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秦 正文 第十章 日出——启程

最新网址：www.yiruan.info 玉红官撩头发的样子，让川凭看着有些入迷。

她斜撇着刘海，盘髻着长发，架着副眼镜，一字淡色横眉略沉尾梢，两点敛忧瞳仁抚剪秋水，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

川凭愈发没有心思去听她讲述的关于世界起源的故事了，他咳嗽了两声，好不容易张口问道：“呃……那个……”

玉红官停下来，带着点笑意地看着川凭。

川凭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把视线挪开，他担心他心神一乱，张口会问出些“你今年到底多少岁”的问题。

“我是想问问，我到底还能不能回家，或是说，我原来的世界？”川凭实在有些羞赧，毕竟他活到现在，还没怎么跟女生说过话。

“按理说呢，以个人意图发起的时空穿梭是被绝对禁止的，无论是什么人，也不管是出于怎样的意图。这也是你为什么会被成为‘客侵’的原因。嗯……反正呢，还从没听说过有哪个‘客侵’最终回到了原来的世界的先例，他们基本都是落到了政府的手里，然后大概就死了吧。”玉红官说道。

“死？”川凭不小心叫了出来。

玉红官轻轻地笑了起来，却又一本正经地说道：“所以你要是不知好歹的话，刚才那个叫苍浊的人，他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我也拿不准呢。”

这话听上去完全像是唬小孩的，但川凭确实被唬住了。他眼中带着几分屈服，点了一下头。

玉红官看着他的神情，不由得笑出声来，说：“不会就当真了吧，你这么单纯的话，在这个世界可是完全生存不下去的啊。”

“那……”川凭张了张嘴，却又把话咽了回去，改口说道：“我知道了。”

玉红官似乎也对川凭过于内敛有些担忧，像是叹息似的说：“我本以为，其他世界的人会处处让人惊艳，却想不到原来跟我们世界的寻常人一模一样，不过倒也好，普普通通一些，活得就不会有太多的负担。”

川凭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怎么都想象不出，除了简简单单地活着然后年迈而死去之外，还有怎样的活法，还要追求怎样的人生。

他只是低头不语。

玉红官笑了笑，轻道：“早些休息吧，明天应该有会很多事。”

川凭轻了下头，算是回答，走到床边，躺了下去。

除了灯灭之后的夜，其他的一切，或许都已经变了。

躺在床上的川凭，从来不想些什么，从来都只是遵循着时间，按部就班，睡觉，然后起床。

“再平庸的人生，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不都是活着吗，那就活着吧……总比早死要好……我这算是思考了人生吗……”川凭迷迷糊糊地，合上了眼。

梦里，世界好像在摇晃，在倾塌，一切都被毁了，但一道白光照下来，一切却比原来更明了了，剥去了障眼的外壳，袒露着的，却是更加无用的本质，可即便如此，外衣也无法变成心脏，内在的一旦暴露，就会死亡。

世界停止了摇晃和坍塌，有人醒来，睡眼观花。

川凭看清了那是玉红官的脸，他赶紧坐起来，搓了搓脸，以免失态。

苍浊也一脸睡意地走进来，抱怨似的语气对玉红官说道：“红官姐，这时候去看日出也太早了些吧。”

川凭便看了看窗外，空中明月尚在。

玉红官却回答道：“你之前说要看日出，现在却又嫌早。再说了，去后山的路程也不短，你可以用‘形’，但多少也照顾一下川凭呀。”

苍浊冷冷地看了一眼川凭，懒懒地应道：“是，是，是。那走吧，我的表弟。”

川凭不明所以，看了看玉红官，她却笑说：“一会儿在路上跟你解释。”

“哦……啊？上学！”在后山的土路上，川凭听到苍浊给他的安排后，很是惊讶。

“怎么？有顾虑？”苍浊反问。

“呃……不是，我只是以为，穿越之后，总该有些不一样吧，想不到还是跟之前一样的生活。”川凭平静下来，说道。

“嗯……对，没错，就是要你跟之前一样，上上学就行，原来怎样，现在也怎样。”苍浊跨上一个土丘，伸手将身后的玉红官拉了上来。

“不过我要提醒你一点的是，你这不叫穿越，而是回归，这里可是众多世界的起源。当然，到了外头你就必须跟别人说你是本世界的人，你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客侵’在这个世界是不被允许存在的。如果有人问起你的什么口音问题，就说是乡下来的。”苍浊道。

“喔对了，说起口音……”川凭忽然收住，他只是不知道自己这样随意问问题算不算是失礼，毕竟是另一个世界，而面前的这个人似乎又是一个组织的头号人物。

苍浊看他欲言又止，不耐烦地说了句：“有话就说啊，磨蹭什么。”

川凭又像是被唬了唬，赶忙问道：“就是，那个，呃，只是突然觉得很奇怪，我们的语言居然能跨世界想通。”

苍浊直截了当，说道：“语言的历史变迁，我也不是很熟悉，只知道很久之前，这个世界上的语言众多，但在这个世界经历了几次如末日般的危机之后，人口锐减，而剩下的人们为重建世界，统一了语言，也就是我们现在所普遍使用的这种语言。至于其他语言，的确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角角落落之中，只是使用者少之又少，都是些与世隔绝的小国寡民社会。”

川凭其实不打算知道这么多的，他只是随口问了问，毕竟就算语言不通，他也都无所谓，大不了做哑巴，或者是学说话。

“就是前面那个坡了，再过不久，等太阳出现，你会看到一个全新的世界。”苍浊走在前头，虽然是对川凭说话，但没有回过头。

川凭没有答话，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苍浊为什么非要让他看一看日出，他又不是从没看过日出，更加让他纳闷的是，他真的不理解，日出和一个新的世界有什么关联。

