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后,卜朝东觉得对面这老头简直莫名其妙地很!

转头便看向严骇涵等人,没好气问:“这个对面的老同志,什么来头啊?是医生吗?”

心里很气,却发作不出来,这是一个医生该说的话吗?

严骇涵则是忙解释说:“这是湘南大学附属医院骨科的丁教授,也是杨医生的老师!”

然后转头看向了黄石南,说:“黄主任,这件事我们骨科可能无能为力,你另想办法吧,我先带杨弋风下去休息。”

严骇涵此刻内心在打鼓,生怕等会儿丁长乐来了之后,再找他麻烦!

通过刚刚的只言片语,严骇涵大抵听出来了,杨弋风啊,不上手术,离开湘南大学附属医院,来八医院这边,是有很深层次的原因的。

甚至于可能这个原因,就连丁教授都不好去干涉的那种。

不过严骇涵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没把杨弋风怎么样,人是血管外科的黄石南兜兜转转叫来的,丁长乐就算是发了神经,肯定也不会放他的血。

在带着杨弋风走下楼的时候,严骇涵还旁敲侧击,准备打听杨弋风身上藏着的秘密。

可杨弋风此刻完全没有与严骇涵攀谈的意思,不问不答不回话,让严骇涵找不到丝毫突破口。

……

另一边,手术室外的家属沟通室内。

卜朝东又看向黄石南,认真问:“黄主任,刚刚这个丁教授所说的,知法犯法这回事,是真的吗?”

黄石南点头,苦笑说:“是的,医生执业是有具体划分的范围的。”

“手术的权限,也要分级,到医务科审批。杨医生是骨科的医生,越界来做血管外科的手术,严格意义上来讲,就违反了执业医师法。”

“而即便是在湘南大学附属医院授予了杨医生血管外科的手术权限,但他如今身在我们八医院,执业证书若是没转过来的话,他不愿意主刀,就是遵纪守法。”

“这件事若是谁都不说,倒还好。可杨医生本身就不情愿,强行让他上台后被举报。”

“这究竟是个什么情节,我也搞不清楚了。”黄石南无奈地苦笑着。

平日里,大家只想和和气气地把手术做完,偶尔有越级手术练手,那也是偷偷摸摸,不敢讲出去的。

是新人学习手术的一大桎梏。

可现在,反倒是成为了杨弋风理所应当不上台的最佳保命符。

他是在拒绝侵犯法律……

卜朝东的脸皮揪扯着,第一次觉得,自己以前觉得医生管理就要严格点这个破烂规定,现在是如此地烦人!

好不容易找到了杨弋风,结果却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见死不救。

只是。

律师、医生等特殊职业,是有其专门的法律适用范围的。

杨弋风自己不情愿主刀,二执业地点不对的情况下,你再去逼他,这从本意上说是为了救人,但实则杨弋风可以反过来举报他们逼迫他杨弋风非法行医。

这一点该怎么论,卜朝东也不知道,律师知不知道卜朝东也不知道。

但肯定,不管闹不闹大,只要闹了出来,谁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而从刚刚与丁长乐教授的对话中,卜朝东还知道了一个事情,那便是,貌似这个杨弋风啊,可能在以往的遭遇中,受到过不公平待遇,还真的有心理应激,这点不是装的。

所以这才,在手术室门口,就不敢进去了。

不过,卜朝东这会儿可没心思去管杨弋风和丁长乐了,只是问黄石南:“黄主任,你能不能再找一找人?或者催一下舒教授啊?”

“现在情况虽然不乐观,但我们也得想办法啊。”

卜朝东并不想就这么草率地决定了自己的人要截肢的事情,只是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刚好有空、还在身边的,能够做这台手术的人了,结果对方还有点心里应激。

不情愿。

而且他老师知道了,不帮忙劝说他归正地冒险救人,上俩就说把他拉上台了就要报警。

这种狗屁事,简直就是让卜朝东觉得十分蛋疼。

而且刚刚还扫听过了,杨弋风就是个学生,执业证书放在了湘南大学附属医院,来八医院学习,没上过台,就相当于实习。

实习或者见习,走马观花,不用迁移执业资格证书的执业地点。

因此根本谈不上什么见死不救啊这些。

反倒是遵纪守法了……

黄石南当即苦笑,看向卜朝东说:“这个,恐怕不太合适,如今舒教授就在手术台上,三番五次地打扰,对方可是会发脾气的。”

卜朝东恼怒反说:“发脾气能比救命重要吗?”

