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 第十三章 直通车-3

午休结束后的第一个时段，电视新闻正在播放因为今年最强劲的台风而引起的沿海地区水灾。

北部湾大部分地区都遭受了严重的暴雨洪涝、滑坡和泥石流灾害，因灾造成的死亡、失踪人数日益增多，直接经济损失数额也十分庞大。

小时候经历的台风太多了，在所有的天气灾害当中，牟云笙最不在乎的就是台风。

他同样没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

但现在看见这条新闻，他突然想起台风来以前自己无意间看到的一次台风预告，那时的风球轨迹还依稀记得。

他不禁后悔当时没有把台风的消息告诉俞浩。

牟云笙把马克杯放在咖啡壶下方，打开开关，看刚刚煮好的咖啡流进杯子里。

电视播到下一条新闻前，被关掉了。

“就算是老板也没有在上班时间看电视的特权吧？”一个关系比较好的同事把遥控器放在一旁，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马克杯。

牟云笙瞥了他一眼，淡淡地笑了笑，给他让开位置。

同事往咖啡里加了奶，搅拌时说起早上开会时牟云笙交给自己的那个案子。

案子本身比较复杂，委托人明明应该配合律师提供资料，但目前因为个人因素加以隐瞒，让同事在面对对方委托人和律师时，常常有措手不及的情况。

牟云笙把砂糖和奶精放回架子上，转身靠向流理台，呷了一口咖啡，告诉他自己的观点。

“你最近手上那个案子，也是这么麻烦吧？”同事关心道。

牟云笙为那个案子头疼着，闻言沉了沉气，点点头。这时，他感觉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

牟云笙惦念着和委托人发生的矛盾，不假思索地接通电话，用手上的动作告诉同事咖啡不喝了，劳烦他喝完咖啡把杯子一起洗干净。

就这样，牟云笙走出了合伙人专用的厨房。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安静的声音，混杂在周围熙熙攘攘的背景里，说道：“牟云笙……”

“怎么了？”牟云笙听出是俞浩的声音，笑着问。

俞浩深呼吸的声音顺进通信电波里，他说：“我在析津了。”

短短五个字，让牟云笙完全呆住。心猛烈地跳了一下，抽得他的心口疼。还以为听错了，牟云笙缓缓地问：“你说什么？”

应该没有听出他的语意，俞浩重复道：“我在析津了，在西站。”

在牟云笙那句“谁让你来的”险些脱口而出的时候，他又听见俞浩说：“我的钱包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偷了，现在暂时没有找到提款机。你在国贸大厦B座是吗？我取了钱，打车过去找你。”

“你别来。”脱口而出的变成了这一句，说完牟云笙自己先呆了一呆。

那边俞浩大概被他的语气吓到了，一时没有说话。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阵子，最后是俞浩先说：“你……那我们能见面吗？还是我要回去？”

牟云笙完全没有想到俞浩会来。假期提前结束后，牟云笙面临着事务所里的诸多事物，他每天都在加班加点地结局。现在俞浩突然出现，他是要在家里陪着吗？还是继续加班？哪怕继续留在事务所上班，他能安心上班吗？

牟云笙撑着发痛的额头思考这些问题，这时俞浩又说：“我的电话没钱了。牟云笙——”

“你先哪里都不要去……”牟云笙想通后才说完半句，却听见通话中断的嘟嘟声。他握着电话，脑海里呈现出大片大片的空白。

直到走出厨房的同事叫了他一声，牟云笙才突然回过神来。

大概是被牟云笙苍白的脸吓到了，他关切地问：“你没事吧？脸都青了。家里人出事了？”

“不是。”牟云笙顺口回答，他顿了顿，又改口道，“嗯，是。有点事儿。我先走了，你下午在所里吧？事情你管一下。”说罢，他回拨刚才那个公用电话，低着头匆匆地往办公室走，生怕俞浩已经离开了公用电话亭。

牟云笙推开门的瞬间，电话被接起来了，听见传来的还是刚才那个声音，他刚才提起来的心落到了实处。

牟云笙问：“你在哪个位置？我去接你。”

“我也不太清楚……”俞浩说得有些慌，“在出租车站附近。”

