杀了无罪！”

萧浅忿然的转过脸，看向老者，眼中带着孤注一掷。

“你们快走吧！”

惊慌失措的少年听了萧浅的话，小心翼翼的扶起老者。老者微微掸去身上的灰尘，迈开步子，缓缓弯腰捡起冬雪递到了秦思省面前。

“正如你所言，你悬着这把刀，是为了保护你要保护的人。如今贼子已死，小哥你护了这些村民的周全，更是救了老朽一命，老朽岂能去告发？今日之后，你我各不相欠，更无恩怨。”

秦思省微微侧脸看了看老者，心中一番思索，终究伸手接过了冬雪。“快走！”

老者点了点头，在少年的搀扶下缓缓转身，不曾迈步，便再次说道：“老朽姓娄，此番是往京都，他日两位小哥若是到此，老朽必尽地主之谊！”

看着老者与那少年缓缓离去，秦思省双手撑在袖子里，抱着冬雪佝偻的蜷缩在树底。萧浅不曾上去言语，因为他知道，连一条土狗都不忍杀的秦思省，此番心中必定大乱。

将各自的包袱收拾整理一番，带着几个壮实村民将大汉的尸首草草掩埋，抬眼望去，已是晌午。萧浅走到秦思省的身边，轻轻的拍了拍肩膀，道：“三儿，时间紧迫，尽早赶路才是。”

秦思省抬头看了看萧浅，怔怔的点了点头，道：“近些日子诸多不顺，今日之事更是凶险，还是早早将村民送达州府才是。”

萧浅扶着秦思省起身，一边催促着众人赶路，一边看着秦思省说道：“确实如此！本就多事之秋，还是早早完工为好。”

秦思省应了一声，左手紧紧的握着冬雪，随着萧浅与众人一道往肃州赶去。

鬼山一事，在众人的心头布上一层阴霾，为了不再节外生枝，一行人加快了行程。

一路无事，七天之后，众人终于进了肃州府衙境内。

日落西山，众人远远的便看见肃州州府那被四列三十六名身着盔甲手执长枪的士兵把守的城门。秦思省与萧浅相视一笑，心中悬着的那块石头终于是落下了。

拿出之前在村中报备在册的文案，在守城士兵的一番查看之下，通报之后没过多久，杨凌云便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几个衙役赶了过来。

杨凌云看了看秦思省与萧浅，嘴角似有似无的笑了笑，命人差点人数，见人数无异，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丢到了萧浅的手中。

“这些日子幸苦了！这是刺史大人给你们的赏钱，你们好好休息，随时待命！”

萧浅薇薇抱拳，看着杨凌云笑着说道：“多谢杨将军！”

杨凌云点了点头便带着一众劳力离开，萧浅与秦思省注目远行，直至人影消失。

“差事办完了，这将军为何不将冬雪收了去？而且，我不是应当与那些村民一起吗？”

萧浅笑了笑道：“杨将军不是说了吗，随时待命。”

“莫非......”

秦思省虽然心有揣测，却不敢言明。

“很多事，知道即可，不必深思。”萧浅看着手中的银两，道：“刺史老爷赏的银子，不用白不用！”

秦思省斜着眼，将手撑到了袖子里，咧着嘴笑着说道:“怎么着？”

萧浅抬起头，道：“尝尝州府的酒是什么味道？”

“那，但愿再有点狗肉！”

相视一笑，秦思省与萧浅的笑声渐渐消散于宽敞的街道。

夜色降临，寒意上涌，华灯初上之际，州府的繁华一览无余。热闹非凡的夜市，灯火通明的酒肆茶楼，小贩的吆喝，莺莺燕燕的搔首弄姿，这等景象，对于偏居一隅的秦思省而言，那是一种奇特的景观。他只有在死鬼老爹留下的大堆书籍中有所见识，而那见识，也仅仅是自己的一番徜徉罢了。

本想着随意找家酒馆喝上两口暖暖身子，只是萧浅一直惦记着方才秦思省所说的狗肉，一路闲逛寻摸了大约半个时辰，才在一家只看门庭便知必非一般贩夫走卒可以进入胡吃海喝的酒楼前停下脚步。

秦思省佝偻着腰，很不情愿的抽出手将滑落肩膀的包袱往上挪了挪，抬起头斜着眼看着酒楼的牌匾，好大一会才转过头对着萧浅说道：“真要在这吃酒？”

萧浅想着方才钱袋在自己手中的那份沉甸，便对秦思省笑着说道：“好不容易来一趟州府，怎么着也得见识见识州府的排场。刺史老爷给的银子足，那就得对得起这银子的面子。”

说话间，二人抬脚进了酒楼，整日见惯了形形色色，小二一眼便瞧见了二人腰间的佩刀。掌柜的再三吩咐，切不可得罪了官家人，因此小二那小心驶得万年船之下，近乎谄媚的卑躬屈膝便不由自主的展现的淋漓尽致。

在两人的吩咐下，小二满脸堆笑的将两人引至一张摆置在角落的桌子，一番端茶送水，两人要了壶酒，点了几道酒楼的招牌，最后着重的要了盘狗肉。在小二的一番奔跑忙碌之下酒菜上桌，对着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秦思省一如在秦家老宅，伸手便抓起狗肉撕咬拒绝起来，玩不全不顾那群达官士子所推崇的文雅。

卷起袖子，秦思省用光溜溜的手臂擦去嘴角的酒渍，喝了口酒，看着萧浅说道：“杨凌云的一句随时待命，虽然留了我一条命，但是却落了时辰。这盼了好久的雪也下了，瞅着日子离年关也没几天了，若是这般待下去，估计年三十都得在路上。”

萧浅听了秦思省的，习惯性的将手按在刀柄上，笑了笑，道：“这官家的差事最难办，一不小心便是人头不保。如今差事办完了，刺史老爷还发了赏钱，估计那待命之说也就是说说罢了，毕官场里头，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秦思省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他虽自幼跟萧浅相交，但对于官场之上的那些虚虚实实一窍不通，不过此时既然萧浅如此说，他便如此信。

酒酣之际，热闹喧哗的酒楼突然安静下来，秦思省抬起头看向门外，只见酒楼走进几人，为首之人正直年华眉清目秀，身后跟着几个锦衣大汉，手中皆是握着刀剑。

只见那人一袭白色锦服，风髻雾鬓，一双明眸放远，艳惊四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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