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魂无名者的故事 末节.王者

作者:BlackTor 分类:游戏竞技 更新时间:2023-03-05 13:42:46

最新网址:www.yiruan.info鸟儿带着我穿越层层乌云,过了许久,视野却始终局限在云雾里,眼见所有皆是一片朦胧。

冰雾与水滴钻入盔甲的细缝中,天空寒冷的有如刮起暴雪的严冬夜,稀薄的空气令我昏昏欲睡,冻结的眼皮最终只意识得到世界存在着一股光芒,既非太阳、也非月阴,那是亘古永存的浑沌,让人分不清阴影与轮廓的暧昧光辉。巨鸦持续地飞翔,终于,牠穿越了世界边境,此刻煦光融化了蓄积在衣甲上的冰晶,但寒冷却依旧徘徊于气流中,那片蓝天不稳定地流动着,若有若无的云影在神土的苍穹中闪烁。

罗德兰不再像以前那样温暖,虽然永昼的幻影还在,但变化已从世界的裂缝中逐一渗入,冷与暖、旧与新,诸神的国度已非永恒之国,我的罗德兰如今与人间已无太大差异,它只是个雄伟的遗迹……那个地方必须只是个遗迹。

巨鸦的羽翼划过龙之峡,好像那年我初次抵达罗德兰的情景……然而,出乎意料地牠这次不打算把我到篝火旁,反到朝着神殿旁的残塔飞了过去。霎时,我被低抛至塔上的空巢中,鸟巢的枯枝带有弹性,整体而言还算是个不错的降落经验,只是旁边还有两颗未孵化的大鸟蛋,这让我不经怀疑自己是否是准备让牠拿来喂食幼鸟的饲料。看来是我太多虑了。

我对站在低处残墙上的巨鸦道了声谢谢,随后,我注意到了大蛇打瞌睡了神殿就在下方。过了几十年了,那条蛇依旧睡在那……然而比起芙拉姆特的睡姿,我更在意祭祀场的现况,因为当鸟儿带我飞过祭祀场上空时--虽然只是晃眼一过,但我看见今天的罗德兰还有个旅人留在那。他是谁,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不,其实我不在意他是谁,我只想知道他休憩的篝火是否还是几十年前的火焰……想知道那处永远的起点与过站上,是否仍留着一丝属于我的残影。

踩了几阶残梯,塔宽而破碎,倒也不缺立足点,沿着飞扶壁坡下滑了几十呎后,我接着便跳到了一旁破箱堂顶。接着,又经过几次攀爬,我的双脚终于踏入几乎让脑海所遗忘的祭祀场废墟中,可是我还记得那条简单的路,只要一直走,在陕廊拐过几个弯与梯后,我就能看见古往的圣女与圣徒们停留的后厅;厅后的草地旁有棵枯树,树下曾有位老朋友在那静坐冥想;生着青苔的石台宽梯上还残留着几道未塌的老石墙,在石墙深处曾有位红衣之人在那享受阳光、而墙的外围则曾有名追求知识的魔法师在角落解读文献。

是的,这里留着他们的影子。我记得所有人的名字,我所爱与所恨、背叛我的与我背叛的人们,他们的名字一一浮现于脑中……那你呢,篝火的旅人?既不是那位蓝衣战士、也不是席格麦雅与他的女儿、更不可能是索拉尔或罗特雷克,你是谁?你享受的又是谁的火焰?

(……咑唦……咑唦……)

……火焰……安娜塔西亚。「你出来了。」我呢喃着。

听见我的声音后,对方迟疑了一会儿。她看向我,那张脸小巧精致不时有人性的黑影在上头窜动。安娜塔西亚,我的幻影与诱惑、我的挚爱与恐惧,虽年过数十载,但一看见你,梦中的痴迷又袭上了心头,可是我知道,那只是一场梦,是叫人发狂的错误情感。但是,我……

「你愿意对我说话吗?」我问着,并摘下了头盔。

「……」安娜塔西亚坐在那沉默了好一阵子,她双手拉紧了身上的破布袍,脸上浮现了我未曾见过的情感,「……我……我记得您,在许久以前……我们曾见过面。」

「过好长一段时间,不是吗?」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我不清楚过了多久,只觉得那段日子十分遥远……可是英果德先生说,封闭之后的罗德兰是凌驾于时空的地方……在这里没办法像人间一样讨论时间的意义。」

