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入轮回 第14章 没有人性

王蛮干的视线随雷五移动，看着他下楼，走入人群，最后消失在远处的胡同内。

未能解开谜团的王蛮干遗憾的收回目光，他不知道的是，雷五又从另一条街道折返，走入不远处的另一座酒楼。

直上三楼，雷五敲开窗户面向擂台这边的包间客房。

开门的是一名绿衣女人，宽大的绿色长衫也掩盖不住隆起的腹部。一手开门，另一只手还在小腹上抚摸着，脸上仅露出的双眼中满是柔情。

窗户边坐着另一个绿衣女人，窗户关着，上面有一个小孔，女人透过小孔向外张望。

走入屋内，随手替怀孕女子关门，雷五走到窗户边，隔着桌子对坐着的绿衣女人道：“夫人，任务完成，我来拿报酬。”

绿色长衫包裹全身，同样身材曼妙，同样美目似电，与街上的青春少女并无太大区别，雷五却能感应到她的生命之火在减弱，年龄超过四十岁。

绿衣妇人拿出一张写有几行文字的小纸片，摆在桌子上，道：“这是第二关的咒语，不要念出声，记在心中。”

雷五看了几遍，牢记在心里，然后转身离开，轻轻地替两人关上门。

不需要再言语，各取所需，以后永不交集。

妇人摘下面纱，露出依旧娇好却憔悴异常的面容，眼泪止不住流下，哭声道：“天下有比我更狠心的母亲吗？逼亲生儿子去死。……”

“僮哥哥不想去，怎么逼也没用。”怀孕女子安慰道：“是僮哥哥自已决定的，不关母亲的事。”

“他父亲更是孬种，孬种。”妇人堪称变脸大师，哭的梨花带雨，下一刻又满脸寒霜。

怀孕女子似乎惊呆了。

一把拉着怀孕女子的手，她又变成了温柔婆婆，道：“月儿，你已知道家族铁律。他父亲不是为家族献身的英雄，一直活着，就在那间酒楼中，白天埋头做饭，晚上喝的烂醉如泥。父亲拿炒勺，儿子端盘子。互不知晓，不会痛苦，谁又关心我们女人的感受！”

周家铁律第十七条，不敢进行超凡试炼的族人，不止姓氏，做父亲的权力也被剥夺。母子由家族抚养，衣食无忧。孩子父亲被改成为家族牺牲的英雄，母亲天天为孩子讲述莫虚有父亲的英雄故事。心中的他被囚禁，当牛做马。却天天拿一个并不存在的人当男人，用以欺骗孩子。这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女人的内心又是何等的痛苦。

无关紧要，修士看不到这类小事。

妇人说着又哭出声来。看着哭成泪人的婆婆，一种幸福感在怀孕女子心头萦绕。不是变态，更多的是麻木。她抚摸着隆起的小腹，暗道：“孩子，你比父亲、祖父幸运。你父亲不是某个莫虚有的英雄，他叫周僮，也是个大英雄。”

“周家雄霸一方，为什么不给差一些的族人过正常人的生活。”妇人自言自语：“我的要求不多，真不多。有他在，就够了，日子苦一点没关系。凡人能做到的事，修士为什么不做。……”

“修士没人性的。”这是周僮常挂在嘴边的话，怀孕女子脱口而出。

一一一

“杀……。”擂台上，两个血人怒吼着，又撞击在一起。旗鼓相当，一拳换一掌，又各自倒飞出去。左边武者前胸中掌，半边身子凹了进去，鲜血不停涌出。另一个武者脸上遭拳击，牙齿全喷了出来，鼻子也没了。

没有谁喊认输，两名武者摇摇晃晃站，又向前冲去。

没有兴奋呐喊的观众，围观武者面色沉重，弥漫着一种物伤其类的哀伤。

每次倒地的位置都不一样，两名武者鲜血已经染红了半个擂台。

再一次激烈碰撞，没有立即分开。两武者身体诡异的挨在一起，皆维持着前冲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过了大约三十秒，金榜下唯一的士兵修士冷声道：“下一场。”

十多个下人拿着箱子和扫帚上台。分开两名死者，分别装进箱子里。脸上中拳的武者，右手插进了对手的心脏。不过他死的更惨，对手的手从他裂开的嘴里伸了进去，捣碎了他的脑子。