“可舒教授现在手术台上躺着的也是一条命啊。”黄石南对卜朝东滴咕,觉得今天实在是倒了八辈子大霉,遇到了这么两个病人。

如果说,杨弋风的老师,真的去和湘南大学附属医院的金开石教授闹了,金教授绝对会连带他黄石南给恨上,毕竟是因为你遇到了难处,我给你想解决办法,才触了丁长乐的霉头啊。

已经暗中可能是得罪了一个人了,怎么可能去做惹舒教授不快的事情。

黄石南虽然说不精通血管外科,但毕竟科室里挂着这块牌子,以后还是要多多少少在圈子里混的,两边的大老都得罪了,你还混个屁哦。

“卜局,现在唯一最快能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先截肢保命了。”

黄石南还正说着,陈立伟就走了出来,然后在黄石南的耳旁低语了几句。

黄石南的脸色立刻一变,愕然反问道:“什么?”

“病人现有肝脏破裂,可能要行部分肝切除与肝修补术,肠管也有破裂,现在情况十分复杂。”

“胸外科那边说,胸口的几把刀因为肋骨的遮挡,倒是入得不是很深……”陈立伟硬着头皮道。

如此一来啊,基本上这个病人,全丢给了他们肝胆胰外科和胃肠外科了,人能不能活下来。

就只看他黄石南一个人的决定。

这就让黄石南的压力顿时很大,头上的细汗不断渗出——

黄石南马上对卜朝东说:“卜局,现在已经不能耽误时间了,截肢的事情,必须要马上进行!”

“现在病人的情况多变,生命体征不平稳,如果再耽搁下去。”

“截肢都可能来不及了,保不住命的话,那又能怎么办呢?现在截肢,都要并行处理其他地方的外伤才有一线希望。”黄石南焦急地说着,非常想回到手术室去,早点看病人。

不然的话,病人随时都可能没了。

卜朝东此刻内心虽然格外不情愿,但也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用拳头狠狠地锤了一下手术室家属沟通室内的桌子,把桌子敲得哐当地跳了一下,拳头通红。

然后有狠狠地抓了抓头发说:“先保住命,再说吧。”

显然,他做出来这样的决定,是极为为难的,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

四肢!

命。

这是个极难选的两个方面,却要他来做选择。

方宇,是现在躺在手术台上的病人名字,是他牺牲的战友的后辈,如今顺理成章地继承了他父亲封存的警号的人。

黄石南现在恨不得把那个杨弋风给打死,揍成真的神经病。

然而黄石南所在的八医院也是……

就在黄石南、李长宏两人得到了卜朝东的知情同意后,便直接往手术室里方向赶,便看到,严骇涵正与此刻急匆匆地自手术室走了出来的董千盛遇见。

然后董千盛到了严骇涵身前,有些着急地问:“严主任,家属是怎么决定的?”

其实心里有了答桉。

严骇涵叹了一口气:“家属决定截肢,黄煜和许岩林到了没有?如果到了,就马上准备吧,我们同时开台。”

黄煜是这个月来骨科规培的其他科室规培生,被分到了严骇涵组。

值班的是闵朝硕,相当于他们两个都要做好随时上台参与急诊手术的准备。

若是普通的急诊手术,则是一人来手术室即可,但今天特殊。

双下肢截肢术,也叫双下肢肢体离断术,手术不难,需要严骇涵和董千盛两人同时开台没什么问题,但各自都肯定需要一个助手帮忙。

因为截肢术不是简单地把腿锯掉就可以,还要做好血管、神经、肌肉等组织的收纳等工作,一个人肯定搞不定。

董千盛早有预料似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对严骇涵解释说:“严主任,情况是这样的,刚罗云打来了电话,说是急诊科又来了个开放性骨折的病人。”

“需要上台,朝硕现在正在和病人搞术前谈话。”

“那台手术不知道几点结束,是我过去搞?把罗云叫下来做截肢手术?还是让罗云先开台,我这边截肢完再去替他?”

