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yiruan.info 第二年一月萧燕燕回到上京,过完年后便向耶律隆绪暗示了想和韩德让一起到南京幽州安度晚年的想法。既意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是,耶律隆绪对此大加赞成,不仅立刻下令在南京为太后修建新的行宫,还将韩德让归入皇族,成为自己的叔叔,并在皇族里挑选了一个男孩过继给韩德让。

得到消息的萧耨斤又高兴又不甘。她高兴的是,这个权倾朝野的太后终于要离开皇宫,离开皇上了,她再也不用过得战战兢兢。可另一面,这些年,夺子之痛的伤疤在她心里越来越深,每当看到自己的儿子和皇后、皇上、太后共度天伦的时候,萧耨斤都恨得将嘴咬出了血。她觉得让萧燕燕和老情人一起双宿双飞简直太便宜她了。此时,萧耨斤又怀有身孕,于是她仗着有皇上的恩宠向耶律隆绪进言说,外面关于太后和韩德让的流言蜚语传得很难听,如今皇上正是树立威信,开创基业的时候,太后这么做岂不是让皇家成为了百姓的谈资和笑柄,也让外国人看笑话。

耶律隆绪面露不悦之色,没好气地说:“你懂什么!你是皇家的人,是朕的妃子,怎么能和外面的人一样没有见识。怪不得母后喜欢皇后胜过你,皇后会跟朕说‘天子之德,以孝为先’,又劝朕让韩德让归入皇族,好来堵住那些叫嚷着辽汉不通婚的人的嘴,为朕解忧。你就只讲那些让朕烦心的话!”

萧耨斤听到皇上说自己不如皇后,失子之痛又涌上心头,冷笑一声恨恨说道:“是啊,臣妾怎么能和皇后比呢,不如等臣妾生下这个孩子皇上再把他给皇后养好了!”

耶律隆绪听萧耨斤这样说,也于心不忍,于是语气变软说道:“朕又没有这么说。朕是说,你毕竟是太子的生母,想事情要长远一些。”说到这里,耶律隆绪轻轻叹口气,“母后和韩德让统理大辽朝政二十余年,只要他们留在上京,就会一直影响着朕、左右着朕。朕这么做,既能成全了朕的孝道,又能加强皇权。这道理,你可明白?”

听了皇上的话,萧耨斤虽然心里不甘,但还是点了点头。她在心里暗暗发咒:是的,谁也改变不了自己是太子生母的事实,萧绰,我不会让你称心如愿的!

对于太后要下嫁韩德让的消息,大辽上下难免议论纷纷。只是关于两个人的流言本就传了三十年,这次又得到了皇上的的认可和祝福,而且契丹本来也有寡妇改嫁的传统,所以众人议论了几日便也都消停了。韩德让还特别赶到南京幽州,亲自督检行宫的修建,以求给萧燕燕一个满意的颐养天年之所。萧燕燕之所以将终老之地选在幽州,而不是北方草原,一是因为幽州天气更适宜,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可以时常和耶律凝叙旧畅谈。

一晃十个月过去了,萧燕燕收到了韩德让的来信,信中说行宫已经完工,太后可以随时启程,并附上一句诗: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望着熟悉的字迹和语气,萧燕燕竟不觉脸庞有些发烫。她仿佛透过信纸看到了韩德让期待的目光,这个目光陪伴了她三十多年,也黯淡了三十多年,现在终于明亮了。萧燕燕对着镜子里那张美人迟暮的面容,喃喃道:“腊梅,你看我是不是老了很多?”

腊梅笑说:“太后一点都不老,您看上去和二十岁的时候一样。”

萧燕燕啐了腊梅一口,笑着摇摇头说:“我今年五十八了,要是和二十岁一样不就成老妖怪了!”看着镜子里自己脸上清晰的细纹、下垂的眼角和发髻里的白丝——她应该庆幸,虽然时光没有留住她的容貌,却留住了一个人。可是不知为什么,萧燕燕心中却有隐隐的不安,似乎一切来得太快,又太顺利了。她只希望是自己顾虑得太多了。

萧燕燕正想着,便皇上带着太子来向她请安。刚满三岁的耶律宗真长得像极了他的父亲,他仰着白嫩的小脸摇摇晃晃走向萧燕燕,奶声奶气地说道:“孙儿给皇祖母请安。”萧燕燕脸上洋溢着慈爱,她一把将耶律宗真抱入怀中,亲个没完。

耶律隆绪忙在一旁呵道:“真儿快下来,别累到皇祖母。”

耶律宗真却不理他父皇,而是向萧燕燕问道:“皇祖母,父皇说你要离开真儿,这是真的吗?”