正因为身体“连”在一起，两人死后，尸体才诡异的维持着前冲的姿势。

四个人抬走箱子，剩下的人打扫擂台。扫帚上有法术，扫过的地方再也看不到一丝血迹。很快，擂台光亮如新。

人群中两名武者上台，咬牙斗在一起。几回合后，新的鲜血再次飘落。

“尘归尘，土归土，两位一路走好。”王蛮干左边桌子上坐着一个显得极为苍老的人，头发花白，肌肉松驰，双目无神。他面前摆着一摞小酒杯，说着拿出两只酒杯，倒了两杯酒，洒在地面上。然后将敬过死人的酒杯，跟桌子另一边的十多个酒杯放在一起。

“为什么不认输？”王蛮干自言自语：“上一场有人认输了。”

敬酒之人此时心情沉闷，听到有人问话，随口答道：“输不起。认输必死，拼才有机会。”

“怎么回事？”王蛮干道。

那人抬头，认真看了王蛮干一眼，道：“第二序列，修士后人。无所谓了，将死之人，百无禁忌，让我来教你认清这个残酷世界。超凡试炼，第一关通过人数不超千人。周家将试炼者分成三等，本家为第一序列，每次都有一两百人；第二序列就是你这样的修士后人，虽然很少，每座城市总有几个疯狂之人，加在一起，两三百人总是有的；第三序列是武者。超凡试炼，以序列进行，武者排在最后，顶多剩下五百个名额。按死亡率百分之五十计算，也就一千名左右的武者有机会进行试炼。来的武者不下三千人，金榜上显示的是试炼时的名次，不拼哪有机会！”

停了停，又道：“很好笑是不是，武者千里迢迢赶来，为了能得到跟你们一起玩命的机会，血洒擂台。不用你可怜，士兵修士也是消耗品。我是看不到了，祝你熬出来，生一堆孩子，继续拼搏。”

“今年不行，为什么不等明年？”王蛮干插话。

“武者感到时日无多，才被迫参加超凡试炼，哪还有明天。”

“早几年不行，为什么偏要等到最后？”王蛮干又问。

“要养家的。武者不是为自己而活，哪有选择的余地……余地。”说着那人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王蛮干看他还有呼吸，以为是喝醉了，没有再动他，转身出了酒楼。他没想过，武者虚弱到能醉倒，真的还能醒过来吗！

按照小说套路，再混蛋的主角经过血的洗礼，也会转变心性，恨不得与恶势力同归于尽。

问题是坏人是谁？村民、城中富人、武者、修士，八大家族、黑暗山、仙山、十万大山，一级压着一级。为什么没有天道，有它多好，没事逆天玩。没有天道，竟然找不出纯粹意义上的恶势力！

村民暗无天日，富人是戏子，武者活不过三十岁，士兵修士没有人身自由，八大家族死磕黑暗山，日子没一个好过的。

阴影一族是“阴影绝境”的原住民，人族是外来者。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生存至上，没道理可言。侵略者的痛苦，算到受害者头上，就太没意思了。难道人族来了，阴影一族就该放弃抵抗，乖乖退出历史舞台吗！

仙者是坏人？内情不知道，至少他带着人族走出十万大山，让穿树叶啃树皮的野人有了发展的机遇，一步步走到今天。

八百年来，十万大山兽王从未进入“阴影绝境”。十万大山已成传说，现在受的苦，跟十万大山搭不上一点关系。

究竟是谁的错？或者说谁没有错。人都是这样，在受到伤害的同时，也在时刻伤害着别人。

这个世界问题更重，王蛮干深深感到，无论村民、富人、武者、修士，都缺少一种平时看不到，却深入人类骨髓中的东西。

王蛮干下定决心要医好这个世界。没能力硬要做是逞强，有能力不做，不配为人。

想到这，王蛮干眼睛一亮。找到了，病根就在这里。这个世界，虽然时常将人族两个字挂在嘴边，却缺乏最基本的种族认同感。

普通人不愿参加九死一生的超凡试炼。为补充修士数量，八大家族毫不在乎的将整个人族世界推入痛苦的深渊。眼里只有自己，不把同类当人。这个世界的人更像是野兽，有人身，无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