如果家属决定是做保肢手术的话,那么董千盛是不敢这么说要中途换人的。

可肢体离断手术,只是个简单的ii级手术,罗云能做,甚至周成、闵朝硕都能做得下来,没太大的技术含量。

可是,科室里刚来的这一台开放性骨折手术,却必须要有人去,而且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打电话让罗云下来截肢吧,截肢耗费的时间不很多,他平时搞总值班已经够累了。”

“你把许岩林带过去吧,顺便让罗云再叫个人下来。”

“开放性骨折手术,没助手也是不行的。”严骇涵安排着,然后便朝着手术室的方向走去了,想来是不想耽搁时间。

每个组的急诊手术,自己组内先提前安排和规划好,先从自己组里挑人做事情。

今天本来说起来只有两台手术,严骇涵组内的人手是够的,严骇涵带一个,董千盛带一个,组成两套备班,一般情况下也够用了。

今天只能借了罗云,再让罗云去借一个下级了。

闵朝硕值班,不能动!

董千盛就点头给罗云打电话去了,并且还打电话对许岩林说:“岩林,你先帮忙罗云和严主任做一点杂事,我这边开台的准备搞好之后,再叫你过来。”

许岩林自然是称好啊。

好不容易闵朝硕值班走不开,庞定坤去了骨一科,新来的黄煜抢机会抢不过他,屁颠屁颠应下后,就主动而积极地帮着抬腿了。

因为是截肢术,因为肢体的远端,并不用严格意义上进行消毒。

许岩林因此十分主动地要求帮忙消毒。

黄煜是新来的,对骨科的消毒范围不清楚,严骇涵本打算亲自消毒,让黄煜抬腿,可看到许岩林进来后,便也就让许岩林来完成消毒的动作了。

……

与此同时,在手术室的更衣室里,杨弋风正在和丁长乐通着电话。

杨弋风先详细地给丁长乐解释了事情的经过之后。

丁长乐就道:“弋风,回来吧。”

“八医院那里,并不适合现在的你待,那都是在职场混迹了多年的老狐狸。”

“无利不起早的。”

杨弋风低声回:“没事,师父,我觉得其实还行。”

“我刚很想走进去,可我的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我爸妈,他们的表情、脸色、一直在我的脑子里打转。”

“我可能是真的再也拿不动手术刀了。”

“那可是我爸我妈啊!”

“那是我爸我妈啊。”

“我本来可以救我爸的。我爸本来是可以不用死的。”杨弋风此刻所在了墙角里,对着电话另外一头的丁长乐如此说。

说实话,丁长乐听到这话,虽然格外心疼!

但终究是无法完全地去体会,杨弋风当年看着自己的母亲死在自己主刀的手术台上,同时自己的父亲因为自己的选择也没能救过来。

到底心里会经历些什么,但肯定很难受,非常难受。

未经他人事,莫劝他人善!

人这一辈子,忠孝仁义四个字。

谁能说得清楚呢?

丁长乐就劝道:“医者不自医,医不医家属!”

“弋风,本来就是金开石他把程序搞错了,他就不该让你上台的,这并不怪你。”

“这普天之下,哪里有人会让病人的亲生儿子站在手术台上,给自己父母主刀的操蛋事?”

“他自己被附二的舒常发压得太久了,他是想拉你把他们科室顶起来,他那是私心作怪!”

“老不中用,便欲剑走偏锋!”

