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程记 正文 第七章 有缘无分（下）

最新网址：www.yiruan.info 第二天一大早，段存礼拿着一根长长的木头杆子，领着他的妹妹琴琴来找秋叶去打沙枣。

秋叶准备了一个大床单，她想将床单铺在沙枣树下面，打下来的沙枣落在床单上，比起一个一个捡拾快多了。天禄和天祥各提了一个用芨芨编制的草框，他们跟随段存礼向北沙窝里的沙枣林进发。

寒露刚过，气温骤然下降，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一夜突如其来的霜冻，给高大的梧桐披上了金装。那苍老遒劲的枝干上，金黄的叶子片片向上。偶尔一阵微风过处，叶片随风悄然飘荡而下，恰似无数只彩蝶翩翩起舞。扎根田间地头的白杨，禁不住萧瑟的秋风，枝干上面只剩下零星的叶子，其余的已经脱落到了地面。东斜西横的棉田里，一簇簇棉壳张开大嘴巴，吐出一朵朵洁白的棉花，就像天上散布着的片片白云。

他们一行几人沿着大路西行，然后向北穿行在蜿蜒曲折的田间小道上，跨越过几道水沟后，就到了巴丹吉林沙漠的边缘。天禄爬上一座最高的沙丘，极目远眺，绵延起伏的沙丘一座连着一座，一眼望不到尽头。沙丘上面最多的植物是红柳，这是一种小型的落叶灌木，具有极强的防风固沙的作用。它们一个个盘根错节，常年生长在干旱的沙丘顶部。那红彤彤的枝叶，俨然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在两座沙丘毗邻之处，有一条牛羊长期行走踩踏出来的小道。段存礼说：“沿着这条小道走，就能到达沙枣林。”他们几个人顺着这条小道弯来绕去，穿行在着茫茫的沙海之中。初升的太阳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远处天空中盘旋着一只巨大苍鹰，可能是给待巢的雏鹰寻找早餐。一只野鸡受到惊扰，它从红柳丛中钻出来，发出“咯咯咯”的叫声飞往别的地方。行动迅捷的沙漠壁虎警惕地抬头倾听，略有动静就翘起细长的尾巴钻进草丛之中躲藏起来。沿途还碰到了几只野兔，它们从平滩上的密集的芦苇中倏忽而出，几个纵跳就逃之夭夭。

过了一道沙梁，果然出现了一个沙枣树林。据段存礼介绍，很多年前这里原本也是良田沃土，居住着不少人家。后来由于风沙侵蚀，大片的土地被沙覆盖，人们不得不搬离此地，只有这片沙枣树林还顽强地坚守在这里。这话果然不假，这里有些沙丘间被风吹出的残垣断埂，就是以往人们生活的居所，沙地上随处可见很多打碎了的青花瓷器的碎片，运气好的话还可以是到古时的铜钱，所有这些都是过去某个时期人们在此生活的明证。

这是一个不大的树林子，不仅只有沙枣树，中间还夹杂着一些胡杨。金黄的树叶映衬着红色的果实，远远看看去就像是一幅绝美的油墨风景画，美不胜收。这些树木枝干粗壮有力，造型奇特怪异，彰显出西北特有的阳刚之气。那厚实龟裂的树皮，通体断裂的丫杈，表现出千锤百炼的生命之美。

可能是人们忙于摘棉花的缘故，今年这里好像还没有人涉足。所有沙枣树的叶子已经干枯脱落，红彤彤硕大的沙枣挂满枝头，就像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玛瑙。秋叶让弟弟帮忙把带来的床单平铺在沙枣树下，段存礼举起木头杆子对准床单上面的枝条使劲地敲打起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过后，床单上落下了一层厚厚的沙枣。秋叶指挥两个弟弟从打下来的沙枣中挑拣出树叶和断枝，然后把床单的四角兜起来，将红宝石似的沙枣倒进了草框。