「他照顾着你?」

「是的。」她的声音微小,但清晰可辨。

过去我从未想过有今天这样的机会与安娜塔西亚对话,现在她不再只是一个器皿,那位女性的语气虽卑微却不贬低自我,她拥有做为一个生命存活于世间的自信。好想再多说一点、多听一些,安娜塔西亚,我想和你谈话,无论什么都好,只要能听见你开口就行了。

「介意我借你的篝火休息一会儿吗?」

「当然……篝火就是为此存在的,先生。」

我坐在安娜塔西亚的对面,坐在这,我能仔细观察那位女性、明白她的改变。此时,我也能瞧见蓝衣战士曾长久停留过的坍塌石柱,现在,那处座位让黑骑士之剑所占据,剑插在倾柱前屹立不摇,像跟钉子一样刺在罗德兰身上。

……尽管那把武器是我一度舍弃的痛苦象征,那段疯狂与迷惘的生死体验全灌注上头,但如今我却穿着与大剑成套的装甲再次回到祭祀场,并与之相遇。难道我真的被葛温的阴谋给束缚住了?让黑骑士与他们的执念给困于使命的诅咒中?不,束缚我的不是大剑与盔甲,从成为不死人那刻,从来就没有任何实存的东西困住这副躯体与意识。我只是这么做了,选择了……并接受它。

「那把剑被人动过。」我说。

安娜塔西亚回答:「……这些时间,有些旅人会将它拿去做为自己的武器来用,但无论那个人将它带去何方,最后都再次将黑剑归于原位。没有人愿意保有它,也许是因为它并非那些迷途旅者所能承受之重、也可能是因为他们早已因大剑而达成了理想,可是无论如何、不管结果是好坏成败,他们都认为那把武器必须回到它的原位……。」

「真有意思。」

「……我……」安娜塔西亚低着头,「……我曾先后跟两位来访的不死人说过这件事,他们也觉得有意思……后来,当第一位旅人再次将它摆回原位时,他便称黑骑士之剑为真实,然而第二位同样踏上这条路的旅人则否定这个称呼,他反倒称那把剑为幻影……先生,您觉得他们之中,谁达成了理想、谁又失去了理想呢?」

「这是个没有意义的问题,安娜塔西亚,罗德兰本身就不存在理想这件事,」我的声音不知为何变得低哑又微弱,「只是个陷阱罢了,女孩。」

「……的确是个没意义的问题。抱歉,我只是开始思考一些奇怪的事……英果德先生认为,这是件好事,但这些事对我而言却很不寻常……而且没有答案的事情却让我惶恐不已……无尽的思考,我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想,可是那些问题让我只能不断地思考。」

「我懂,我懂你的感觉,安娜塔西亚。」

我们小聊了一会儿,但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好讲的,毕竟我跟安娜塔西亚之间没有任何交集,最初--最初那些承诺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那位女性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被我当作前进的借口,可是我们完全不认识彼此。为了她、为了火焰、为了自由……宛如逃避一般不停的追求,把妄想当成了真理一样妄自追寻……不过能见到安娜塔西亚好好地坐在这,开口说话、表达情感,她像个人类一样活生生地在天空下活动--能看见这些事情发生,我已心满意足。这也算是美梦成真了吧。

本来我以为我们的谈会很尴尬、而且十分短暂,不过实际情况比我想象中的要好的多了,至少我们虽然没有交集、但也没有需要避讳的事情。不久后,我们的谈话结束在一阵饱满的寂静中,虽然不知道安娜塔西亚是怎么想的,但这是我多年来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沉溺在平静中,那位女性总是带给我如火焰般的慈爱与温暖,可是我却没办法回报任何事情。

「安娜塔西亚,未来这里可能会变得更冷,」离开前,我把身上的毛皮披风卸下并交给安娜塔西亚,「虽然你有篝火能保持温暖,但背后总是会受寒的。」

「谢谢您,先生。」

「不……是我要谢谢你,而且,我还要向你致歉才行……对不起,我没办法成为你真正的骑士。我是个虚假的不死人,总是以那些蛮横又不可理喻的态度对待你……」我看着安娜塔西亚,乞求她别拒绝我的道歉,「对不起,安娜塔西亚。」

请你不要拒绝,求求你--安娜塔西亚?