牟云笙快速收拾着办公桌上的东西，把几份文件草率地收拾起来，问：“你的手机呢？”

他委屈道：“没电了。”

“那你就在那儿不要走。别站太阳下，我尽快到。”牟云笙拿着那叠文件推门走出办公室，交给坐在隔间的Sandra，“先这样吧，我现在过去。”

把电话放回口袋，牟云笙交代Sandra把文件快递到委托人那里，再顺便取消下午的见面。

俞浩挂上话筒，站在原地四处张望了一番，只觉得四周围的楼宇都高得厉害，一重重地压迫着，他的心也跟着往下沉。

这儿的夏天格外闷热，空气也不怎么好，俞浩在阴处站了一会儿，感觉豆子一样大的汗珠从背上缓缓地往下滑，额头也直冒汗。

他抹掉悬在下颌的汗珠，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头渐渐有些发晕。

这时，俞浩想起自己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也没有喝水了。

在列车上，根本连落脚的地方都很难找到，更别提移动位置。

他在背包里找到银行卡，想回到车站里找银行柜员机，又拿不准牟云笙什么时候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救赎请大家收藏：(www.hxjxsw.com)救赎花香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生怕牟云笙来了以后找不到自己，犹豫良久后，俞浩还是决定等在原地。

毕竟是一路的站票，俞浩到底坚持不下去。

他在台阶坐下，每隔一段时间用手擦掉颈子和脸上的汗。

不知当日的气温是多少，他吃力地抬起眼睛，望着尽管是多云却白得刺眼的天空，不知道阳光究竟从哪个方向照下来，热得他浑身发虚。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等了多久，等到后来，他连炎热都忘记，骨子里透出浅浅的冰冷。

俞浩甚至打了个寒颤。

胃在隐隐作痛，他卸下背包，抱在怀里压住胃部，时而看看四周，却猜不到牟云笙会从哪个方向来。

就在他打算埋头休息片刻时，他抬起被汗水压得发沉的眼帘，见到牟云笙急匆匆地跑过来。

俞浩连忙站起来，却忘记了背包。

一瞬间，背包掉在地上，他急忙弯腰捡，却因为这个动作两眼一黑，往前倒下去。

眼睛就要闭上的瞬间，俞浩看见牟云笙箭步走上前，而自己则在下一秒跌进了他的怀里。

“怎么浑身是汗？”牟云笙的手摸在他的额头上，低头轻声问，“能走吗？要不要背你？”

俞浩扶着他的手臂站稳，点了点头，说：“没事，大概是饿晕了。”

牟云笙把他的脸又摸了一遍，心疼得很，叹息道：“先带你回去。”

“嗯。”明明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话了，俞浩还是勉力做出了微笑的表情。

俞浩第一次看牟云笙下厨房。

先前尽管也吃过他煮的粥，但俞浩后来还是没有办法把他和厨房这样一个地点联系在一起。

这会儿，俞浩坐在沙发上吹空调，杯子里的水已经喝完了，还捧在手心里。

看着牟云笙在厨房里煮泡面的背影，俞浩只觉得陌生，就算是如此陌生的背影，也让他的心里翻滚起一阵一阵的涟漪。

煮泡面很快，牟云笙把火熄灭，拿起平日里用的那副碗筷，说：“先吃点儿填肚子吧，晚上再带你出去吃好的。”

牟云笙在茶几旁跪下，把奶锅里的泡面倒进碗里，筷子交给俞浩，说：“小心烫。”

俞浩讷讷地点头，放下杯子，从沙发滑下来坐在地毯上，开始低头吃面。

牟云笙没有说话，房间里面只有空调轻微得听不见的声音，还有俞浩吃面时，因为面太烫而发出的响声。

手一直在发抖，有几次面线夹起来又掉了，落在汤水里，汤汁溅起来打到了俞浩的脸上。

见他四处张望，牟云笙找出纸巾，擦他脸上的汤汁。

俞浩呆呆地看着给自己擦脸的牟云笙，脑袋里一时空白。他想起电话里牟云笙的那句“你别来”，解释道：“因为你之前说我可以来，我才来的。”