段存礼显然对这里的沙枣树已经非常熟悉，并且很有打沙枣的经验，他知道那棵树上的沙枣品质好，所以专打即大又甜的沙枣。

时已近午，他们带来的家当已经盛的满满当当。秋叶看到满头大汗的段存礼，提议大家停下来吃点东西。他们几个人围在一起， 拿出馒头和开水，就着硕大的沙枣吃起来。经过霜杀的沙枣六份甜，三份酸，一份涩，吃在嘴里别有一番滋味。这里的人们对沙枣的吃法别具一格：要么把打来的沙枣洗净，揉进发面蒸出沙枣馒头；要么先将沙枣蒸熟，然后搓下枣面，包在发面中炸成油饼，或是烤成烧壳子。不论是蒸，还是炸烤，做熟后的沙枣就去掉了涩味，吃起来更加香甜可口。

吃饱喝足以后，他们爬上了一个高高的沙丘。秋天的天气并不热，但是中午的阳光把这些青沙晒得热乎乎的，光脚处在沙中甚是舒适。天祥和琴琴年龄相仿，都还没有褪去童年的稚气，他们在沙坡上滚来滚去，完全沉浸在旷野的欢乐之中。段存礼和秋叶坐在沙丘的最高处，一边说着话，一边吆喝天祥和琴琴注意安全。

天禄为了不打搅段存礼和秋叶，知趣的走到沙丘脚下，他突然看到有一个动物钻进了干枯的草丛中，急忙追过去查看究竟，原来草丛中钻进去的是一只刺猬。天禄还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刺猬，于是就大声喊叫起来：“快来看啊！有刺猬。”

天祥和琴琴听到有刺猬，就从沙丘上面狂奔而下。那只刺猬可能是受到了惊吓，现在缩成一团，满身的刺倒竖起来，摆出了一副防御的架势。天禄找了一根红柳的枝条，想把刺猬挑起来，刺猬伸展身子，露出了尖尖的嘴巴，拖着肥胖的身躯，笨拙地向前爬去，天祥和琴琴当然不肯让它走，手里拿着树枝堵住了它的去路。

段存礼和秋叶也从沙丘上下来观看刺猬。段存礼说：“刺猬在这里的沙漠中极为少见，它一般主要在夜间捕食有害昆虫，对人类来说刺猬是益兽，属于保护动物。”他劝天禄放了它，天禄也不知拿它怎么办？听了段存礼的话，也就任由这只刺猬而去。

太阳已经西斜，一阵风吹来，沙丘上青沙滚动，远处天地相接之处朦朦胧胧，到了回家的时候了。段存礼将木头杆子放到草筐的提手里，大家抬着满满两筐沙枣，顺着来时的道路往回走。

刚进家门不久，秋叶赶紧打水让大家洗脸，段存礼还连脸都未洗完，他的母亲便气势汹汹地来到了来到了天禄家。这个女人满脸雀斑，阴沉着一张脸，一看就不是善类。她一直没有生育，到了四十岁出头的时候，不知得了什么茵福，生下了一个女儿琴琴，就被她视若掌上明珠。今天琴琴跟着段存礼从早晨出去，到了傍晚还不见回来，她不免有些着急，将心中的所有怨气怪罪在秋叶的身上。

她一进天禄家的院子就对段存礼就说：“你的魂让狐狸精勾去了，一天到晚不回家。”

段存礼一下子懵了，尴尬地说：“这不是回来了嘛。”

琴琴一见母亲发了火，怯生生地扯住她的衣襟，一个劲地往外拉。

李志忠听到院子里的吵嚷声，急忙从屋子里出来。还没等他说话，这个女人就拉着她的女儿琴琴出了门。

段存礼对秋叶的意思不仅天禄看出来了，而且连他的父母都看出来了。

天禄的母亲觉得这个小伙子不但心肠热和，而且做起事来干脆利索。她寻思着如果秋叶嫁给段存礼，不但夏荷在这里有个伴，而且对自家来说还多了个好帮手。

但是李志忠并不这样想，他的心里有一个对任何人从未讲过的结。当初他把夏荷嫁到了河西，老家的好多人都说他是为了钱，如今再把小女儿秋叶也嫁到这里，他这一辈子都脱不了这个嫌疑。为了他做人的诚信，也为了消除偏婆的误解，他倒希望秋叶将来嫁到陇东去。

秋叶本来对段存礼心存好感，今天他的母亲这样一闹腾，父亲李志忠就下了一道死命令，不准她再和段存礼瞎搅和，以免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最新网址：www.yiruan.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