……我感觉到她躯体压在我胸甲上、她小小的脸靠在我的怀中,安娜塔西亚纤瘦的双臂圈着我……她抱着我……

「我原谅您,先生。」

「……谢谢……」我闭上眼,思索着那句原谅的含意,「……谢谢你,安娜塔西亚。」

「请告诉我您名字,让我记得您。」

「我……我叫做无名,弗雷米莫的无名。」

「那是您的真名吗?」

「是的,没有比这个名字更真的东西了。」

「祝您一路顺风,无名先生。」她又抱得更紧了些,她的情感、她的人性之火蕴含其中。世界正与我同在。

「我会的。」

……安娜塔西亚……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原谅我这个可悲的不死人……谢谢。

---

带着大剑前去处理完罗德兰的杂事后,我再度回到芙拉姆特休憩的神殿中,但此时醒着的不是大蛇,而是那位身穿红衣的老朋友。英果德驻足于前往墓园的入口处,手持锡仗、脸戴鸟喙面具,我敢断言他没有任何改变,从千年前到现在,法师英果德的信念有如金石,不染半点锈蚀。

「吾友,别来无恙。」他说。

「还过得去。你呢?」

「晒阳光的日子永远不嫌多。」英果德前进了几步,人已跨入了神殿中,接着,他问:「继承者,人间之旅让你得到了什么启示?」

「没什么启示,只是让人认清事实罢了。」

「这个事实是导致你再次前去王都的原因吗?」

「不,王都的一切只是个未完成的承诺……时机已经成熟了,英果德,所以我决定完成它。」

「我不明白你的时机指的是什么,我只知道巨墙彼端发生了变化……一些不太好的改变。毁灭、破坏、消灭异己,无名之王,此非明智之举,你的作为只是在否定世间曾有神祇存在的历史。」

「英果德、我的智者,我没有毁灭神祇,我只是让祂们提早退出舞台……我不想消灭任何存在的历史,但为了人类,我们没必要留下徒有空壳的偶像。」

「为了人类吗?」他反复确认着。

「也为了我自己。」

「……很多事情……有很多事情,做为一个古人,我仍有许多不明白的事物,好坏对错、正邪善恶,选择的剎那对千年的光阴而言显得毫无意义,唯有结果能证明一切……」他叹了一口气,「……可是,铲除赐予人类光明的信仰,这对人类又有什么好处?在那瞬间,你感觉自己消灭了控制万物的昏乱之源,但你只是除去了一个无所作为的实存,此举反倒让影子拥有取而代之的借口。」

「如果人类会因此毁灭,那就让他们去吧。」

英果德双手握紧锡杖,身子的重量全放在上头。「罢了,吾友,这是身为继承者的你的选择……我无能干涉。」

亚诺尔隆德已经没有神祇了,只是就算有,剩下的也非阳光公主的幻影,而是一位复仇之神。这个世界不需要复仇者的统治,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亚诺尔隆德的复仇者都不该留下来。祂不是命运,祂只是个虚幻的欺瞒者;我想告诉英果德,复仇的暗月之神并非他记忆中的万物诸神……但我没有必要去解释这一切。

「英果德。」在准备唤醒大蛇前,我又呼唤了他的名字。

「在此。」

「谢谢你替我照顾安娜塔西亚。」

「我只是在一旁看着而已。」

「这就足够了。」

英果德在那等着我的下一步,不作声、不劝阻,他不愿再影响我的想法,但也没想过要立即离开。后来,英果德看我踢醒芙拉姆特、听着我们毫无营养的争吵,他从头到尾都参与其中,却始终只是待在一旁,像个雕像一样。也许是因为他害怕只是我会再次从罗德兰溜走,所以才会一直留在神殿中吧?

然而,这次不会了,朋友,炉火正在招唤我过去作出抉择。无论是火焰还是黑暗……。

突然间,芙拉姆特再次将我吞入蛇口中。毫无疑问地,牠明白我讨厌这种移动方式,所以更义无反顾地采用了吞食一途,丝毫不理会我的要求……牠一定知道些能不通过那张臭嘴就得已进入火炉入口的方法,可是老人家的怪脾气难以捉摸,尤其是一条失智的老蛇。算了,反正这也是牠最后一次折腾我了。

那张嘴像个通道,然而我不知道他将往上还是往下;****的肌肉将我的身躯推往深处,只是我搞不懂这样要进去还是出来。那股黑暗酸甜而迷人,似棉制的被褥般温柔暖活、如消失的故土般令人向往,我在想,既然人类都诞生自这片黑暗,与浑沌、深渊同在,人类的灵魂自始至终都与孕育之地紧密地连结,那我们又为什么要追寻光芒?就这样沉醉于诞生之地又有何不可?我猜英果德的话是错的,黑暗并非**,它是深沉的……乡愁。

……啊……黑暗是回归的渴望吗?