丁长乐骂骂咧咧。

湘南大学,附属有三个医院,附一附二附三。

对外关系是可以,但是实则,相互之间的竞争,仍十分激烈。

假如说附一的神经外科和神经内科,要压得附二喘不出气的话,是一言堂的话,那么在心血管外科这一块,就是反过来的。

舒常发跑得太快了,甚至带着他们科室走到了全国的前五,甚至再往前说点也不过分。

金开石则是慢慢地挪动,眼看着追不及,结果他没找到合适的人,就抓到丁长乐的学生去顶。

真tn的不要脸。

以前丁长乐只是有意见,但没说出口,但从那之后,他便和金开石井水不犯河水,再也不相往来了。

只是今天,金开石竟然还没死心,弯弯绕绕地还要来祸害杨弋风。

是真的把丁长乐气到了。

他先解决了杨弋风这边的事情后,就要去解决那边的金开石!

撕破脸就撕破脸了。

杨弋风之所以不敢再上手术台,自己这个最为看重的徒弟之所以要闹到退学这一步,金开石他助力不小!

他若是不让杨弋风上台,即便杨弋风再万分后悔,哪里会有现在杨弋风要改行退学这事?

丁长乐的内心里,其实蛮希望杨弋风走出那一步,放下这个心结的!

但这个心结太难解了!

至少丁长乐没办法解开。

只能杨弋风自己慢慢解,丁长乐其实很希望,杨弋风刚刚能直接克服那个心魔,走进手术室里去。

但他退缩了。

对面,杨弋风听完之后,并没有回丁长乐的话,而是问了一句:“师父,精神病是不是任何时候杀人都不犯法的啊?”

丁长乐听了这话,坐在车上的他,感觉自己全身的神经都勐地抽了一下!

似乎脑壳里的诸多疑问,全都豁然开朗了似的。

杨弋风是丁长乐最为重视的徒弟,丁长乐对杨弋风的了解,是非常人所能想象的。

杨弋风不抽烟,不吃槟榔。

但是偶尔是喝点酒的,在他初来骨科的见师宴上,杨弋风那次喝得满脸红光,看得丁长乐是何等欢喜?

可,杨弋风的父母,因为被酒驾撞了后。

杨弋风便发誓再也不碰酒。

他做到了。

只是,当初明明是酒驾撞死了人,后来证明说喝得其实不多,不知道怎么搞出来了个精神病史……

丁长乐瞬间头皮有点发麻——

因为自那之后,杨弋风这个人就是时常正常,时常不正常,而且还经常往湘南大学附属二医院的心理科咨询……

丁长乐以前很是担心了一阵。

找杨弋风聊天聊了不知道多少次,也找人为他开解。

自己找杨弋风的时候,他的状态一直都是正常的。

可若是?

丁长乐再次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杨弋风是在故意在其他人面前做精神病这么个人设的话?

应激——

父母死在手术台上,自己是主刀,这是个客观事实。

“弋风,你在想什么?”

丁长乐此刻的头皮发麻得紧:“我告诉你,你不要乱走歪路!”

“你的父母若是知道了你此刻的内心想法,他们死都不会瞑目!”

“死不瞑目啊!”

杨弋风聪明吗?

自是很聪明的,丁长乐并未见识到过几个人能比得上杨弋风的。

若是他要暗中去铺垫个人设的话,而且还是医学这一块,甚至花费力气去钻研精神病到底该是个什么样子的话,精神病外科的教授都未必能发现得了他是假装的。

人设做出来后,夜黑风高,杀人放火……

这种遥远陌生,只出现在他曾经看过的武侠小说里的画面和场景,突然就迸到了他脑子里。

杨弋风则道:“师父,我就是随口说说。”

“我自己是肯定不会做这等傻事的。我爸妈只希望我好好活着,开心的活着。”

“这一点,比其他任何都要重要。”

“我自己是十分清楚的。”

丁长乐此刻不确定杨弋风到底是不是清楚了。

也不敢去确定。

这个世界,天才和疯子之间,只有一线之隔。

而杨弋风在他的同学中的称号,便是‘疯子’,是天才的别称。

可杨弋风会不会把这个称号当真,那就不得而知了。

而且,丁长乐注意着杨弋风的每一句话。他自己是肯定不会做这样的傻事的。

那别人呢?

杨弋风想干什么?

