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策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前夜

最新网址：www.yiruan.info 当一个军官带着一队全身覆盖着铁甲的卫兵站在梅菲斯特的面前时，手拿着烤鸡腿的她顿时觉得大事不妙。

“上头有命令，所有难民中有战斗力的人员一律要和正规部队一起，登上城墙，包围城市。”

瞪大了眼睛的梅菲斯特，腮帮子里填满了香气四溢的鸡腿肉，然后咕哝着问道“包括。。。女人。。。么？”

军官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勉强保持着严肃的表情：“我觉得吧，你们队伍里其他的女人，都可以在城防过程中担当后勤的角色，除了你。”他朝着梅菲斯特背后被麻布包裹着的长剑抬了抬下巴，“您这背上的家伙，怎么看上去都不像是砍柴的吧？”

听到背后的笑声，梅菲斯特回过头，正对上了凯沃斯三人正欲逃避的眼神。“对啊，我的军官大人，这玩意儿用来砍柴确实是有些浪费了。但是，我要自己点选一些部下一起上城墙好么？毕竟，从开始旅行到现在，他们比较习惯于听从我的命令。”梅菲斯特也露出了坏笑，“这几个家伙还真是用来充当人体城墙的好材料呢。”

“随便你，这块区域的人员挑选我交给你了，梅菲斯特小姐。挑选完以后，上第三区域的城墙报到，那里会发给你们武器和装备，祝你们好运，各位，我们走！”一扬手，军官率领着他的士兵们朝着下一个临时征兵点走去。梅菲斯特看着他渐行离去的背影，在快速地啃完了鸡腿骨上剩余的鸡肉后，她回过身去，几乎是抓住了正欲离去的凯沃斯的衣领，将嘴巴凑到这可怜的男人的耳边，近距离发动了她的河东狮吼。

“该死的，凯沃斯，我只是想在这个满是黄沙的地方，好好的打打下手，等待着圣提亚帝国援军来把我们救走。而你，却好像很希望我像个爷们儿一样，和你们这些不知道哪里来的坏家伙一起，站在城墙上充当靶子。天哪，奥格玛军队用的都是机枪和炮弹，我亲爱的凯沃斯，从上城墙的那一刻起，你永远会站在我的前面，替我挡下所有飞过来的该死的东西。别笑，你们两个，古斯特和卡迪瑞亚，你们也是我私人城墙的一部分！”

整个临时驻扎地内的难民们都在军士的命令下动起了身。女人和孩子们在守军的指挥下往内城移动，熬煮药酒，准备纱布和药品，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好准备。而梅菲斯特挑选了十几个还算有战斗力的男人，自石梯登上了城墙，前往制定区域报到。剩余的人均在城墙下充当工兵角色，帮忙准备建筑材料，随时修补和加固城墙。一时间，在珂兰城外围整个厚实高耸的城墙遮蔽保护下，众人斗志旺盛，往来奔波，所付出的一切都是为了对抗兵临城下的奥格玛帝国大军。

而登上的城墙的临时守备军们，比起那些在城墙下卖力的军民们，要优先接受一番在视觉上富有冲击感的恐怖画面。

那是遮天蔽日的奥格玛帝国大军：天上的飞艇大队发出轰隆的引擎声，呈分散阵型，以一种巨大的压迫感逼近了珂兰城。每艘飞艇都配备了数挺机枪及一门艇首炮，用以压制整个城墙上的防卫兵力。大小不一的体型代表着飞艇的不同用途。位于编队中后侧的一艘飞艇如同在海豚群中游弋的抹香鲸一般显眼，这便是这支飞艇大队的旗舰。围绕着舰艇周侧所设立的复杂的指挥灯光系统，更是说明了它在整支空中进攻部队中的重要地位。而在远处的沙丘上，白色的帝**铠甲和漆黑的魔道机甲覆盖了原先沙土的黄褐色。整齐的士兵方阵传来的军号声，搭配着蒸汽机甲沉重的踩踏声，甚至扰乱了荒野中风的流向，其扑面而来的逼人气势，摄人心魄。这一幕，对于凯沃斯三人而言，可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空袭，蒸汽机甲炮轰掩护，步兵冲锋，每一种进攻的套路他们都了如指掌。最亲近的朋友此刻变成了最可怕的敌人。他们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他们从来都引以为豪的奥格玛的军事力量。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身边的圣提亚帝国的军人们，是否做好了抵抗的准备。