也许是吧。

---

伟大者们的灵魂存在于我的体内,祂们的过往与记忆残留其中,但如今已分不清那些东西的形貌,当我拿出来的那刻,魂魄中存留的只是一股强烈的执念。

死者、魔女、四王与白龙,那些灵魂金黄炽热,宛如火焰,无论是要推动命运、还是要抵抗命运,所有盲目的狂妄与愤怒全都纠缠成团,无分彼此;阖上眼皮时,我还能感觉得到它们致命的光芒,光中参杂着那些伟大者的哀叹,只是今日也以无法明白那些叹息的原因何在,徒留一丝斑驳的幻象。

王器的火焰因王魂而旺盛,原本只是一团火星,但魂魄坠入的瞬间便骤然膨大,火焰填满了巨大的盆子、火舌溢出了盆缘之外,王器与它的台座与火融为一体,但那些却非实存的热焰,而是如同篝火一样抚慰灵魂的光芒。过去,我曾在此发过另一场美梦,对着王器的光柱思考着未来的雏形,但在魂火注入的剎那,我所有的想象与誓言都化为了乌有。如今我只剩下一道选择,我的过去与未来都是为了今天的选择而存在。

待火焰溢满,前方的大石门便静静地向外推开,声响微弱,咯咯的摩擦声似乎不着实地一样,此时白光占据了视野,从一条缝隙、至一个洞窟,刺眼的强光让人睁不开眼。我好害怕,只是不知道在恐惧什么,也许是因为那道白光让人想起了死亡;与陷入黑暗的死亡不同,门后的是个不可侵犯的幽冥异界,沐浴在此光中,此生罪衍一览无遗。

「啊啊……王器终于装满灵魂了,」我听见芙拉姆特在远处呢喃着:「达成此业,你无疑已是葛温的后继者……是新的大王!……而我寻找王者的职责也要告一段落了。」

「……我不过是为了献祭而存在的人物,就算冠了个响亮的名号,对我的身份又有什么实质影响?我依旧是你们的牺牲品,这个王号只是瞬间即逝的安慰之词罢了……」

「年轻的王啊,无论结果如何,你都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王者,无论你要与黑暗同在、抑或献出你的黑暗,王者,你已超越世间俗物,作为超越者存在于此……然而,纵使我言明你本质已是王者,但我仍盼望你作出一个正确的选择……我期盼你能做一个火焰之王,延续火之时代。」

「是啊,火焰……像个英雄与王者一样为大义而奉献自我……哈哈哈……」

那道光芒冰冷无情,朦胧的雾弃与之同在。等双眼更习惯了些后,我注意到门后原来有个宽大的阶梯,而我所见的光其实是个往下前进的廊道……此时,上头有东西在移动,灰白色的影子从光的左侧出来、而后又隐没于右侧。影子的数量不定、总归为多数,它们静悄悄地漫游着,形貌几乎与光雾融为一体。

「嘿,小子,」突然,弗拉姆特呼唤着我,并说:「老朽明白,现在你不会相信我等的任何一字一句,但就请再让我告诉你一个故事吧。」

故事?他还打算用言与对我产生什么影响呢?「不要紧,我喜欢听故事。」

「真是口是心非啊,年轻的大王……不过既然你口头上答应了……」大蛇的声音停顿了会一儿,那排牙齿动了动,似乎正准备为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做好暖身运动,「……这个故事是关于旧王葛温与祂的长子的事情。在传火之前,旧王葛温将祂拥有的一切都分给了底下的族人,从祂的权力到库房中搜集的珍宝,葛温王散尽己身之所有,最终只替自己留下了一套粗衣劣冠与一把巨剑当作传火的旅装。不过,在诸多族人间,王给了祂的长子最多的权力与力量,很明显地,旧王葛温选择了让阳光之子葛温朗斯作为新的族长,并期望祂能在自己消失后能继续带领神族前进,维持世界的运作。

然而……葛温朗斯虽然得到了旧王葛温的雷电,祂却选择将力量传入人间。阳光之子将火之雷传授给了人类,此举象征神族之没落、世代交替之必然……想当然耳,此等愚行引发了族内的众怒,因此,背叛者葛温朗斯被逐出了罗德兰,关于祂的纪录亦随之灰飞烟灭。传说,化为人类的祂在人间游荡,并持续传授着关于雷电与火焰的知识,直到诸神各奔东西、王城衰败的当下,葛温朗斯才又回到了罗德兰,并死于此地。