丁长乐还未回话,杨弋风便说:“师父,你先别过来了吧,我已经决定好了。”

“我现在想去找个安静的地方,静一静。”

丁长乐还是不放心:“你把你要去的地方,发个定位过来,我很快就到!”

挂断了电话之后。丁长乐这边就十分紧张起来,然后催促着打的车师傅能不能加快点速度。

可这时候正是接近下班的点,他出发地附属医院往星区去赶的二环转星联线,堵得要死!

师傅则说:“老板,不是我不想快啊,而是快了一脚油门,咱们就彻底走不了了。”

丁长乐的内心如热锅上的蚂蚁,也只能静待着龟速前进。

有点后悔,早知道坐地铁好了……

杨弋风啊。

……

罗云与周成两个人赶到手术室的时候!

李长宏与王耀翔两个,已经把上肢都消毒好了,严骇涵也安排着许岩林完成术前消毒的动作,黄煜则是双手举着患者的腿。

因为患者的身体颇为壮实,因此一双腿的重量不轻。

黄煜以前在神外科等科室轮科,就没有经历过这么高强度的抬腿动作,满脸的神色看起来都有些吃不消,勉强地支撑着。

周成见状,先戴了一双无菌手套,问黄煜要了一只腿,让黄煜可以左右手互换做个缓冲。

罗云则是直接和严骇涵一起洗手了,两人中途还在说些什么。

当罗云听到,严骇涵非常可惜地说杨弋风其实有办法完成病人的保肢手术,但他不愿意上台时。罗云觉得格外意外,但马上又想起了杨弋风给他讲过,去过svs的学术年会。

倒也就恍然了。

罗云便转头问严骇涵:“严主任,也就是说,这个病人,其实是可以避免截肢的,只是现在没人敢来完成这个操作?”

严骇涵扫了罗云一眼,眼神和语气诡异:“罗云?你问这个做什么?可别节外生枝啊。”

“这个病人本身情况就颇为特殊,身份也特殊。”

虽然严骇涵知道罗云的来头也颇为不小,自己等人都小看了罗云,但是,罗云明明就是骨科的人,若要去掺合血管外科的事情,而且还在这个病人身上的话,那严骇涵是绝对不允许的。

罗云赶紧解释道:“不是,严主任,我就好奇随口问一问。自然不会贸然去做保肢手术的。”

“我自己又不是血管外科的研究生,既然黄主任都说了要截肢,那肯定听他的。他是这方面懂行的人。”

然后罗云又道:“严主任,我们组的周成,如今已经拿到了ii级手术权限,肢体离断术,属于正宗的ii级手术,我让他上台,我做助手,没关系吧?也不会耽误病人的病情。”

“你觉得呢?”

截肢术简单,属于ii级手术,周成正好能做,他要获得iii级手术的授权,是需要一定的ii级手术量来打底的。不可能ii级手术的手术量还不够,丁长乐就去给他安排。

而这个手术量,周成得慢慢去积累。能多一台是一台。

科室里的病人不仅仅是周成的,也不仅仅是蔡东凡的,杜严军,张正权两个人也都需要学习。

“没事,等会儿你先把动脉扎了就好了。现在最主要的就是要解决血管损伤导致的失血问题。”严骇涵提醒了重点。

周成获得ii级手术,是整个科室聚力去问医务部要来的,自然也是信任了周成的能力。

截肢术不难,保肢术才难。

如今病人要命的地方是多处创伤,失血严重,止血,输血,到入大于出,这才是关键。

只是止血久了后,动静脉内的血液都会凝固掉,若不行截肢的话,那么四肢的肌肉等都会逐渐坏死,到时候肌肉溶解等产生的肌酸等,也会要命得很。

所以,这次施展截肢术,其实可以分成两个步骤来做。

扎动脉,止血,紧急避险保命。

然后截肢,保命!

