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相隔千万里的两个人,断肠泪,却已凝结到一起。

楚沐歌亦伏在蒋文琴的怀里,哭得昏天黑地,不能自已。

“唉。”楚铭航亦忍不住心酸,“可他宁可和你分开,也不愿让你受苦啊,他为了你,也是用心良苦。”

他蹲下身,抚着楚沐歌的肩,轻声劝慰,“沐歌,如果你真的爱他,就听他的话,不要再难过了,让他放心。”

“你安心的在这里等待,总有一天会河清海晏,国泰民安。便如他所说,你珍重自身,等他归来那一天,以一纸婚书,许你白头。”

楚沐歌早已听不到楚铭航的任何话语,只握着手中的书信,将他的亲笔贴在自己的胸口,哭到肝肠寸断。

风雨潇潇,狼烟四起,也许生于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本就有太多的无能为力了吧。

自从被送回了津城之后,楚沐歌整个人都犹如失去了魂魄一般,犹如一具木偶。没有温墨白在身边的日子,她心如死灰。

她也曾想再度回庆城,去寻温墨白。可如今,整座津城城都已沦陷在了外族人的炮火之中,列车站也炸毁了,所有的人都被困在了原地。再想离开,便是不可能了。

她失去了一切动力,仅凭身上所剩的最后一丝支撑力,双腿灌铅一般的走在被炮火炸得凹凸不平的土地上,任由冷风拂打在脸上。

望着昏黑的天空,她已经感知不到了任何的温度。最后的一丝支持力也被抽走了,她双腿一软,无力的跪倒在了沙土之上。

望着这座被涂炭得面目全非的故园,随着漫天尘土的飞扬,她的心中更添一层绝望。

“墨白……”她双手拄在了沙尘之上,流下了肝肠寸断的泪水,低着头,哀恸道:“你在哪里呀,我真的好想你,好想你呀……”

可她却不可能听到他的回应之声,面对的,只有这漫天的尘土与这无情的寒风。

她的泪又一次无声无息的落下,落在了土地之上,掩埋在了这纷飞的沙尘之中。

她的手不知碰到了什么,好似这泥土之下,被埋住了什么东西。她心中生奇,止住了泪水,将那埋在泥土之中的物什抽了出来。

似乎是一本残破的书籍,书上沾染的都是尘土,连书页都掉落了好几张,封面也有了好几处的破损。

她将这书翻了一下,依稀可以从正面瞧得出出来这本书的书名——《花月痕》,那“痕”字已经破碎的不成了样子。

握着手中的残破之书,一时间思绪万千,心忍不住又一次被刺痛了一下。

回想起上中学的时候,这本鸳鸯蝴蝶派的是风靡于整个校园的。这本催人泪下的,扣动了无数女同学的心弦。

现在回想起当初的岁月,早已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战火纷飞,曾经与自己要好的女同学,或许有很多受了战乱的残害,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昕冉,曾经相伴多年的闺中好友,曾经无数次漫聊彻夜的知心女伴,也早已陨落在了这花样的年华之中。

不在了,一起都不在了。

鸳鸯蝴蝶派的故事十有九悲,读来总会使人肝肠寸断,可如今的日子,又何尝好过那令人断肠的悲情故事?

那时候,每每读到悲情故事就会感伤落泪的她,以为戏文中的伤悲万分遥远,又何曾想过,会有一天,自己也会沦为故事中的人?

那一日,列车初遇,时光静美。

她曾对他说过,不喜看悲剧,亦不喜鸳鸯蝴蝶派的悲剧爱情故事。可物是人非之后,方才明晓,原来这一切,都映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与他,终是不得相聚,生生别离。

素闻鸳鸯蝴蝶派的故事十有九悲,曾以为,故事中的伤悲万分遥不可及。却原来,终有一日,看故事的人,成了故事中的人。

彼此定情之时,曾盟誓约,他为金风,她为玉露。

可那金风玉露偏偏就是牛郎与织女呀,虽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可却还是逃不掉生生别离的结局。

如若早知如此,宁愿不做金风玉露,只愿相守于静好。

可是,生于乱世,一切都只能是梦幻泡影。

牛郎织女尚有一年一度的七夕相会之日,不知彼此,在这烽火的人世间,是否还有重逢之日。

若没有他,她早已对这尘世绝望。可是那封信中的每一字每一句,她都印在了心里。

她不能让他归来之日,见不到自己而痛不欲生,但要她快意岁月,她着实无法做到。没有了他在身边,她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灰暗无关的。

“墨白,墨白……”

她握着手中的残破之书,一个人跪在泥沙之中,哭到肝肠寸断。

“沐歌,你怎么在这里呀?”闻得有人叫她的名字,回过头,只见宋明泽急匆匆的奔向了她的身边。

“明……明泽……”她抽噎着道。

宋明泽扶住了她,心生担忧:“你到哪里去了也不说一声,这么长时间不回来,要让楚先生和楚夫人知道,不得担心死。”

“还好你没有事,你要是出了什么事,要楚先生和楚夫人怎么办?”

“我……”楚沐歌自责地低下了头:“对……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你不要和大哥嫂子说,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唉,你先起来吧。”见楚沐歌这般憔悴而又无助,他亦心疼又心酸。他扶着楚沐歌站了起来,见她这般伤心断肠,便知她定是又思念温墨白了。

他替她系好了衣襟,为她拂去了身上的沙尘,对她劝:“我们都知道你离开了他,心里会难受。”

“但你务必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才能让他放心。只有保重好自己,才能平安的等到你们的重逢之日啊。”

楚沐歌已心力交瘁,无言再言其他。只要提起他,心便会剧痛。

她已身心具疲,不愿多言,只是低着头,低低的道了一声:“明泽,谢谢你,我知道了。”

看着她这哀恸的模样,宋明泽也不好再言其他,“你明白就好,我送你回去吧。”

“嗯……”楚沐歌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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