萧燕燕眼角有些湿润,这上京里她最舍不得的就是这个皇孙。“是的,皇祖母要去南京了,真儿会想皇祖母吗?”

耶律宗真立刻哭了出来,在萧燕燕怀里撒娇说:“不,真儿不要皇祖母走,真儿不要皇祖母走!”

“真儿乖,真儿要是想皇祖母了可以来南京看皇祖母啊。”萧燕燕一边替耶律宗真擦眼泪,一边安慰说。

听萧燕燕这样说,耶律宗真这才停住了哭,一边抽泣一边重重点头。

“真儿,皇祖母问你,皇祖母不在你身边,你会听话吗?”

“恩,真儿听话!”耶律宗朕认真地说。

“好,那真儿要答应皇祖母一件事。真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对皇后娘娘好,像男子汉一样保护她,你能做到吗?”

一旁的耶律隆绪脸色一变,耶律宗真却满脸疑惑地问:“真儿能做到,可是皇祖母,母后不是有很多人保护吗?”

萧燕燕紧紧盯着耶律宗真,认真地说:“是,可是也许有一天,他们都保护不了你的母后,只有你能保护她。你要保证任何人都不能欺负她,任何人,知道吗?”

耶律宗真望着一脸严肃的皇祖母,虽然懵懵懂懂,却还是重重点头说:“恩,真儿答应皇祖母,不让任何人欺负母后!”

“乖,真儿真乖。”

站在一旁的耶律隆绪忍不住开口说:“儿子不孝,让母亲操心了。母亲还有什么要叮嘱,尽管吩咐儿子。”

萧燕燕将怀里的太子交给奚奴,说:“带太子出去玩一会吧。”待耶律宗真出了殿门,萧燕燕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正色说:“皇上,刚才我对太子说的话你听清了吧。我老了,这后宫也该交给别人了,但是我不管你纳多少妃子,你要记住,皇后是你的结发妻子,是后宫之主,她为你受了罪,你不要辜负她。”

耶律隆绪忙颔首说:“是,儿臣记住了。”

萧燕燕点点头,面容也比刚刚放松了不少,继续说:“还有庆儿,他从东京回来之后也没安排什么官职,倒弄得他整日和道士们混在一起。”

耶律隆绪忙解释说:“母后,是庆儿跟儿臣说想休息一段,所以儿子才——”

“我知道,我不是在埋怨你,我只是想说血浓于水,你们才是最亲的人。你这个弟弟是个有才华的人,你要用好他。如果…如果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你…你也要多担待他。”

“是,儿子知道。”耶律隆绪猜不透这话的意思,但他知道母亲的话一定有她的道理。

萧燕燕满意地点点头,叹口气说:“绪儿,你是一个好皇帝。和赵宋议和后,国家太平,国库充裕,百姓安稳,你颁布了很多好的政策,母亲很放心。你只要记住,宋国已经不是我们的敌人,与宋为友,保持通商,大辽才会长治久安。”

“可是,可是如果宋人来犯呢?”耶律隆绪问。

“不会的,宋人很聪明,他们要的是安稳,不是土地,而我们要的是金帛,也不是土地。所以,保持两国安定互商,是辽宋的共同利益。”说到这,萧燕燕忽然目光一沉,“我不担心赵宋,我反而担心的是女直。”

“女直?女直一直是大辽的附属国,论实力要比大辽差很多。”耶律隆绪不解地问。

萧燕燕摇摇头,说道:“熟女直因为距离我门近,这么些年已经渐渐同化。但是,远在混同江之北的生女直虽然表面上也对大辽臣服,但实际上大辽对他们的控制很有限。皇上,你还记得完颜石鲁吗?”

“儿臣记得,他是生女直完颜部的酋长。儿臣上次临幸东京见过他,他对儿臣很是恭敬。”

“那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我虽然只见过他一次,却在他的脸上看到了野心,也许他会成为那个统一生女直的人。皇上,你可以利用他帮助你管理生女直,但是一定要防备他。因为女直人和宋人不同,他们不要稳定,也不要金帛,他们要粮食,要活下去。这样的人更可怕。”

大殿里的烛火烧得只剩下一半,萧燕燕的脸沉在忽明忽暗之中。耶律隆绪望着母亲捉摸不定的面容,心情复杂。他这时才发现,原来自己很怕母亲离开。三十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在母亲的庇护下,聆听她的智慧。她是指引自己的光,可是现在,这个光却要灭了。

