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禁域 正文 第七章 来自天空的钟声

最新网址：www.yiruan.info 在圣保罗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学生都知道。学园中心的塔楼有十九层，学院中心的塔楼又不只有十九层。

塔楼的每一层都面积宽广，即使是最高的十九层面积也相当于两个古代时的足球场大小，每一层在广阔面积的支撑下各司其职，都有它们所负担的责任。在几百年里相互串联，相互调度，以维持着整个圣保罗的运转。

但只有一层不一样，那一层没有固定的称为，没有看守的人员，没有辛勤的工作人员天天的打扫，甚至没有孤独的校长偶尔的看守。只是在偶尔被用到时，会被开启者随手打理。

那里狭小而又宽阔，那里庄严肃穆而又富丽堂皇。那里和学生们有些关联，那里又常常被人遗忘。

那里处于禁地之上，那里却被所有学生所熟知。那里没有背负什么历史的使命，偶尔也会被人打开。那里不被用到时鲜少被人所提及，那里被用到时常常带来沉默。

第十九层是圣保罗毫无疑问的最高处，因为那里不被概论，那里是“最靠近天空的地方”。

“时间到了。” 爱丽丝收回眺望的目光，收回扶在栏杆上的手，走到镜子前面整理服饰。她的神情罕见的表现出肃穆，一声黑色修女服干净而整洁，像是要去朝拜神的信徒。

她迈开步子走上校长室角落里的旋梯，扶着金色的扶手盘旋而上，十米高的天花板所带来的长长的路程有一种特殊的庄严感。旋梯靠墙的那一面上镶嵌着小小的窗户以供路过者眺望，窗外白云舒缓翻卷，仿佛登天而行。

爱丽丝走到旋梯的尽头，那里是一扇古朴的门。门是半掩着的，已经有人进去了。

爱丽丝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她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确实如同学生们所知晓的那般阴暗狭小。唯一的窗台只有半人高，也并不宽阔。阳光从那边照入，因为角度的原因也只能照亮一小片区域。没有灯，仅靠窗户的光使得人可以视物，但也仅此而已。

一个人早已在里面等待。那个男人似乎刚刚从战场上退下来，身上还带着硝烟的气息。左手和右腿已经断了，右手拄着拐着勉强保持着站立。身上缠满了染着血红的绷带。衣衫残破，遍布着血污和划痕。脏乱的头发里面充沛着泥土和污垢，双目毫无神彩的睁着，脸上焦黑，遍布伤痕。

这样的一个人应该躺在前线医院的病房里呻吟或哀嚎，接受最好的医护们用心的治疗。他的断肢只进行过简单的战时处理，伤口还在渗着血。他面色惨白，这是失血过多导致的症状。他身上的绷带只是随意的扎着，像是危急时刻士兵紧张的自疗。如果有医务经验的人在这里就会知道，即使使用的是专门的医用绷带，这样层层叠叠的包扎也很容易导致伤口因为不透气而发炎化脓。这样的一个人可能待在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的医院里，唯独不该站在这沉默着，如同默默注视人间的亡灵。

爱丽丝沉默着那个男人，两个人未曾有一丝交谈，但对彼此要做的事心知肚明。两人身形默默交错，爱丽丝从男人的身边提起一只黑色的笼子，里面，有一些白色的鸟儿在挥动着翅膀，在笼子里跳动着，想要挣脱束缚。

这种鸟的名字叫做吉达尔特。吉达尔特是古语的发音，意思是如同翡翠一般的鸟儿，也被叫做翡翠鸟。因为名字的缘故常常被人们误认为这种鸟的颜色应该是一种绿色，但其是一种通体纯白的鸟，唯有眼睛出呈现一种翡翠般的碧绿色，以颅顶一簇细长的翎羽为标志。信神者认为这是一种圣洁的鸟，因为它们在一生的大多数时间里都是陆生的，以地上的昆虫为食，蹦跳也不过半人高。它们一生只会展开一次翅膀，从此便再不落下，直至死去，像是要接应死者前往神国的彼岸。因为体型小巧可爱，性情温和，亲近人类，所以常常被当做观赏鸟饲养。圣保罗学院便饲养了一群翡翠鸟，每日有专人给他们喂食，学院的广场上时常可以看到这些纯白的精灵在那里悠闲的散着步，有学生经过便扑腾着挤上去。胆小的女生一开始会被惊吓到，但随着时间的流失也会渐渐的和他们熟悉起来。沐浴着日光在广场上给这些小精灵喂食是圣保罗的学生休息时喜欢做的事，也是他们日常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休闲之一。

爱丽丝提着笼子走到那唯一的窗边，双手捧出一只白色的鸟儿，然后伸出窗外，缓缓松开。

翡翠鸟从空中坠落，这些从未体验过飞行的生灵在坠落中慌乱的扑腾着翅膀，试图掌握气流的轨迹。好在“最靠近天空的地方”有做够的高度以供起觉醒飞翔的本能。终于，在下落了几十米以后，它开始抛却了慌乱。隐藏在血脉中几十万年的本能在这一刻被开启，天空在向他的子民发出呼唤，束缚着它的枷锁已经断裂。它昂起头，开始感受自由的气息，即使……代价是生命。