年轻的大王啊,这是实存的历史,描述中没有半句虚假……因此如果令你心存忧虑的,是担心人类将再次沦为它者的阶下囚,那你大可放心,无论你选择了黑暗或火焰,人类都已非它者之物……毕竟阳光之子早已将权利与力量授予了人类,你们是独立自主的生命,而非归属于任何强权之下的附属品。」

「你这个时候才说出这种话,不觉得太晚了些吗?」

「有些话说起来永远不嫌晚。我等命运即传达我等悉知之真相,如今我已把真相传达至你耳中,但愿大王你能因此作出最好的选择,无论是要延续世界、或令世界回归黑暗……此时此刻,全凭大王的意志做出裁断。」

奇怪的芙拉姆特,我曾以为牠的老臣性格只是层伪装,而那个闭目传言的蛇才是它的真面目,但如今我却觉得,这条老蛇其实从来就没有伪装过,牠是命运的一环,存在与举动皆属命运,未曾虚假过。「我尽力而为。」

「能遇到你这小子还真令我开心……我终究是很喜欢人类的。或许葛温也是,祂虽是神族的领袖,却选择延续世间火光而非独活于天地,父亲是如此、儿子也同样如此……祂们两都是一个样。」

「真的是很有意思的童话故事,芙拉姆特。」

「是的,很有意思,希望未来还有机会见闻到更多这样的故事。现在,去吧,年轻的大王,作出你的选择……无论结果为何,但愿你能有一番伟业。」

一番伟业……真讽刺。

跨入大门前,我看了一眼挂在胸前的项链,新的绳炼上串着的是老旧的遗物。虽然知道这么做没有任何意义,但我仍就对着项链祈祷,愿莱特的意志与我同在,愿我能穿越冥府、任身魂来去死亡幽谷,一切皆为选择而存,至于是光是暗,都将在尽头揭晓。

白炽的通道上徘徊着的是一群没有意识的幽灵。当我走下几阶后,它们的轮廓就更明显了。那些幽灵是黑骑士的影子,它们缓步慢行,持盾持剑、持斧戬,每个骑士的走姿都谨慎的滴水不漏,它们虽散落于各处、不随队伍前进,然而似乎有股意志将军团的行动紧扣在一起,那些迷失的影子追逐着光芒而走,为了守护某个重要的事物才反复穿越此地。

而我也……我走过了它们。

通道链接之处不是另一处洞窟,相反的,虽是往下,但大洞外却是一片天空。天空晦暗不明,斑驳的橘白光辉隐约从厚重混浊的乌云间渗出,不时还能听见隆隆声响,不知是雷电还是风鸣,两者在巨大的塔前混成了一团,天空、巨塔与空气彷佛混浊污染的颜料般和成了一体,尤其是那座黑塔,占据大半视野废墟令人焦躁不安,它是一切浑沌的起点与终点,黑压压的影子与它的残骸封锁了这个狭小的世界,没有人能进入、亦无人能轻易离开。

此地让灰烬覆盖,成山成丘的白灰砂土在我脚下发出阵阵声响,燃尽的柱骨墙身留下了一道到不自然的风化痕迹,似单边鱼骨般,尖锐的残渣与炭灰朝着同一个方向拖曳……每深入一尺,终末的气味就更加浓厚。沿路上驻留着葛温王的黑骑士们,然而那些骑士无法阻止我的步伐;我只管前进,随着那条余灰小径跨入塔区内,不久后,我踩上它的石头骨架,亦逐渐远离灰烬山坡,此时我已无法看见塔的全貌,散落在圆塔周遭的石拱数组也几乎要将天空附盖。

火炉近了,它就在这个深谷另一端的塔里,在那个无法完成的天通塔中。

好安静……除了风声之外,这个世界中没有任何生命。真正的一无所有。

……不知何时,我人已身在塔中。在这一无所有的火炉前,荒废、衰败,漆黑幽影在残破的外旋梯上随处飘动。我期待……我不知自己来到此地还能期待什么,越走越深、越走越低,直到那处雾墙前,我已无法期盼任何的可能性降临。

(咑喀、咑喀、咑喀、咑喀……)

最后一座巨大的阶梯引我走向雾墙,雾墙又带我进入火炉中心,而等在中央的是一道火焰……不,那不是火焰。他是一位体态健壮的老者,那个人手持燃烧的巨剑、头带粗制的冠冕……那位老者是谁?穿的一身破烂不堪,与流亡之人无异。

我该问这个问题吗?葛温?