“凯沃斯？”卡迪瑞亚趁着周围没有人紧挨着的时候，请示凯沃斯下一步的行动。

“我们先想办法熬过这一战，两边混战的时候都不要投入进去。现在，守备军把我们列为民兵组织。等到圣提亚的援兵到达以后，应该就不太会需要我们做什么了。所以，卡迪瑞亚，古斯特，挺过眼前的战斗，只要我们能拿到更多的关于圣提亚秘密人体改造的资料，我们就能更好的完成耶利亚上将给我们的任务。”

说罢，凯沃斯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那颗小小的药丸。这颗从劳伦斯哪里获取的小小药丸在凯沃斯的眼里简直就是颗绿色的钻石。他已经趁着昨天调整状态的间隙，将小药丸密封于一个玻璃小瓶子里，然后又将这个瓶子和自己的牛皮腰带缝在一起。他确认了小药瓶的安然无恙，然后将目光投向远处正在和守备军交涉的梅菲斯特。梅菲斯特随身携带的那本笔记本是他的下一个目标。只不过，他觉得，要从梅菲斯特手里拿到那本本子，需要时机，实力，和一定的运气。

“呯呯呯！”机炮有节奏的射击声，引发了一连串平民的尖叫——这是远处奥格玛的军队开始了第一轮炮弹的试射。蒸汽机甲调整着炮管的仰角，测试着射击的精度，观察着炮弹的弹轨。一整排飞过来的炮弹落在了距离城门500米的地方，爆炸引起的强烈震动感刺激着墙上未经历过太多战争场面的百姓的感观。各区域的军官吼叫着维持秩序，好不容易稳定下了军心，但是之后接二连三的炮击使得人们的眼中依旧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恐惧。

“哟！！！我亲爱的士兵们，远道而来的朋友们！这真是一个美妙的下午不是么！”一个洪亮的声音穿透了爆炸的硝烟，从背后传来，城墙上的驻军纷纷单膝下跪行李。梅菲斯特回过头去看时，一个身材高大，腰挎着镶嵌了宝石的弯刀，以及雕刻有精美花纹的手枪的男子，自城墙边的石梯稳步登上了城墙。他的蓝色的眼睛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灵光流动，随风鼓动的华丽长袍也告知着人们，珂兰城的守卫者，尊贵的城主，库尔泽大人，此刻已经站上了城墙，和最前线的战士们站在了一起。

“我还以为对面能有多少人，现在看看似乎也不是很多嘛。”库尔泽装模作样的用手在额头上搭起凉棚，望向远方的地阵。梅菲斯特敏锐地注意到，在库尔泽轻松的口吻背后，是城主他严肃的表情和锐利的眼神。“早知道我就不写信给皇帝了，我应该写信给对面管事儿的，让他们卖给我一点飞艇和机甲。毕竟在这里，到处都是沙子和陷坑，每天我都要接待和我的士兵差不多人数的高筒靴商人，是时候让我们的人民感受一下有飞行可乘，以及有机甲代步的日子了！”说完，他回头摆了个夸张的开怀大笑的表情，并且向着天空伸出自己的双臂。这个演出效果很好，守军和百姓们被城主的情绪感染，都纷纷发出了欢呼的声音。放松的情绪沿着城墙朝两边传递开来，整个前线一下子似乎并不那么可怕绝望了。