一只只翡翠鸟从塔楼的顶端被释放。最终，二十七只白色的鸟儿结队在空中盘旋、鸣叫。清脆的声音传遍整个圣保罗校园。有白色修长的羽毛随着游荡的风从空中缓缓落下，背景是白云流转，天空蔚蓝，美的像油画家笔下最美的幻想，像古代游吟诗人口中的完美结局。

爱丽丝所处的小屋某个方向有一扇门被打开了，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拄着拐杖走了出去。那是一个天台，上面有一个三米多高的亭子。一口大钟在亭子中静静的悬挂，青黑是它的颜色，和亭子立柱上的划痕一起，象征着它们在几百年里共同经历的风霜。亭子中一截半径超过半米的乌黑圆木横着挂在大钟的旁边。这就是男人的目标，他一瘸一拐走到圆木前，用他那唯一的手臂费力的拉起沉重的圆木。残破的身躯拉成弓形，伤口因为用力开始开裂，溢血。包扎的纱布上，血迹逐渐扩大。

然后原木被放下，带着一圈圈年轮的截面和大钟表面几百年来几乎快要被磨灭的纹路轰然相撞。钟声在圣保罗的天空中响起，如同海涛拍打海岸，一声又一声，庄重而悠扬。

教室门口，正准备带队离开班级的黎煜停了下来，用他那带着眼罩的脸仰望天空。他听力极好，能够轻易的捕捉到钟声，和鸟儿的鸣叫声，甚至翡翠鸟在半空中拍打翅膀，和面前学生呼吸这样，轻微的声音，代表“生”的声音。这些声音在黎悦耳边混杂在一起，而又各自清晰。

有一只手落在了黎悦的肩膀上，力道精准而老道，像是在询问他的意见。那是周煜的手。

黎悦摇了摇头，这是今天第二次。

和第一次不同的是，这次他的意见被听从了，耳边传来的声音又多了一种，那是周煜的叹息声。

此时圣保罗里的时间仿佛凝固了。写字者放下了手中的笔。谈笑者失去了脸上的笑容。训练场上的学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训骂学生的老师失去了原本话语，用手轻轻的揉着学生的头发，学生低下的头，早已经写满惭愧。

所有的人都抬起头，哪怕视线被阻隔，也仍然望向某个地方，某个最靠近天空的地方。

钟声不理会人们的反应，悠悠然的响着，直至最后。恰好，也是二十七声。

一年级的各各班上，老师看着讲台下疑惑的学生眼神复杂，他们终于知道为什么今天开学典礼上校长突然说出那样一席话，对于底下这些新生而言这仅仅是二十七声钟响，对于老生而言他们已经知道这二十七声钟响的含义，而作为老师，他们知道的更多。这声音和之前的某件事对应上了，他们都曾经对这件事做过猜测，已经有了发生不测的心里准备，但即使是最悲观的人都没想到，他们等来的是全部的二十七声钟声。

圣保罗的传统，在新生第一次听到这个钟声时，告诉他们这个钟声意味着什么。

但此刻一年级所有的老师都好像忘记了这件事情，他们好像恍然无事一般拾起了之前停下的课题，继续这之前的讲话，尽管他们所有人都知道，这样的隐瞒没有任何意义，最迟今晚，所有的一切都会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虽说对艰难的环境里才会有最强大的战士诞生，但是这一届学生的运气，还真是不好呢。

天台之上，钟声停止了，男人先是站着，沉默着，然后慢慢的驼下了背，扶趴在圆木上，最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跪了下来，嚎啕大哭。

他的嗓子早已破裂，嘶吼的声音像敲破的锣鼓，拐杖歪斜在一边，脸上涕泗横流。

爱丽丝默无声息的走到他的身后，安慰式的抱住了男人的头，轻轻的抚着男人的脑袋，此刻这娇小的身躯显得如此伟岸，像母亲在安慰悲伤的孩子。

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她也经历过这种悲伤，所以不知道怎样的语言可以安抚这个绝望的灵魂。只能沉默着，直到最后。

当晚，圣保罗的官方网站上爆出一条消息，并迅速被推到首页。

于今年八月在南方支部进行实习行动失踪的原六年级五班全体师生，在前日被搜寻人员发现。据幸存者称，他们在配合军方进行的行动中遭到了大量深渊恶魔的伏击，在坚守超过4小时后作战失败。再此期间，他们曾多次向军方请求支援，但均未得到回应。带队老师王伟战死，班主任老师谷威在战场伤残昏迷得以幸存，原六年级五班的二十七名学生……

全体牺牲。最新网址：www.yiruan.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