牟云笙丢掉纸团，听罢才想起此前在电话里无心说的玩笑话。现在看着俞浩，他点头道：“没事。”

看着俞浩低头继续吃面，牟云笙不免对当时的自己感到懊恼。俞浩平时是总把自己放得那么低，不希望给别人添麻烦，说了想见面，肯定是遇到要紧的事情才发出的求助信号，他怎么会认为那是带着情趣的玩笑话，没问缘由就答应呢？

俞浩吃着吃着，没有胃口了。他自己也很奇怪，明明先前是那么饿。他放下筷子，说：“那个……朱慧到店里来，说把店收回去。”

“朱慧是谁？”牟云笙不解。

“就是张志敏的未婚妻。铺面的首付是张志敏出的钱……”他暗暗叹气，抬眼悄悄地看牟云笙，见后者紧皱着眉头，索性一鼓作气说完，“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本是心疼得很，但俞浩打算耍赖的模样却让牟云笙忍俊不禁。他意味不明地笑道：“所以？”

俞浩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笑，心跳了一阵，惴惴不安地说：“你不是律师吗？想问问你有没有办法，律师费我可以出……”

听罢，牟云笙沉声道：“我的律师费很贵。”

他的语气一下子降得比房间空调的温度还低，俞浩不敢看他冰冷中带着漠然的眼睛，盯着碗里剩下几根面线，吞吞吐吐地问：“少点行吗？我没什么钱。”

事到如今，俞浩居然还能够这么客套，实在出乎牟云笙的预料。牟云笙不明白，如果连这种程度的问题也要划分得那么清楚，当时俞浩为什么要问是不是喜欢呢？

牟云笙在心里叹了口气，说：“用身体来抵也行。”

闻言，俞浩猛地抬头，睁大了眼睛看着漫不经心地说出这句话的牟云笙。

牟云笙淡漠地看他，说：“不愿意？那回头我让助理把费用清单列给你。”

俞浩急忙拉住他，想也没再想就支起身子亲过去。末了，他避开牟云笙的目光，用微乎其微的声音说：“愿意。”

“那么，我们到床上再商量如何分期付清吧。”牟云笙忍着笑说。

他抬头看见牟云笙缓缓地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然后在伸手提起他的瞬间压了过来。

俞浩仍是没什么力气，完全无法站稳，两人由此倒在沙发上。

俞浩呆呆地看着用膝盖支撑身体的牟云笙，有些不敢呼吸。牟云笙看他的眼神很奇怪，俞浩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看自己。这眼神，好像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复杂情绪，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俞浩看得很迷惑，问：“牟云笙？”

牟云笙弹了一下他的脑门，责备道：“你第一次出门吗？怎么连钱包都放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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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救赎请大家收藏：(www.hxjxsw.com)救赎花香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他怔了怔，低声道：“我买站票过来的，只有慢车了。车上人很多，我就没注意。”他知道是自己疏忽了，说得有些没底气。

“你……”牟云笙皱起了眉，他看着俞浩隐隐透露出内疚的脸，发现自己除了叹气，也只能叹气。

真是的，前些日子，当牟云笙再一次遇见俞浩，他以为这三年来俞浩改变了很多。起码，俞浩变得比从前有自信，不再唯唯诺诺，敢于说出自己的诉求。但现在，牟云笙发觉俞浩在他的面前，还是将身段放得那么低，明明付出那么多的辛苦，却还是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俞浩不知道牟云笙究竟是生气还是失望，心里着急，抓住他的衣服，但想到他的衬衫肯定价格不菲，经不起抓，又松了手，说：“我知道这样贸然来很没分寸，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来了。你想骂就骂吧。”

牟云笙注视了他片刻，放开他，坐回一旁。

俞浩急忙坐起来，手放在他的手腕上摇了摇，恳求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我也知道自己不对。”

“你没有不对。”牟云笙忍无可忍，沉声道。

他一怔，慢慢地把手收了回来。

见状，牟云笙又叹了一声，看了他一眼，把他的手握住。

那力道很重，俞浩清清楚楚地觉得疼，他讶然看向牟云笙。

他的笑容有些脱力，还有一些倦意，语气却是准确而肯定的，重复道：“你没有不对。你来我很感激，因为，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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