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贻贝这种贝类要收拾起来挺麻烦的,它一簇簇的凑在一起生长,一条绳子能长几百几千旳贻贝。

它们长势不一样,王忆得从中挑选,选差不多个头已经长大的那部分连同绳子裁剪起来。

因为长时间贴着礁石生长,它们之间缠着不少海草海藻挺脏的,礁石上有海泥,那它们身上还会沾染好些海泥。

于是众人挑选裁剪掉一段绳子后就得在海里使劲摆一摆,清理个差不多送上船去。

现在是刚刚收获贻贝的日子,能收获的还不多,王忆跟着半个来钟头便结束了,他们划船摇橹的回去。

刘红梅给他介绍:“后面小秋自己来岛上的话,你可以领他来捞淡菜,这片礁石下面藏着很多野淡菜,回去简单白灼就很鲜美。”

王忆委婉的说道:“我潜水的本事不太行。”

刘红梅直接的说道:“不行你就学呀,学生跟你说‘我算术水平不太行’,你怎么跟他们说?不就是让去学吗?”

“正好你领着小秋一起学潜水。”一个婶子冲他挤眉弄眼,“我跟你说王老师,潜水可能培养感情了。”

王忆琢磨了一下还真是个好主意。

潜水是要穿泳衣的,男女青年穿着泳衣相见这就代表了一种态度。

而潜水的时候难免会你碰碰我、我碰碰你,甚至还会搂搂抱抱,这感情绝对突飞猛进!

王忆顿时来兴致了。

妇女们说的对,他不会就要学嘛,要学习潜水,以后他肯定要做生产队的主任,直白点就是天涯岛王家人的下一任族长,这样他不会潜水哪能行?

而秋渭水不在海边长大,肯定不会潜水。

所以等他学会了潜水那就嘿嘿嘿……

他越想越美差点笑出声来。

妇女们多数是过来人,能不了解他的小心思,便纷纷拿他开涮。

王忆没辙赶紧转移话题:“谁再来一首渔歌?再唱一首渔歌嘛!”

小翠嫂子跟着起哄,结果妇女们把她给推出来说:“你来唱!”

渔家妇女豪爽大方,以前打反动派的时候她们也是会摇橹上阵的。

所以小翠嫂子站起来后便落落大方的说:“那我来一首《抲鱼调》吧,王老师你好好听我唱,学会这渔歌就把咱福海的海货认个七七八八了……”

王忆放开橹带头鼓掌,其他妇女跟着鼓掌。

小翠嫂子响亮脆生的嗓音便压过海浪响起来:

“鳗鱼长长,鲳鱼扁扁,梅童鱼头大尾巴小……”

“飞鱼会飞,鯔鱼会跳,带鱼贪吃容易钓……”

“黄鱼头大,白扁嘴小,海蜇呒眼水上漂……”

这首名为《抲鱼调》的渔歌挺长的,总共有百八十句,唱出的是上百种鱼虾蟹名字和它们的特性:

“黄鱼黄甏甏,鲳鱼铮骨亮,鳓鱼刺多猛,带鱼眼睛交关亮。虎头鱼须短,梦潮鱼须长,乌贼骨头独一梗,箬鳎眼睛单边生。马鲛牙齿快,毛蟹脚长走横向;青鲇鱼,绿央央,黄鲟毛常两样生……”

渔家妇女嗓音都不错,起码挺适合唱的渔歌。

海边生活风大浪大噪音大,人们习惯了大声说话,从小练得嗓门洪亮、中气十足。

而渔歌本质是劳动歌曲,要的就是一个劲头。

王忆听着渔歌使劲摇橹,将船摇回了码头上。

此时叶长安和王向红也站在码头上,两人冲着海上指指点点,有豪迈的笑声顺着海风传进王忆耳朵里。

看着王忆摇橹回来,叶长安刚要说话咳嗽起来,这一阵上来咳嗽的挺厉害。

王忆赶紧跳上码头帮他拍背。

老爷子用手绢捂住嘴摆摆手,他擦擦嘴又擦擦眼睛,一开口声音更是沙哑:“没事没事,刚才被海风呛到了,我待会吃两粒药就好。”

说完他饶有兴趣的看着船上的贻贝,又说道:“这些淡菜刚出水呀?嗯,新鲜,个头挺大,不过不多啊。”

王向红把烟袋锅里的火星给摁灭,收起烟袋说:“我们这片海太穷了,没法大规模去养殖淡菜,所以只能找礁石区少种上一点,我们生产队自己晒点淡菜干,这样到了冬天煮个汤下个面啥的。”

叶长安点点头:“所以你们生产队养鸡的思路很好,要是这条路子能走通了,你们生产队的日子会好过不少。”

王向红拍王忆的肩膀,满脸赞赏:“叶领导你放心就行,有我们这个教员在,我们生产队日子会越来越红火!”