---

火焰……

我看见你的火焰,葛温,你无悔的意志。

你的火焰……乘载着理想,你的理想就是这个世界……期盼它得以延续。

但延续的意图又是什么?葛温,你是为了什么才投身火中,成为照亮苍穹的柴焰?

我想获得答案,理解你的意志中存在着什么样的光辉,然而你永远没办法回答我,因为留在这的你只是一具乘载意志的空壳,而这股意志就是为了让我继承火而存在。

透过剑、透过灼炎与星火,这场战斗就是你的言语,但言语之中没有我意图探求的答案,它只是一味地……一味地告诉我,火焰必须被延续。

葛温,你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啊……火焰啊……我是否应当随你而去?

我降生于世,是否就是为了延续他人的理想?但说到这,我的理想又是什么?

……

我的理想……

……

---

葛温之火穿透盔甲,祂的炎剑啄食着我的躯体,手中的烈火烧尽我的皮肤。

我们战斗着,为了同一道火焰而战,薪柴之王以武艺试探着我是否有资格触及太古初始,而我则用尽一切响应对方,并以黑骑士之剑予以抗衡。在这段暂的最终之战,我本以为自己会有所动摇,去害怕、去恐惧终结的到来,然而当我发觉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渴求剎那,灵魂中的浑沌也随之散去。

追寻又追寻,历经漫长的光阴,尝试实现所有不属于我的未来,挣扎、痛苦、哀痛、愤怒、虚无绝望,当我发现自己本来就不该存在的剎那,所有的怨恨皆随风而逝。是啊,没有绝望、也没有希望,我只不过是个棋子,为了执行一项任务而来。

(锵锵!)

……但是,我的理想……我是否真的拥有一个理想?

是那个求安定、求平静的平庸之梦吗?

我已经记不得了……莱特,兄长,虽然我已经不存在于任何一个角落,但我却想要知道,曾经存在的我到底有些什么理想。

(--锵轰!)

「吓啊!」混着一声吶喊,我的大剑以穿透了葛温的胸口。狂奔的喘息与心跳让我动弹不得、刺痛的四肢僵如石膏,此时我只能呆愣着去理解自己杀死葛温的结局。看着祂的脸,那张活尸般的面容……消失吧,薪柴王葛温,这里已经不是你的国度了。

("……朗……")祂讲着我听不懂的呓喃。那是谁、或什么东西吗?葛温消失的当下,我仍不断猜想着,一位伟大的诸神之王究竟留下了什么遗言。

葛温的身躯溃散成光,一部份的光火流入了我的体内……祂的灵魂城为了我的东西,祂的记忆……一无所有;而另一部份则归入中央的篝火中,原本无光的火堆此时中于透出了一丝火焰。

在这处宽阔的火炉室中,一座小小的篝火伫立正中央,它的形体比炉中的任何一道残骸都还要微小,但篝火的存在却远胜于世间的一切。它就如同我在各地看到的篝火构造一样,有一把火钳般的直剑插在骨灰上、并以死者的人性与灵魂则是它的燃料,不过无宁说外头的篝火都是此物的复制品。它是所有篝火的源头,既是开端、也是终结的母火,其火舌或许曾烧透塔顶、直达天际,但此时它却仅剩一丝余烬,比光芒烛火还要微弱。

这就是初始之火?是的,无庸置疑的原始火焰。

……

……现在……就让我来重新点燃它吧。

(啪滋……)

……点燃……

……对,就这样,燃烧下去,献上我所有的人性与魂魄,我命令你……化为炽炎!

(--轰--!轰轰----!)

……燃烧……

……

……啊啊……我的火焰……是否打从……世界诞生之际,你就预见了今天?

……那你有预见我的选择吗?你是否看到我伫立于此地,以什么样的意志与葛温搏斗?

……

……我明白,早在世界诞生之际,一切皆已成定局,只是没有人知道这个局的架构。不管做了什么选择,我们都逃不出世界的手掌心,无论是我也好、葛温也好,命运……永远不向任何人吐实。

……如果这样的东西能称之为真正神明的话--伟大的命运之神,请带着我、带着我们的意志,前去照亮……

……

……照亮……

(轰轰轰----!)

……我的理想……

(轰……轰轰隆……轰隆……隆隆……)

……我曾经拥有的,未来别人也将拥有的理想……

……对……哈……就是这样……

……是的……我终于……我终于找到了……一点价值……属于我的……

(轰呼……)

……归属……

……

---

----【全书完】----最新网址:www.yiruan.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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