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天下 正文 第四十二章 苍生于我，不及一人

最新网址：www.yiruan.info讲到这里，宁溢花白色的胡子一颤一颤的，好似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长了几下嘴，却没有发不出声音。

小屋里，安静的有些可怕，杨旭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有种拔腿欲逃的冲动。

阳光正暖，透进窗子拥抱住杨旭，却驱不散心底那不断向外冒出的寒气。

“死了，真的死了！”杨旭喃喃道。

“咚！咚！”

这时候，有人敲门，杨旭打了个机灵，转头去看，门开了，是桑桑！她端了一只盘子走了进来。

杨旭看着她走来，一步一步仿佛踏在心头，心跳越来越快。前世的杨旭，便极为怕鬼，如今真正面对，怎能不怕！

桑桑却看也未看他一眼，只盯着宁大师，放下盘子道。

“中午了，我想你该饿了，做了一些糕点，你尝尝！”

态度极是温柔，与普通小媳妇一般无样。说着话，还隐晦地示威般地瞪了杨旭一眼，让杨旭心惊胆颤。

宁大师温和一笑，轻轻捻了一块，放入口中嚼了嚼，然后，把糕点推向杨旭这边。

“味道不错，你也尝一下！”

杨旭嘴角微微抽搐，双手挥舞着推拒道：“早上吃的太饱，现下并不饿！”

话音刚落，便听到肚子很不合时宜地咕咕一声叫，杨旭顿时红了脸，笑了笑，不好意思道：“看吧，果然是吃的太饱，现在还在打嗝！”

典型的睁着眼睛说瞎话！

宁大师并不以为意，只是笑笑，把盘子递回桑桑：“我和杨姑娘还有些事要谈，你先去！”

桑桑不满地撅起了嘴，但还是听话地转身离去。宁大师痴痴地看着，她走出时的背影，满是悲伤，还有思念！

“他是桑桑！”

“但终究不是我的那个桑桑！”

等到桑桑出了房门，转入走廊，宁大师才收回目光叹口气道。

杨旭被这话，弄的一头雾水，正要听宁大师解释，宁大师却又接过之前的话头继续讲述。

“桑桑死了！”又哀声重复了一句，宁大师脸上忽然老泪纵横，仿佛又回到那个乍闻噩耗的一天。

“她的死讯，就像一股暴风，卷起了我沉淀在识海中记忆，渭城的一幕幕又浮现出来，她喂马砍柴，她洗衣做饭，渭城的霜天下，小脸冻的通红仍洋溢着笑。她孤独柔弱，她生死不离，她奔跑在雪地里娇笑着喊我宁哥哥，而非老爷！”

那一刻，我快疯了，悔恨宛如刺刀，一刀刀剜在我的心口，痛，难以言喻的痛，痛的无法忍受。

没人告诉我，桑桑是怎么死的？我问他们，甚至拿剑驾到他们的脖子上，但所有的人，都只是摇了摇头，一脸为难之色。

我想，也许只有一个人能告诉我，我御剑冲入禹王宫，我想问问大禹王，桑桑是他的义女，他怎么就让她死了，是谁，害死了他？

出乎我预料的顺利，我又见到那个男人，他已经老了，一头白发，满脸皱纹，眼神浑浊，形容枯槁，他坐在王座上，像一个镶嵌在石头座位上的骷髅架子。

这个传奇的王者，终究只是一个凡人，只有百载寿元。我第一次感受到岁月刻刀的无情冷酷，削肉刮骨，连这伟大的王者都逃不过。

怪不得，人人要修仙！

“你来了！”青石大殿里，响起一道嘶哑的声音，他仿佛一直在等我。

我本来怀着一腔怒火，准备大声质问他，此刻面对这样的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什么都不要问，跟我来吧！”

禹王蹒跚起身，向着大殿外走去。我仅犹豫了一下，便抬步跟上，禹王再老，也是那治水救世，定鼎九州的巍峨王者，绝不会有什么阴谋诡计来害我。

禹王离宫，并不富丽堂皇，却极是庄严浩大，一座座宫殿，皆是木石砖瓦垒成，没有刷朱漆，也没镶什么珠宝金边，就那么以其本来面目，呈现在眼前，至纯至真，这是怎样的一种胸怀自信。

