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醒日 第三章 肯

最新网址：www.yiruan.info 肯将册本递给她。“本周的账务已经登记在内，请您查阅。”

安妮翻了翻，册本抄录了密密麻麻的帐目，她看完笑起来，用公爵印鉴在其中摁了下，然后将之交还于肯。“我知道了，肯先生，我会转达的。”

肯欠身微笑，公爵夫人今晚心情很好。平日里，她总是显得声色俱厉，仆人们都非常怕她。她待肯算是比较亲切了，她会和气地唤他为“管家”，有时则是“参事”。

“之后的内务就暂时交给别人吧，明天就是传教日，你也该有个参事的样子。”

或许是个参事罢。他问，“黑月城的人也要来么？”

“他们可笨不到哪去。”安妮好笑地看了肯一眼，肯发现公爵夫人的手指不断轻敲着桌板，显得激动不已，“他们知道新海得势。”

肯退回自己的位置，余光望向窗外。海面风平浪静，渡船稳稳地向前驶着，人们在甲板上眺望。黑月城只剩一个朦胧的轮廓，这个多元化的自由贸易区，保留了古艾菲尼亚、波瑟斯的文化精髓。因此手工业、商业首屈一指，名望不仅遍布东、西两境帝国，更远至充满神秘色彩的暗庭等极北之地。

此城原称拜伦堡，而它本身就像一座古堡。堡垒周围，街道狭长拥挤、纵横交错，沿街商店、房屋和作坊鳞次栉比。行人熙攘，之间又有许多异地旅人，他们集各自文化，与本国相交，融合的有之，独立成派也有之。肯没将这些和公爵夫人说破，一个有着狂热信仰的贵族生起气来是很可怕的。

安妮从她的提包里拿出一沓羊皮纸交给管家，“去找斑纳吧。李夫斯虽不在，但还是要办得风光才好，这可不是仪式那么简单。”

肯出门后，当即找到了老使徒斑纳，他是个五十余岁的老人，身材高大，言辞有趣，招人喜爱。听完来由，他愉快地同意请求，便备好笔墨伏案书写。

“你们这次是去奥米尔教堂吧？”

“是的，斑纳先生。”肯回答。

斑纳的身子往后靠去，窗外投来的一道方正的阴影，印在他的脸上，露出戏谑的表情。

“听说那的圣坛得翻修喔，是不是又要你自掏腰包啊？”

他实在不知怎么回答。

在希林姆的东部港口，有个红杉环绕、圆石铺就的海滨广场，奥米尔教堂在其间巍然耸立。它起于旧历二百零七年，由李夫斯公爵募资建立，圣托黎人称之为“海神圣域”，穆尔兰的称呼带有种浪漫诗意：“伊町洋之心”，肯则毫不客气地呼为“苦痛之地”。

肯在黑月城，是有名的实物主义派，即无神信仰者。他取得管家资格后，便来到希林姆，最早替镇中的一家大户工作。这个家族最后举家迁走了，他们曾有个孩子，天资聪慧，年纪轻轻就成为了一名贤者，他发表的有关魔法的言论，结果教会以违背教义之名迫害。此事后来成为他对所谓教会信仰深恶痛绝的根源。

肯进入东境的卡尔雷诺家族工作已有六年了。初时他还是个趾高气昂的小伙，身材矮胖，栗棕色面孔，嘴上总带着笑;他的嘴巴薄如刀片，仿佛就是为论辩而造设的。

然而即便是他“蛊惑人心”的本领也还是没能如他所愿。约莫两年后，李夫斯公爵结识了信徒分子安妮.海瑟薇，他被这个外表普通但内心复有才华的奇女子所折服，肯总认为他之所以放下成见，和东王——查克蒙德二世共同颁布《托黎诏令》，大部分原因是听了她的歪门邪说。

“伊町洋之外还有更可怖的东西。”她总是这么说，眼神惊恐慌乱，说出来的语气而又极其温柔平静。

“教义衍生出来的故事罢，提坦早已消逝在黄金时代了，暗庭就是恐吓下胆小鬼的把戏。”

肯倒是想这么说，但为了保障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不至分家，他还是选择了沉默。旧历战争结束，世界仿佛进入中场休息般，尽管不失学界削弱了人们的关注之嫌，但魔法确是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了。

“它无处不在。”遇到驳斥她的人，她准会辩解一番。“想想暗庭、圣域，那些传说，尔后的日子里，魔法文明消亡再复生，它将在不经意间苏醒，而我们会等待这一天的。”信徒们陪诸神等待，肯却想要自由地活着，活在充实的日子里，人们觉得他俗气，是个没有信仰没有理想的呆头。

门上一阵轻敲，“进来。”一个白袍徒从门外探出头，斑纳正在检查纸稿，肯则沉浸在思索中，见状，他转身走开了。

昏暗的房间再次充满阴影，桌上亮着盏油灯成了唯一的光源。肯靠着墙，用手抵着脑袋，倦意爬上他的后颈，席卷全身。斑纳看出这点，一边修改明日的事宜，一边告诉他自己的见闻：

“这次传教日提前，是要连同另外的日子举行，教会和卡尔雷诺家族合作，目的是借此给公爵夫人的姨侄，安德烈王爵授圣教礼。”

他压低声音，说个不停，他告诉肯，安德烈是何相貌，如何信仰诸神，如何在战场上拼杀。他的言辞不同那些老练的传教士，没有说像赞颂诸神的语气，也没有夸大事实。

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肯去应门，来者说是泰勒先生。

“请他进来吧。”斑纳说。

“走廊还有一些人，他们想让你出去。”

斑纳离开后，肯占据在一扇窗子暗中观察。一群五膀三粗的男人围着斑纳靠在墙上，看得出来，壁面和地板都新修不久，空气中驳杂着汗臭、粉刷后的气味。

“……这是最好的办法，”泰勒先生说，“把他带到希林姆是为今之计。”

“权宜之计罢，”老使徒斑纳说道，“别忘了他是什么人，这是在希林姆。”

“人们没那么迷信。”在场的一个坎伊乡绅开口了，肯听出来他是丹斯。

“你说是这样说。他来自‘灾厄’血统，这是不争的事实，想想南部尚未开化的地区，那里的人们是怎么称呼他的，不祥之兆、黑暗产物，恶…”

“最好你在公爵夫人面前也能说这些。”

人群中发出一阵轻笑，但气氛依然僵化，没有缓和的迹象，斑纳听着他们的话未言半语，肯知道他的脸白了。

随后他们操一口蹩脚乡音，嘤嘤嗡嗡地谈着什么，肯完全听不清他们议论的内容。

忽然有人低声惊叫，声音的主人是埃弗里，这次肯听懂了：“好了，听我的。必要的话，收了那些人也行，现在只需听他们说的做已经是诸神保佑了，海瑟薇就要带他过来，要有什么差错，我们身首都得分家。”

肯望了望，走廊亮堂了些，人们面无表情地散开了。只见公爵夫人信步走来，人们一脸正色地向她问候，她的身后是一支为数三十的队伍。然而在其中的末端，一个由四名护卫随侍的年轻人，正阴郁地看着他们。最新网址：www.yiruan.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