统和二十九年,萧燕燕离京赴幽。临走之前,她最后一次来到元和殿。这个她再熟悉不过,几乎见证了她一生的大殿此时空荡荡的。四十多年前,十六岁的她在这里,在众人的瞩目下走向殿台上的耶律贤,开始了她的皇宫生活。二十九年前,她和八岁的耶律隆绪一同坐在这里,面对殿下各怀心思的群臣,那年她三十岁,她是承天太后。平内乱、理朝政、辅新帝、战外敌......这一切好像就发生在昨天,可如今物是人非,只有这大殿一如既往地庄重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缓缓走在甬道上,恍惚中萧燕燕仿佛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她那永远带着高深莫测表情的父亲、阴郁狡黠的高勋、瞠目怒视的耶律喜隐、满脸戏谑的耶律贤适、冷漠的舜姬、冷笑的鹦哥、面无表情的阿依古,还有阿离、室昉、耶律休哥、耶律斜轸和萧怀义。他们的面孔忽远忽近,却都越来越暗,越来越暗......忽然,一束刺眼的光射到萧燕燕苍白的脸上,她惊得抬起颤抖的手挡在额头前,是阳光,原来她已经走了出来。萧燕燕只觉得脸上湿漉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泪流满面。

在耶律隆庆的护送下,萧燕燕及三千余侍卫、宫女踏上了南京之路。她坐在辇轿里,却不肯回头再看一眼这个她生活、奉献了五十多年的城市,她是怕自己后悔。

第五日,萧燕燕一行人到达了临州下的宜阳县,便驻跸下来休息。这日晚上,萧燕燕正要就寝,却忽然听到外面的侍卫慌慌忙忙来报,说庆王爷居住的房子走了水,加上十一月的夜晚北风急烈,火势发生蔓延,而庆王爷下落不明。萧燕燕又惊又急,要自己披了衣服出去看,被奚奴拦住。在众人劝说下,她才让奚奴带着屋外的所有侍卫去救火,又让腊梅去打听消息,只留下白梅和冬梅留在屋里陪着自己。

萧燕燕等得心急如焚,坐立不安,见迟迟没有消息来报,又让白梅再去打探。正焦急着,忽然听见屋外有人说:“回太后,小道奉王爷命来向太后保平安。”

萧燕燕一听是圆玑的声音,忙对外面说:“快进来。”

圆玑一手拿着拂尘,一边快步走入屋内,颔首说道:“太后,晚上小道和王爷出去赏月,不在房间,所以王爷现在安好,请太后放心。王爷现在正率人救火,特让小道先来给太后保平安,王爷随后就到。”

萧燕燕长长舒了一口气,忽然觉得一阵乏累,于是闭起眼睛说:“没事就好,你去告诉他不用来了,我没事。”

圆玑却不离开,晃了一下手中的拂尘,轻声说:“小道看,太后有些受到惊吓了,不如让小道给太后按揉几下,去去乏。”

萧燕燕本想拒绝,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眼前一片迷蒙,脑袋发涨,便说:“那好吧。”

圆玑走到萧燕燕身后,伸出青葱般的双手在天柱、风池、合谷和太冲几个穴位上轻轻按压。萧燕燕顿时觉得似有凉风袭来,头清目明。

“圆玑,你可愿意随本宫去幽州,本宫可以为你建一座道观。”萧燕燕闭着眼睛,轻声问。

“多谢太后抬爱,小道斗胆,太后…是不想小道再跟着王爷吧。”圆玑说道。

萧燕燕微微一笑,依然闭目:“圆玑,你是个聪明人。可是,你一定知道物极必反的道理吧。”

“是,小道明白,太后之所以归政于皇上,也是因为至盈则亏吧。”

“至盈则亏?”萧燕燕沉吟道,“说的好,本宫信佛,对道家知之甚少,你以后就留在本宫的身边给本宫讲道吧。”

圆玑平静地说:“其实佛家里也有差不多的话,道家叫盈亏,佛家...则叫因果。所谓‘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人一旦种下恶因,就终生都无法逃离恶报。哦,小道的养母信佛,这是她告诉小道的,她曾经在宫里伺候过,说不定太后会认识她。”

萧燕燕猛地睁开眼睛,她忽然意识到,圆玑今天是准备告诉她一些事,而这件事和她有关。

“她叫什么?”萧燕燕冷静地问。

圆玑并没有停下按摩,依然笑着说:“她叫弗奴,太后可认识?”

萧燕燕在脑中搜索着这个熟悉的名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忽然,一个女孩闪入她的脑海,萧燕燕兀地浑身一颤,刚想开口,却发现自己的脖子被什么东西紧紧缠住,勒得她说不出话!

一旁的冬梅见圆玑用拂尘勒住了太后的脖子,吓得魂飞魄散,刚想尖叫,就被圆玑从袖子里射出的短镖一刀割破喉咙,失声倒地。

萧燕燕被拂尘勒得脸色煞白,她一面用力扒住脖间的拂尘,一面对圆玑说:“你…你是封儿?”