装备被发了下来，清一色的长枪重剑，硬弩强弓。所有的护甲都被城中的法师附魔，可以完全抵御住中等距离的枪弹射击。梅菲斯特拒绝了穿戴这样的装备，这会使得她无法在拼命的时候施展身法，导致她陷入意料之外的危险。她看了看周围，凯沃斯，阿莱克斯，古斯特，卡迪瑞亚，夏尔以及科林都已经装备完毕。出于战斗习惯，夏尔和科林都装备了大盾，而其余的人除了佩戴发放的近身刃，都装备上了商队里剩余的远距离武器。卡迪瑞亚和阿莱克斯都借用着战斗开始前的间隙，调试着步枪和机枪的准心，对于枪械的热爱使得两个人很快就聊上并熟悉起来。梅菲斯特让他们自行寻找射击点隐蔽起来，然后和城防负责的一个军官商量，安排夏尔和科林，随同珂兰城的正规军一起战斗。

“看起来你已经很快进入了角色呢，梅菲斯特长官。”凯沃斯一边擦着剑，一边揶揄着对正观察敌阵的梅菲斯特。

“我对他们两个人不熟悉，一会儿在合作战斗时可能会出现问题。而我又不高兴去承担这个风险。所以，将他们交给正规军是一个最好的选择。本来嘛，他们就是接受了正规军事训练的，那儿可能更适合他们。”梅菲斯特看着远处依旧在布阵的敌军方队，在众人将注意力集中在前方的地阵的同时，露出了少有的严肃表情。

耶利亚上将稳坐在飞艇编队的旗舰中。他在此次战斗中担任飞艇大队的指挥官，负责压制珂兰城的守军，以及提供地方兵力布置和调度情报的任务。他透过飞艇驾驶室的舷窗朝外望去，珂兰城的守军身上银白色的铠甲几乎给整片城墙筑上了一道无法摧毁的钢铁外套。他可以想象出在这层钢铁之下，还隐藏着无数紧握远距武器的甲胄以及准备着火球术的法袍。在双方正式开战以前，他还不希望自己宝贵的飞艇大队有任何损失。所以，他们一直盘旋在双方射程之外，仅仅是靠着观察员们的肉眼在勘测着敌方的军情。

“通讯员，将珂兰城的守备布置发给地面，通知布拉格斯上将，我们会在他下进攻的总命令后，第一时间参与到珂兰城的压制作战中。以上。”

话刚落音，就听到观察员报告：“上将大人！敌军用魔法在我方舰艇编队下制造了迷雾，现在我方没有了观察的视角，请指示。”

“没事的，现在珂兰城这塞外的风力正大，他们的雾气不会持续多久时间，你们继续保持观察。舰队减速至悬停，确保离开敌方魔法射程后，保持高度，今晚我们就在空中执勤。”

“是！”

很快，地面的布拉格斯上将发来了回复电报。在客套地慰问了空中部队后，他也说明了地面部队今天已经完成了对应敌方城防布置的军事部署，很快就会驻扎并讨论明天的攻城计划，希望飞艇部队在此期间继续观测并充当哨兵角色。

作了简短的回复，耶利亚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撰写着战斗日志。飞艇巨大的身形使得它在塞外这咆哮的风中稳稳地悬浮着，这也使得耶利亚在写着漂亮的花体字时，一笔都没有写歪。“地面上的那些家伙可能就没那么好运了。”他心里想着，“凯沃斯，不知道你们现在到哪儿了，上面可是催的很急啊，每一天的军事消耗都大的让皇帝殿下难以入眠。我们不能等太久，不排除掉圣提亚这个几乎可以说是宿敌般的存在，我们便无法尽臣之职为皇帝解忧，当然也就没有脸班师回朝了。”

远在地面上的凯沃斯没有心电感应这一项特殊技能。自然，也没有印证被人想念就会打喷嚏这一说法。他正忍耐着沙尘，坐在墙垛后，裹紧了兜帽，防止砂砾对于他口鼻的粗暴入侵。风愈来愈大，渐渐地，他连近在咫尺的梅菲斯特都看不清楚了。在这被风沙屏蔽的空间中，他甚至一时产生了整个城墙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的错觉。安静，孤独，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作为一个奥格玛的特种兵，他现在身上尽然穿着圣提亚的防卫盔甲，背上紧缚着圣提亚的防卫兵器。这真是可笑，不知道耶利亚看到他这副妆容后是什么感觉。他想要站起身，但是狂怒的大风携带着沙尘劈头盖脸地朝他袭来，又不得不迫使他继续坐着。偶尔有人极不小心，被吹落城墙，发出“啊”的声音，然后瞬间被风声吞没。