叶长安冲王忆露出笑容:“你们支书对你赞不绝口呀,他说你要是早出生个四十年肯定是个开国将军。”

“儒将。”王向红补充道。

王忆失笑道:“我是王家的孩子嘛,狗养的狗亲、猫养的猫亲,自家孩子肯定是自家的亲,他光看我优点没看我缺点,其实我比我们支书差远了。”

“我们支书没念什么书但还是从海上武工队打进了主力部队,还成了军官,后来看家乡困难,不留恋在部队的权力,毅然决然的回来率领社员们谋发展,这才是好样的。”

王向红让他夸得一个劲笑,说道:“守着社员们我还能吹个牛逼说是回来领他们谋发展,守着领导咱得说实话,咱就是个老百姓,是人民的一分子。”

“党和主席同志一直说,人民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小鬼子和反动派既然进了咱的地盘要抢咱的土地、杀咱的亲人,那咱老百姓没说的,操家伙去当兵保家卫国、赶走侵略者!”

“把侵略者赶走了,保家卫国成功了,那咱就回家,该种地的种地该打渔的打渔!”

“继续过咱老百姓的日子!”

叶长安给王向红鼓掌:“王支书这话说的太朴实了,正是这么个道理,难怪主席同志说‘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原来这真理一直在人民的心里!”

王忆也鼓掌。

不夸张的说,王向红这番话还真对他有点振聋发聩的感觉。

他突然理解了一件事。

那就是解放后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老党员、老干部打完仗就脱下军装、收起军功章默默的回到家乡去以寻常百姓的身份干活过日子。

说到底他们打心眼里认为自己不是英雄只是人民,他们打仗不为荣华富贵、不为建功立业。

打小鬼子是要保家卫国、赶走反动派则是要保护亲人。

他们觉得这一切是理所应当的,那保家卫国成功了就该回家过日子也是理所应当的。

中国上下五千年,人民始终有信仰。

这信仰是家,小家和大家。

于是中华民族每逢存亡之际必有风云人物站出来告诉老百姓小家和大家的关系,这样他们振臂一挥,明白过来的老百姓便会站出来保家,保小家、保大家。

王向红听的不好意思,摘下帽子低头弹了弹说:“王老师,你去找小秋吧,我陪着叶领导再转转,今晚他们不回去了,在咱这里住下。”

王忆说道:“好,莪回去准备几道菜。”

王向红急忙摆手:“不用准备菜、不用准备,叶领导特意说过了,咱要是摆宴席他转身就走,晚上吃海鲜面。”

王忆讪笑道:“海鲜面待客,这多少有点不体面吧?”

叶长安指着他对王向红说:“王支书,你看你对年轻同志的思想工作没有做好,这是什么话?铺张浪费就是体面?”

王向红跟着开玩笑:“等明天我开会批评他,年轻同志没经历过苦时候,不知道一碗海鲜面的珍贵呀!”

叶长安笑道:“批评倒是不用批评了,我怕小秋心疼他小子。”

王忆一听这话大喜。

老爷子等于是认可他和秋渭水的关系了!

王向红要领叶长安离开,叶长安看妇女们忙着搬贻贝、撕扯收拾贻贝上残存的海草,他便说留下帮个忙,蹲在码头上利索的拽起了海草。

王忆见此要帮忙,叶长安挥挥手:“你去找小秋吧,这活我能干,我动弹动弹。”

王向红也挥手,见此王忆便拎起鞋子走下码头。

他走在山路上满心欢欣,一时之间觉得脚下礁石也不硌脚了,可走了几步他又把鞋子穿上了,原来码头下面礁石磨平了,外面礁石参差不齐还是扎脚……

秋渭水还在给猪蹄补课。

一个教的认真一个学的认真,他便没有去打扰人家。

这样也没人打扰他,他便回了一趟22年。

周宇给他发了几条信息,说天涯岛承包问题已经提上日程了,让他送一些资料过去。

王忆便给周宇打了个电话,接通后很低调的先道歉,说一直在外地深山老林里钻,信号不好。

随着青年一代成为政府公务人员,基层服务质量提起来了,周宇很客气的说这不要紧,就是要让王忆送资料。

他还很体贴的说:“现在是审核你的资料,所以你没时间不用自己过来,让你的司机给我送过来就行。”

既然他这么说了。

王忆就不客气了。

他把所需资料迅速凑齐给墩子打了个电话过来拿资料,然后把邱大年近期采购的物资送进时空屋。

时空屋开始显得小了起来,这样承包天涯岛就很必要了。

他可以把天涯岛打造成自己的隐秘基地。

既然回来22年也得干点赚钱买卖,他问墩子:“我给你们送过去那么多的主席像章,你们打听过价钱没有?”