截肢术甚至可以六个小时之后再慢慢做,都没关系,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负担。

“好!”罗云和严骇涵重新走进的时候。

就看到李长宏已与王耀翔两人各自打开了双上肢的纱布,开始暴露肱动脉起来。

他们的手术目的和流程与严骇涵一般无二。

先止血,止血之后,李长宏便可以下台了。截肢的事情,让王耀翔慢慢完成就好……

骨一科管上肢,骨二科管下肢。

因此罗云和严骇涵都没去看李长宏等人在做什么,只是吩咐周成和许岩林两个人赶紧去洗手,然后上台来帮忙。

周成点头,纯工具人的他在离开自己的位置后,才去平视着打量患者的其他情况。

右上腹一刀,估计直接扎在了肝脏上。口子的边缘整齐,应该还算蛮好修补的。

空肠和回肠的口子边缘也整齐,看来伤人者,并没有很残忍的捅了刀子后,搅动一下。

如果真这么做了的话,那恐怕是真的神仙难救了——

但即便如此,腹腔内仍散发出极为刺鼻的味道。

肠管破了,那味道是欲仙欲死的。

让周成都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

周成与许岩林两个人洗手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严骇涵已经配合着罗云在进行剥离一侧下肢的股动脉了,而骨一科的四个人已经分成两支队伍,分别开始找动脉,止血。

因为要截肢,因此可直接找到了肱动脉与股动脉后,扎掉即可。

周成换上了无菌手术衣,在罗云身边晃荡了一圈。

罗云就转身道:“周成,你带许岩林做另外一侧,股动脉探查结扎术只是简单的ii级手术,是截肢术的一部分,你完成起来,应该不难吧?”

周成点了点头,看了下严骇涵。

股动脉的探查术只是ii级手术,也是截肢术的组成部分,这个自然不难,周成拥有完美等级的解剖经验,靠着经验就能做了。

结扎动脉那更简单得很了,拿丝线扎掉就行。

严骇涵就道:“你和岩林一起做那边的股动脉探查吧,记得要小心点。找到破口后,要稳准狠地把股动脉的近端给压住。”

血管类同于水管,但又不完全同于水管,相同处是都能通过液体。

不同之处便是,水管可以在体表,血管一般都深埋了的。

水管有破口了,能够先把水停掉,然后去慢慢找口子,可血管不行,血管内血液的总开关是心脏,停止跳动了人就没了。

因此需要很快地找到血管的近心端,然后压住,控制出血。

周成拿到了ii级手术的事情,科室里面的人都是知情的,因此许岩林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略有些羡慕地看向了周成。

还上前说:“周成哥,我来帮你先压住吧。”

周成点头。

然后右手慢慢撕开纱布的同时,左手却到了腹部那里,平着摸了一会儿后,便紧紧地深压下去!

这是在体表,根据血管走形按压止血!

由解剖学知识自然而然会的,并不是太高深的技能。

徒手按压止血术,在术中的应用,那是另外一个层次,并不相同。

但是如此把动脉破口的更近心端压住后,便可以很大程度地减少出血量。

因为患者血压不高,再加上周成的按压,因此周成揭开纱布之后,渗血竟不很多!

然后周成竟然在严骇涵之前,就把股动脉的近心端给抓住了。

“丝线!”

右手变成抓泥鳅式样,从里面就干脆利落地掏出来股动脉的一截。拇指和食指紧紧捏住。

然后换成本来在按压着腹股沟位置的左手的拇指与食指紧紧捏!

稍稍往外一提,接着立刻把提前准备好的两根丝线快速地就绕着血管走了一圈,套住紧紧结扎成半死活结后参考系鞋带,比鞋带紧。

这才把股动脉放下!稍微弹了弹血管残端,没看到出血,便长舒了一口气。

对许岩林说:“你先松开下力,我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地方的出血。”

严骇涵的眉头顿时一挑,发现周成竟然做手术做到他前面之后,手里的动作不禁微微加快了几分。

可就这么毛躁的几分,却让严骇涵没来得及捉住动脉残端!

顿时,动脉便开始呲出血来!

崩得老高!

然后喷洒而下,其中一部分更是直接射到了严骇涵的眼睛镜片上。

周成那边还在找其他血管口子,见到此幕,马上伸手越过手术台,直接用拇指、食指和中指三指并用力地,抓住了对侧的股动脉残端。

可谓是,稳、准、狠!