这场战斗是在考验双方的忍耐力，军心先崩溃的一方，将会化作这戈壁中的皑皑白骨，而胜利者会继续在这城中，享受地窖里珍藏的佳酿。

难忍的时刻就如同欢愉的时光一般，难以维持。很快，风力变小了，熟悉的战友们的身影又回到了自己的视线中。大家都很狼狈，铠甲的缝隙里都填满了沙子，被飞沙割伤的皮肤血痕累累。各个区域的指令员奔跑传递着指令，大家轮流宽解铠甲，向城下倾倒着黄沙，舒展着四肢。在这场风暴中唯一能把大家逗乐的，是他们看到远处缺乏遮蔽的奥格玛军队，那些被吹倒的机甲和更为狼藉的士兵的窘迫模样。他们发誓在这场战斗后会更加爱惜珂兰城的城墙，绝对不会再在这城墙上刻下和恋人爱的誓言，以及咒骂这塞外鬼天气的胡言乱语。

夜很快降临了。和白天的酷热不同，塞外的天气在天黑后，冷的让人无法忍受。

毛毯的数量完全不够。大家只能挤在一起，盖着一条毛毯。实在没有毛毯的，就把从城中各个马厩中征集来的稻草盖在身上。但即便如此，每个城墙上的守望者们依旧哈着气，搓着双手，静静地听着他们中一个另类的，属于一个女人的吐槽声。

“我的天，我为什么要抛弃下面温暖的营帐，来和你们这些糙老爷们躺在一起。在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像我这样的大老板才不会做出这种事来。别扯我的斗篷，你这个垃圾，再扯我就把你踢到对面的奥格玛营地里去，那里有温暖的灯光和结实的营帐，如果你进到那里面去，麻烦你和他们管事的说一下，对面的城墙上还有一个可怜的姑娘等待着俊美的骑士前去拯救。两边打起来的时候，千万别对她出手。”

凯沃斯捂着耳朵近距离地忍受着梅菲斯特的嘴炮。这简直比白天的沙尘暴更让他难以忍受。如果光是一个女人的咆哮也就算了，随着梅菲斯特的怨言不停不歇，周围看过来的目光也是越来越多，多到凯沃斯想要跳下城墙，跑去对面投降了事。

“梅菲斯特，等今晚过去了，算我欠你的，我到时候好好补偿你好么？”

“补偿，怎么补偿，你看看老娘的脸，一个白天下来，皮肤已经和你们这些男人的砂皮脸差不多了，你让我以后怎么好好卖东西，怎么去见客户！”

“算我服了你了，闭上你的嘴吧，我给你打一个月白工，求求你，消停一下。”

这句话产生了奇效，凯沃斯看到星光下的梅菲斯特露出了一个惨无人道的笑容，他知道他说错了点什么，但是话已出口，他无法在收回了。

“成交，凯沃斯先生，顺便说一下，你的伙食费和武器租赁费也是算在你的薪水里的，所以，除去一个月的白工以外，你还需要支付我1500帝国币，多谢您的辛勤劳作，现在，我要去睡觉了，你要负责守卫我的人身安全，如果我醒来时发现我的斗篷不在我睡前应该盖着的部位上，我就砍下你的一只手当做额外的劳务纠纷补偿。”

周围的人几乎都笑了起来。

凯沃斯第一次感觉到被女人的逻辑打败的无力感。他很想冲下城去和对面的魔道机甲单挑，也不愿意再在这个满是笑声的城墙上多待一秒。

“别笑了，古斯特。”他瞥了眼身边捂着嘴偷笑的队友。

“哈哈哈哈哈哈！！！”古斯特终于放弃了捂着嘴偷笑，转而大声笑了起来。最新网址：www.yiruan.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