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yiruan.info 嘣!
薄衣逸散出飞雪般的棉絮,纷飞若漫天鹅毛。
嘣!
足尖拧转,踏出纷扬的泥土,一进退宛若惊鸿霓裳。
嘣!
漫天黄沙直上青云,夹杂成土瀑轰然冲泄在瞳中。
少年没有表情,却并不严肃,洒然的像是万事看破,眉宇间空明的宛若秋日澄澈寒潭,全无忧色,亦无惧惮。
一缕旁趋的剑气刮破他的脸颊,随即化作冷风拂面,冻煞人心肠。
那跟弦一直绷的紧紧,在断裂与松弛间扯为岌岌可危的纤细,第二十息。
席熙想,太久了。
他松开左手,放弃稳重的双手持剑式,仅单手掌剑。
这一刹,本浩浩荡荡若大漠狂沙的宏阔叠剑变了。
单手执剑本就飘忽不稳,风阵眼差之毫厘的谬误,就将化作剑阵失之千里的死局。
剑气写意而更快,仿佛楷书而至狂草。
铃铃的铜声急促,搅动漫天风刀霜剑从四面席卷那单薄衣衫的少年。
李少燃笑了。
他叱喝道:“哑风石,就等着你变阵呢!”
喊声插入狂卷的剑阵,将诡谲的风拨动的更无常。
他再度伸手入怀。
因着风阵无法揣度的缘故,连剑眼席熙也无从估量何处罡风会密集而何处会稀疏,这就无从避免的露出了一丝破绽。
少年的手伸出时,掌中攥着一枚硬物。
借着旋身的腰劲,少年将它灌注了全部力道的狠狠掷出!
那是一枚圆润的鹅卵石。
因为几代人的摩挲,表面光滑细腻,黑曜石的弧面泛着珠圆玉润的光点。
此刻在飞掷下化作一缕纯黑的线,笔直的贯入那一线稍微流露的破绽之中。黑石在剑风的狂怒中那样悠哉翱翔的姿态,像江南少年嬉闹着在平坦若银色大地的广袤湖泊上,打了一个水漂去。
席熙的瞳孔收缩,再收缩。
若之前少年从万千道剑中辩真的本事只是让他忌惮和惊叹,那么此刻他的心中只有由衷的恐惧。
是那个东西吗?真的是那个东西吗?他怎么会有那东西,那东西又怎么会在一个少年的手中?
席熙徒劳的张开嘴巴,露出齐根而断的舌头,喉咙发出嗬嗬的风响,眸中满是心痛与焦急。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异物,那一块小圆石前方有两柄横出的环风剑,试图拦截一切穿过风阵而来的物件。
可是哑巴又怎么来说话?
他只能看着,黑石一沾即走,在风的罅隙中飞掠,而他,无法……无法发出声音?
“噤声,勿复言之,这是你活下去的唯一办法!”
“也不知他是愚顽,还是痴妄。那时的他死了倒是最好,但现在……也挺有意思。不如成全他吧,让他做个小哑巴。”
席熙的前半辈子,一直在用力沉默。用了血,用了泪,甚至……用了命,自己的和别的许多人的。终于他觉得很后悔,可是此时的他早已是一个真正的哑巴。
然而,席熙是个乡下人,有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淳朴,他虽然很后悔,可倒也不会去怨恨什么,更逞论扛起了蚀风剑眼一任,他便更不会干些蠢事……比如说反水。
他不能说,那便做。
一瞬的恍惚后,哑巴席熙眼睛彻底的镇定下来。他心念急转的失神,不过片刻。他还有机会做一件事。
席熙的心中微微叹息了一声,右手五指,渐次松开。
只因听风吟是石剑,无法打磨的过精细,所以较铁剑重了数倍。听风吟在他弃剑的一瞬发出呜咽般锵啷一声悲鸣,便重重的坠下去。
两把交叉的环风剑顿了顿,持剑者手腕沉落,亦弃剑!