飙血立刻止住。

可喷出去的血花,此刻却不断扬下,落在了手术室地面及众人头上及肩膀上。

但即便如此,所有人都只是看了严骇涵一眼,看到那里没再出血之后。

并未走开,而是对此一幕视若不见地继续开始手术了。

术中被喷点血,怕什么?只要不是手术刀被架在了脖子上,患者没有什么传染病,该手术的还得手术。

这是外科医生常规该有的定力。

严骇涵自然不能这么云澹风轻了,马上退了几步,然后道:“巡回,过来帮我摘下眼镜!”

镜片已经模湖,而且到了空中的血液立刻氧化变黑,黑乎乎的一片,挡住了严骇涵的视线。

严骇涵的眼镜被摘下之后,他才重新走近,也不觉得尴尬,只是耳根和脸颊有些臊红地接过了周成右手捏住的动脉近端,然后开始套扎!

心里暗骂,今天简直就是倒了大霉。

其他人虽然没动,可骨一科的李长华和王耀翔二人却是对视了一眼,从对面的眼神里看出来了嘲笑!

严骇涵竟然会犯这样的错误,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但并未真往心里去。

下肢股动脉不比上肢的肱动脉,动脉小,一人直接捏住腋窝即可找对地方。

严骇涵呀严格套扎完两根丝线后,不由自主地看向帮了自己的周成。

发现,只是一会儿工夫不见,就看到此刻周成把伤口打开后,暴露清楚股动脉的伤处后还在‘把玩’着旁边的股神经和伴行的股静脉……

实则是在检查这两个玩意儿有没有受伤。

只是这娴熟的手法,让严骇涵成了丈二和尚。

mlgb的,现在正在做手术呢,你这翻来翻去的。

只这时,严骇涵又看到,周成手里的血管钳像是成精一样的,不知道从哪里一撬,似乎又从伤口里掏出了内侧的大隐静脉,在解除了伤口的压迫后,有血液汩汩冒出。

周成就说:“血管外科的缝线有吗?开几根。”

“有!”巡回护士马上回答,虽然不知道是哪个科的哪个主刀要的,她现在只想听命令,根本就懒得去计较。

严骇涵等人闻言顿时看了一眼周成。

这个病人是准备截肢的啊,你拿血管缝线做什么?

当然也包括了骨一科的李长宏。

周成就说:“严主任,我觉得可以把截肢的平面稍微往下更靠点,以后好装假肢一些,而这里的动静脉破口并不大,可以缝合一下。”

虽然是截肢,但是留多少,截多少,那也是完全不一样。

从大腿根部截肢是截肢,从足踝处截肢也是截肢,那功能保留程度,也完全不一样。

严骇涵闻言,觉得有道理。

也就不多说什么,罗云则是暗暗给周成竖起了个大拇指。

截肢术,虽然残酷,但是能多留就多留,这也是为了患者好,现在能做的,恐怕也就这些了。

骨科的人都不太精通血管外科的手术,血管外科解决不了血管的问题,那么骨科就只能尽量多留残端,来进行弥补了。

周成拿到了血管缝线后,很快就先把大隐静脉缝合起来,大隐静脉只有一个小口子,根本都用不着断肢再植术的三定点血管缝合法,便很快地把大隐静脉给补上了。

股动脉也是如此……

严骇涵这边听了周成的话后,心里暗自一涩,如果周成没讲这话,那么他真的打算就从受伤的地方截肢算了,简单且粗暴,可周成这么一讲。

严骇涵身为主任,都不好意思说这边比周成那边截肢的范围还要短一些,因此他也要了血管缝线,然后就开始缝合了起来。

只是,当严骇涵缝合完,正要看周成在搞什么的时候。

忽然发现了个不太对劲的地方——

因为周成现在正在患者的胫后动刀子!

而且动作熟练——

他在干嘛呢?

周成自顾自地用圆刀破皮后,然后并没有用尖刀深入,而是用血管钳,如进自己家门一样的,钝性破开了肌肉层,直奔胫后动脉而去……

一分钟之后,尖刀挑破了胫后动脉的血管壁,把一条小指大小的血栓条,从血管腔内,如同拔萝卜一样地拔了出来,彷佛一条黑色的泥鳅……

很明显,这是周成从股动脉下游动脉分支里找到的动脉栓子!