肚子里抱怨的话虽多，但他自然是一句都没说。

“你是不是在困惑……”苍浊倒先开了口，“日出什么的，到底有什么稀奇？又不是千百年一遇的奇景，干嘛非要在还没搞清楚自己处在什么样的世界的情况下，好好的觉不睡，跑到荒山土丘之上看日出？”

川凭不无尴尬地一笑，回答说：“我没有抱怨啊。我想，一定是事出有因吧。”

苍浊听他这么一说，停下脚步，回望了他一眼，嘴角却作一笑。

玉红官忽然觉得气氛稍有些紧绷，便催促苍浊道：“星月都差不多要褪尽了，还不快些走。”

“穿透黑夜的污浊，

必是晨曦的披曜，

所以在东方的一隅，

弥白未光的渺茫之中，

仅如胎儿般的轻动，

洗尽余孽，

救赎陈夜。”

苍浊踏上土丘的顶端，轻叹了声说道：“想不到我还记得这首诗，就是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苍浊说的她，当然是指尹月阙。

玉红官听见了，却只是装聋，她知道这一切，她也知道苍浊的结。其实“野梧桐”众人都知道，但谁都没提起，甚至谁都没在私下讨论。

川凭却没听见，他感觉只听到苍浊在念念叨叨，他才没兴趣关心一首诗，或是苍浊的什么人。他只觉得出奇地累，当他挪动最后一步站上丘顶，禁不止软了腿，乏力地坐在地上。

苍浊只是瞥了川凭一眼，更不多说，也兀自坐下，望着发白的东隅，静俟日出。

川凭也朝那个方向望去，恍惚一刹那，他好像看到了太阳的影子出现在东方的天际。

日出东方隈，似从地底来，这前一秒还定格在川凭脑海中的日出画面，后一秒就被这个世界的日出，照得粉碎。

只见那日影，不是从山坳间升起，而是在东边的天际，在薄幕也似的当空晨云之中，层层叠织交错的身姿，似舞翩跹，又似潜游在云间，缓缓而来，欲破将出。

“太阳……”川凭惊得怔愣，自天边而来的日出。

沐在自身的光辉之下，太阳的轮廓渐渐地熔散，舞姿渐渐地凝固，在云中化成了一颗白色的心脏。

茫茫一照白，徐徐历天来。

当第一缕穿透云层的阳光照在大地上时，并不那么刺眼，而像是春寒料峭时忽来的暖风，却又如婴儿之未孩，是睡醒后一声啼哭。

日如新芽，自天边绽放，清晨。

川凭沉浸在晨初之景中，但他也清晰地意识到，这将会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苍浊见川凭的眼中有了些先前时候都不曾有的神思，自豪似的一笑，说道：“等你见到海边的景象，就会知道什么叫‘海壁仗天高’了。”

川凭回过一些神，似有似无地问：“可是太阳为什么会……”

“为什么会从天边飘过来？”苍浊把话一接，继续道：“说实话这个问题挺傻的，因为自然规律就是这样啊。红官姐应该跟你说过这个世界的起源吧？”

川凭当时没好好听，只好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苍浊道：“我们所在的这个本源世界，就如同一只空心的铁球，而我们则是站在这只铁球的内壁，日月星辰都在这只铁球的中心，这样的构造，自然也就是这样的日出。当然我也听说过，除了这个世界之外，其它的世界都是在一个大宇宙中有着无数个小星球，七零八碎，不成体系。不过说起来，我倒也想看看，从地底出来的日出呢。”

川凭忽然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就算在原来的世界，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但毕竟是回不去了，而且他接下来的路也是一片迷茫，不知所措。

苍浊一眼看出川凭忧虑，恰也正中下怀。他站起来，走到川凭面前，蹲下对他说：“你的命虽然是我们救的，可我们也不强留你下来，虽说留你也没用处，不过多你一个也不至于垮了整个‘野梧桐’。你非要走的话，我也不拦着，你在这个世界的身份证明，我们已经做了一份，出去只要不说自己是另一个世界来的，那么我想，你活下去应该也不成问题。”

“我留下来的话，是不是有什么条件？”川凭本有些迟疑要不要问。

“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嘛，一个月后，以我的表弟的身份去一所学校里上学，而既然是我的表弟，那么一切的开销费用，你自然也不必担心。只要在那边上学，就照你原来的生活方式，其他事情都用不着管。”

苍浊见他迟疑未消，索性也坐了下来，搭着川凭的肩膀，道：“我先跟你坦白，我确实不是很欣赏你这个人，因为我向来对说话做事都免不了怯懦的人很恼火。但如果是一家人，该宠还是得宠着。无论如何，学校都不会是一个危险的地方，要是你遇上什么麻烦，就报上我‘野梧桐’苍浊之名。”

川凭心中忽然一横，他即刻将一切迟疑都暂且搁下，问苍浊道：“表哥？或者，我听其他人好像都叫你苍少？”

苍浊一笑，这是他今天最称心的一次笑。他回答道：“还是直接叫我苍浊吧，对外边就称呼我为表哥。”

“走吧！”苍浊起身，“这一个月里头，还得教你些东西。”

“是关于那些兵器的吗？”川凭也起身问道。

苍浊眉头轻舒，说：“虽是怯懦了些，但倒不傻。你多一些了解，就能少一些怀疑。再者万一除了什么事，是来找我‘野梧桐’的麻烦但偏偏找到你头上了，兴许也能唬上两招。”

川凭只是点了几下头，便顾自先下坡去了。

“但其实有不少的危险吧？”玉红官走到苍浊身边，轻声问。

“学校是绝对安全的，这点我也不算是骗他。只是不知道有些人，会做怎样的打算……”

太阳的辉芒忽变得有些力道，刺得苍浊的后背发痒。最新网址：www.yiruan.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