“打听了,”墩子笑道,“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搁以前王忆早开骂了。

还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我跟你躲猫猫好不好?我拿出易经给你推断几局好不好?

但上次看过墩子的证件他觉得自己得对墩子耐心点,便微笑着问道:“先说坏消息吧,多少有个念想。”

墩子说:“坏消息是你给的那些像章里头除了有九个镀金像章、五个大像章值钱,其他的都不太有价值,多数几十块,年总准备领着我找时间摆地摊去卖了。”

王忆问道:“值钱的能有多值钱?”

墩子说道:“最大的那个像章能卖个一万左右,其他的都是几千块,一两千的、两三千的,反正加起来也没有你准备挂在咱公司的那副字值钱。”

王忆一听这话挺高兴:“咱公司的那副字值钱?启功的字现在值钱了是吧?那副字值多少钱?”

像章不值钱没超出他预料。

毕竟存世量太大了,而且这种红色收藏品的市场一直不太大。

当然他多少有些遗憾,毕竟从太湖一路辛苦带回来的呢,只是这样也正常,不可能他在82年随便就能捡漏到很值钱的东西。

墩子说道:“那副字具体多少钱不好说,这种字是按照平尺来算的,启功的字现在一平尺大概是两万到二十万不等,咱们那副字挺大,所以挺值钱的。”

王忆说道:“如果值钱就挂到网商平台吧,看看有没有出价、出多少价,不着急出手,平时裱起来挂到公司里,这样咱公司多少能有点文艺气质。”

“接下来说说好消息。”

墩子高兴的说道:“好消息就是——”

他脸色突然凝滞了。

哑口无言了。

王忆催促道:“怎么了?好消息是什么?怎么不说话了?中风了?马上风了?”

墩子尴尬的说:“不是,是好消息已经给你说过了,那个、那个好消息就是那副字值钱。”

王忆翻白眼。

不过他理解。

毕竟是国家认证过的二货。

他哄着墩子开车离开,然后想起了丁黑弹前些日子刚给他送的那个秀才灯和两个瓷茶杯,便拍照片给袁辉发了过去。

想了想,他又给饶毅发了两张照片。

发过照片他回到82年,一出门几只小奶狗在地上打滚打闹。

老黄在无聊的打哈欠,而野鸭子正趴在小奶狗身边默默的看着它们。

淡黄被其他三个小奶狗联爪扑翻在地吓得哼唧哼唧叫,野鸭子便上去将小奶狗们撞开,淡黄赶紧爬起来依偎在它身边。

王忆感叹:“伟大的母爱!”

老黄高兴的冲他摇了摇尾巴。

王忆说道:“然而并不是说你。”

小奶狗们刚睁开眼睛没两天,对一切都充满好奇,看到王忆出来便有的凑上去闻了起来。

王忆抱起胖墩墩的小奶狗撸了撸。

手感很好。

刘红梅过来买东西,见此笑道:“王老师这小狗养的真胖乎,你给我留一个吧。”

王忆说道:“这不行,这四只小狗我准备训练一下让它们做放牧犬,以后跟着去放鸡。”

老黄被训练的很好,从基因上来说它的崽子也有很强的可驯化性,所以王忆想着或许可以把它们训练好跟着人去放鸡。

否则鸡群上岛后容易走丢,有四条狗跟着总归能让人省一些事。

时间慢慢流逝。

一回头就是傍晚了。

下工的广播响起来:

“新华社6月3日电,小平同志今天上午在钓鱼台宾馆养源斋会见并宴请诺罗敦-西哈努克亲王和夫人。宾主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谈。外交部顾问念龙同志、宫大飞参加了会见和宴会……”

学生们跟着放学。

王状元领着几个人去喂猪。

秋渭水给猪蹄补习结束走出教室,他们看见后便对秋渭水招手:“小秋阿姨快来快来。”

王忆以为有什么事,赶紧跟了过去。

结果王状元他们只是给秋渭水看小猪,秋渭水看后笑道:“长的很快呀,比我第一次来的时候长大了不少呢。”

王状元骄傲的说:“我们每天都给它们吃最好最新鲜的猪草,它们吃的比我们都好。”

“那你们也去吃猪草行不行?”王忆问。

王状元被噎了一下,然后说:“反正它们吃的很好!”