他在做动脉切开取栓术!

严骇涵和罗云的神色当即就是一变,甚至就连李长宏和王耀翔两个人的表情,也有点不太自然。

周成在做动脉切开取栓术啊,他怎么知道血栓在哪里啊?

这是第一点。

第二点就是,周成现在如果把保肢的范围搞到了膝关节以下的话,那让他们怎么办啊?

能在膝关节以上,肘关节以上截肢吗?

这不是说明自己等人比周成还不如吗?

可是,不在这里截肢,又能怎么办呢?他们会周成现在搞的东西吗?

不会。

严骇涵很后悔,后悔为什么要让罗云下来,而且后悔为什么罗云要把周成带来。

周成发现了严骇涵和罗云二人在看他。

股动脉切开取栓术,就是ii级手术里面的一个分支手术,所以周成还真的会!

手术权限里面,动脉切开取栓术,授权范围在骨科分类里也有的。

罗云深吸了一口气后,问:“

你会动脉切开取栓术的?”

这不是问,这就是在肯定。

周成正在缝合取出血栓的胫后动脉切开的部位,点头,自然地回道:“是的,罗老师,我拿到ii级手术权限后,就去看视频学了这个手术。”

“动脉切开取栓术,是我国2011年手术分级列表,骨科分类ii级手术分类表中的第22条……”

“所以我觉得自己有可能会遇到这样的手术,就去找了视频学了。”

周成这话,虽然说得是很直白,也很直接,甚至是有理有据。

连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当年还不叫这个名字,是卫生部发的官方文件里的内容给讲了出来。

第几条都给你说出来了。

咯吱!

周成讲话的时候,就明显听到了好几声橡胶拖鞋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刺耳声音!

这清新脱俗的理由!

的确是让严骇涵和李长宏等人猝不及防。

心肌差点没抽死去。

你拿到了ii级手术权限后,所以就去照着卫生部的ii级手术列表去一个个学了啊?

这过分么?

其实不过分。

只是,不知道怎么说。

……

严骇涵和李长宏的两边嘴角肌肉如同心肌一般,变成了整体性质的,同时开始抽搐起来。

要么抽搐,要么不抽,非常整齐划一。

罗云倒退了一步,没太站稳。

周成这是真敢说——

那搪塞自己的理由,在这种场合讲出来。

然后就看到,严骇涵和李长宏两人有意无意地瞥向了黄石南,眼神中充斥着诡异和复杂……

大哥,你要不过来瞧瞧这是不是你们科的手术?

黄石南则是觉得今天肯定是自己的末日,先是一大堆倒霉事不要钱一样地从天而降。

然后,中途出现了一个杨弋风这个骨科医生,充当了半分钟的救世主角色。

请他来主刀,强行拒绝后。

现在还跑出来了一个小小的骨科医生来阴阳怪气!

妈耶,我今天到底是和哪方神明犯了冲啊?

我是跟着网上的手术视频学的,所以我会了。

意思是我黄石南没跟着网上的手术视频学,所以我才不会?

然后,周成就继续下一步的操作了,先把动脉的口子缝合起来!

然后他就放开套扎的丝线,结果还真就看到胫后动脉开始充盈,且没有血液渗出之后。

双手立刻顺着胫后动脉的走形从上往下感受动脉的跳动!

股动脉的走形是从外上到内下,胫后动脉的跳动则是子后方向外踝那里延伸而去。

因此,周成的手,一直往下探到了足背动脉之后,他立刻自己都吓了一跳。

然后不敢相信地缩回手之后,换了左手再试一次。

也感受到了足背动脉的搏动!

这下周成便开始纠结了起来,对罗云小声说:“罗老师,我其实只想留更长点。”

“可现在足背动脉都已经有搏动。”

“这还能截肢吗?”周成是真心在问罗云。

可罗云听了,白眼差点没翻到头顶去……

nm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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