宫殿里，并没有想想的那般，宫娥翩翩，宦官捏着尖尖的嗓音，反而极是幽静，见的最多的是那苍劲若虬龙般的老树藤槐。

禹王脚步蹒跚，却走的极快，一路走到一个屋子前，方才驻足，回头看了我一眼。

此刻，我的脸上，满是冷汗，心寒胆丧，说话都带着颤音：“这里面，有什么？”

我仿佛觉得，一头恐怖无比的太古凶兽，冷冷地盯着自己，它的脚下，是如山的尸骨，是流淌的血海，头上是弥漫的黑色雷霆。恐怖的煞气漫天，要裂开我的道台，将我的灵魂消融，让我变成一个只知道的修罗。

我本能的想逃，逃的远远的，但我不能走，因为我同样在这滔天煞气里，嗅到了一丝桑桑的气息，我不能让自己，再次抛下她！

禹王好像丝毫未煞气影响，他推开了门，我顿时感觉到铺天盖地的血色，向我涌来，将我淹没。我仿佛陷入了传说中黄泉溺水之中，哀嚎着，惨叫，挣扎着，发自灵魂的痛苦，几乎让我瞬间沦丧。好在这里有桑桑，她的气息，是我心中的浮木，让我保留了一丝清明。

我还未见到桑桑，怎么可以去死！

终于一只枯瘦拉住了我，把我拉出了这血色天地，我这才知道，原来禹王枯瘦身体，隐藏着我难以想象的伟力。

回归清明，我第一眼便看到了被困锁镇压在一只具鼎之下的硕大头颅。只有头颅，拦颈而断。那头颅之上，须发乌黑发亮，如杂草般生机蓬勃，皮肤犹若古铜，结实而有光泽。五官清晰可见，他闭着眼，睫毛一颤一颤的，仿佛是在安眠。这头颅竟然是活的！我能感受到那勃勃的生机，这生机，比我这个筑基修者，都要强无数倍，不可估量。

可是，这怎么可能，仅仅是一个头颅。

据我所知，没有什么人能够仅仅依靠头颅存活，哪怕凝结了不朽元神的金仙，也不行!可想而知，我当时的震撼！

“那，是什么人的头？”我问禹王。

禹王没有回答，而是指着屋子角落里，停着的一个很不起眼的朱红色棺木。我才发现，这里有很多棺木，而朱红色的只是其中一个。

心，瞬间沉入了九幽，最后一丝念想幻灭。

我知道，里面是桑桑。我以为禹王带我来里，会有什么奇迹发生，桑桑或许还活着，然而，终究是奢望。

她，是一个闲不住的丫头，渭城的日子里，只要能动弹，洗衣做饭都会开开心心仿佛一场好玩的游戏，现在，她怎么又甘心躺在那冰冷的棺木里。

我要把他放出来，见到我她一定会很开心，我颤动着双手，缓缓推开棺木，见到他那黝黑的小脸，一如从前。

起来啊，如以前那般突然出现，做个鬼脸吓我一跳，告诉我一切都是一个玩笑。

起来啊，骂我，打我，吵我，闹我，都行！

我扶着棺木恸哭出声。

哭久了，苦累了，已然到了晚上，禹王还未走，他点起了一战青灯，缭绕烟气，幽蓝灯光，布满了整个屋子，阴森森的！

“陛下，请告诉我，桑桑到底是怎么死的，谁害了她！”我抚摸着桑桑冰冷的脸蛋，咬着牙道，喉咙哭的有些沙哑，牙龈渗出丝丝鲜血，滔天的恨意堵在胸口，我在心中发誓，无论他是谁，上穷碧落下黄泉，赌上我的性命，我的道业，我也要让他死！死！死！

禹王沉默无言，风穿过死板发出呜呜声，似乎在哭泣。

过了良久，我才听到一股讶异着无限的悲痛的声音道：“害死他的人，是我！”

我豁然转头，目光紧紧盯着他，强烈的愤怒几乎使得我的眼珠爆开。禹王的头发似乎又白了几分，风中孤独的摇曳着，那一句话，似乎抽干了他为数不多的生机，散发着王者末路的凄凉。

“是你？”我再此问道。

“是我！”禹王点头，紧紧顶着我的眼睛，缓缓道：“你若要报仇，便来吧！”

“竟是你！”

我极为震惊，站起身，指着他大声吼道，胸口怒气，若火山般喷发而出，终于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不愿告诉我真相了！想也未想，我立即拔剑，想要砍了他的脑袋，纵然他是拯救苍生的王者，害了我的桑桑，我也要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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