黑石险而又险,险而又险的从两剑沉落出的空隙中飞出!
浑身都被冷汗浸湿的席熙一拂袖子,黑石被他一袖扇开十二三尺,极普通的落到草堆里,“噗”的一声砸出个小坑。
少年的缜密心思,仿佛打了水漂去。静若止水的湖面,只起涟漪,不起风浪。
这时的听风吟剑尖刚触地面。
一团猛烈的蒸汽狠狠轰在席熙的后背,气势如虹!
然后一衣劲装,在席熙血肉模糊的后背轻轻一点,让席熙猛然吐出一口逆血的同时,借力前劈!
云雾弥散中,杀意凛然的白青宛若白衣飘飘的谪仙,那跃起的身姿绷紧若虎,蓄满沸意的剪沧断笔直的指向……李少燃!
先前出剑又随着席熙弃剑的蚀风人,手腕一提将剑拾上,凌厉的指向白青。
“我要杀的不是你们……滚!”白青怒的咆哮一声。
蚀风剑怎么会领情?
剪沧断与环风剑交错,那一瞬悲怒的尖啸与剑风乍然爆起,白练般的沸汽一泻千里,将惨烈模糊成朦胧一片!
环风剑折断。
剑阵人被飚射四溢的剑意蒸干成皮肤通红透明的死尸。
只有去势已尽的剪沧断,双刃在白青身前叠起,铡向李少燃喉结才微微鼓起的年轻脖颈!
不过一尺,李少燃手脚冰凉的想到,他就会身首异处。
他睁着那双瑰丽的眸子看着白青,此刻那里美景空空落落,只有一派远方。李少燃在看着剪沧断,他早就知道,此刻才是它本来的姿态。
理所应当的按李少燃所想去推理,他也理应知道白青的本来身份,由此推得,他明白黑石会给白青怎么样的刺激。
所以少年,怎么会没有把握,没有后着?
毕竟,他二叔说过,思虑不深无所谓,也不要以最大的恶意揣度别人,只要不给人背叛的机会,活的简单些也好。既然此刻李少燃给了白青一个背叛的理由,那么自然,他就要想的多一点,要给白青一个交代。
其实不管李少燃有没有想那么多,还是仅想保命,在抬起手中无量鞘的时候,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白青的记性不错,记得少年郑重向他交代的,无量中会盛几道蚀风的剑气。
“如果你偷袭不成,也尽量以蒸汽遮蔽他们的耳目,看不到剑眼的剑,他们便无从变阵。此刻按蚀风旧例,他们都会向中央,即剑眼聚拢。那时我收鞘的几道他们的真剑,就尽可以全数奉还给他们了。”
白青猛然侧身,右手顺势撩起,他有把握,以自己的左肩去换李少燃的命!
剪沧断渴饮着血,初化龙成的“听”让它叫嚣的杀意满满的灌入白青的耳朵。
可是他却看到,李少燃冲他淡淡地笑了一下,口型是既不缓慢,也不焦急的两字。
何必。
何必,还要去纠结呢?
你……这是要我放松十年的仇吗?
白青瞳孔猛然收紧。
李少燃提着无量鞘的右手依旧笔直,没有因为他的躲避而调转鞘口。
何必?我又无意杀你。
何必去躲。
何必去恨。
这个口型有太多的意思,是乞命?是劝慰?是遗憾?
幼嫩的鲜血飞溅出来,像柔美的牡丹,乱红劈劈啪啪的打在折断的草茬上。
无量鞘中飞出凄美的剑气,将还站直的蚀风剑阵全部席卷进去,将所有敌人切碎至齑粉。
你是个好人,所以我会帮你。
何必。
李少燃的眼睛失去了光彩。
席熙的应变,白青的杀意,俱都打了水漂去。
可是少年的心思呢?
谁又知道。最新网址:www.yiruan.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