圆玑冷笑一声,将拂尘放松了一些,阴声说道:“是,我是鹦哥的儿子,应该叫你一声姨母吧。”

萧燕燕咳嗽了数声,终于想明白为什么第一次见到圆玑的时候就觉得那张脸如此熟悉,那青白的面孔,细长的眼睛和清冷的眼神,不就是自己的二姐鹦哥吗!没想到,自己寻找了他这么多年,今日却是以这种形式相见。

“外面的火...火是你放的吧?”萧燕燕虚弱地问。

“是,屋子外面的人也已经都被我杀了。我费尽心机接近王爷,再到接近你,都是为了今天。”圆玑恶狠狠地笑说。

“你,是要为你父母报仇吗?”

“萧绰,你应该早就想到会有这天吧,你以为隐居起来,你手上的血债就会消失吗!?”说着圆玑又将手中的拂尘勒紧。

萧燕燕被勒得面目扭曲,可目光却异常平静,她摇摇头,痛苦地说:“封儿,我…我找了...找了...你很多年,我以为...以为......”

“以为我死了是吗?我命大,也是老天要留我一命,为我父母报仇。”圆玑眼中露出凶色,“当年,弗奴被逼无奈,预备抱我跳崖,幸好我们被半山腰的树枝拦住。后来,天一观的天一道长救了我们,还收我为徒,教我道术,也因此才躲过了你一次次的搜查。今天,我就要要你的命!”说罢,圆玑将手中拂尘紧紧勒住,狞笑着看着萧燕燕一点一点失去气息。

“住手!”忽然,屋门被推开,圆玑抬头一看,见耶律隆庆推门而入。

“王爷?你不是…不是......”圆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耶律隆庆用剑抵住圆玑的胸口,痛苦说道:“你平日滴酒不沾,今日却找我饮酒赏月,我觉得蹊跷,所以只喝了两杯,剩下的酒我都假意倒在了草丛里,没想到,没想到你居然意图...你快住手!”

圆玑的手不自觉松开了一些,却很快又勒紧。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忍着泪水说:“王爷,对不起,我不能,我不能......”

看着母亲已经奄奄一息,耶律隆庆大喊一声,一剑刺向了圆玑,一股鲜红色的血从圆玑的胸口涌出。耶律隆庆自己仿佛也吓了一跳,他猛地松开手,却看着圆玑正笑着望着自己,没有一丝怨恨。来不及多想,耶律隆庆立刻将母亲脖间的拂尘解下,见母亲已经面无血色,气若游丝,不禁痛哭道:“母后,您醒醒,母后!”

另一边,圆玑已经坐倒在了地上,他的胸口早已经被红色覆盖,本来就苍白的面孔更是如死人一般。看着耶律隆庆怀中的萧燕燕已经昏死过去,圆玑的眼中流下泪水,他仿佛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对耶律隆庆说一般:“真…真好,我这辈子最大…最大的两个愿望,一个…一个是亲手杀了萧绰替...替父母报仇,一个…一个....一个就是…就是死在你的...手里。庆,对不起。”说完,圆玑忽然周身一颤,咽了气。

耶律隆庆望着死去的圆玑,虽然心痛如死,却不知该如何表述,只得将头埋进母亲的胸口低声抽泣。忽然,他感觉母亲似乎在说话,忙抬头看,果然见萧燕燕微微睁开了双眼,嘴中似乎在说着什么。

“母后,您挺住,我这就去叫太医!”耶律隆庆刚想起身,发现母亲正抓着自己的衣角。他忙将耳朵贴在萧燕燕嘴边,听见她说:“告诉...告诉皇上,不要...不要追究。”

“是,母亲。”耶律隆庆失声说。

萧燕燕轻轻喘着气,似乎在动员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在她五十九的一生中,有很多次濒临死亡,生平南的时候难产、高勋的叛乱、鹦哥的毒药、还有无根的刺杀......她都幸免于难。原来,当死亡真正到来的时候,人会出奇的平静。她都伸出苍老的手抚摸着耶律隆庆的脸庞,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庆儿,好好…好好活着,答应我,要…要好好辅佐…辅佐你皇兄,嗯?”

“母后,母后,母后!”

门外忽然下起了大雪,好像要遮盖什么似的,下得无边无际。

统和二十九年十一月,萧燕燕死于南下的途中,终年五十九岁。三个月后,韩德让因病逝于南京,病因不详,终年六十四岁。耶律隆绪将韩德让葬入皇陵,与萧燕燕比邻。他的碑上按照死前的遗愿,只刻着四个字:不负相思。最新网址:www.yiruan.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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