这些猪确实吃的很好,长得也很快,可这是王忆的功劳,王忆每天晚上都偷偷给它们喂饲料呢。

不过这不能说,他只能拂一拂衣袖,深藏功与名。

秋渭水跟学生们一起喂猪。

现在小猪已经成了半大猪,有饮食经验了,不会再撑死自己,所以可以多扔点猪草进去,让它们吃饱了还能偶尔打打牙祭。

王状元向秋渭水保证:“小秋阿姨,这些猪都是我们的心血,过年就要杀了吃猪肉,到时候我给你留一个猪尾巴。”

“我爹说猪尾巴最好吃,以前苏联老大哥跟咱关系好的时候,咱国家的猪尾巴都给他们吃,一火车一火车的往那里拉。”

秋渭水笑道:“好,到时候阿姨来吃猪尾巴。”

她不太喜欢跟陌生人打交道,可是学生们还行,因为学生们很喜欢她。

没人能拒绝被人喜欢这样的感觉。

喂完了猪,王忆领着秋渭水去山顶边缘喝饮料看日落。

海岛最振奋人心的是朝阳初升,最浪漫的便是日落西海了。

夏天湿气极大,傍晚的海上飘起了暮霭。

暮霭沉沉楚天阔,这一刻海上也很阔,王忆抬头看是初上暮色而变为深蓝的天空,低下头便是被夕阳晕染带上橙光的碧海。

岛屿矗立在天海之间有些孤独。

但人不会孤独,风吹枝叶声、海浪拍岸声,孩童欢呼声,男女社员们爽快的说笑声,四周传来的声音让人无时无刻的感觉着自己身边的喧闹。

渔船归来、海鸟归巢,橙红而硕大的落日徐徐的坠入海面下,染红半片海,像酒后姑娘酡红的脸颊。

夕阳落下前最后一抹颜色洒下,璀璨流朱,温暖又有些伤感。

光明一点一点的消散,但还是倔强的投射到大海上、投射到小岛上也投射到船上人身上。

秋渭水握住王忆的手说道:“黄昏原来这么美。”

王忆说道:“是啊,我很喜欢看黄昏,黄昏结束之后呢就是夜晚,我们天涯岛的夜晚可不黑暗,有很多灯,所以很温暖。”

“让你说的我心里就欢喜。”秋渭水轻轻地笑了起来,“以往到了傍晚我有些害怕的,因为又要到晚上了,但今天看了落日再听听你说的话,我觉得岛上的夜晚也很好。”

王忆给她捋了捋被海风吹散的头发说道:“往后会越来越好的,走,我去给爷爷做几道菜。”

秋渭水说道:“今晚不是吃海鲜面吗——我听爷爷和王支书争吵来着,支书要做几道菜摆个宴席,爷爷说不准这样铺张,就是一起吃个海鲜面即可。”

王忆说道:“我知道,他们跟我说了,至于我要做的菜你可以放心,爷爷不会拒绝的。”

他捏了捏秋渭水的手冲她挤挤眼睛:“我得让爷爷见识一下我的手艺,要不然他会担心我养不胖你的。”

秋渭水大为害羞,一时之间只能让他调戏。

王忆要做的几道菜很简单,都是以今天捕捞的贻贝做食材来做菜。

总不能真让老爷子只吃个主食吧?

必须得展现自己的热情,毕竟自己要拱人家养了二十多年的小白菜了。

贻贝是好东西,肉质鲜嫩肥厚,全球各地的海域都有出产,所以它是一道世界性的美食。

最有名的就是法式料理,加入香料和葡萄酒同煮,这个过程中香料可以提味增香,葡萄酒则可以除腥也可以进一步增强贝肉的口感。

王忆这边不缺香料包和葡萄酒。

香料包是他为拌凉菜准备的,葡萄酒是他给张有信准备的,他之前答应过要给张有信两瓶外国酒。

除了红酒贻贝还有中式做法,中餐里面贻贝做法更多,只是这东西白灼就很好吃,所以这些做法很少流入寻常百姓家。

最常见的是蒜茸粉丝蒸贻贝,这个他门清,选最大个头的贻贝简单一蒸,等开口后抠掉一半的贝壳放到锅里,把粉丝放剩下那片壳上垫底,倒上蒜茸酱上笼蒸。

期间可以做别的菜。

老爷子和秋渭水有胃病,他用蛋清和牛奶做了个芙蓉海中蛋。

蛋清牛奶搅和下油锅来凝结成乳白色的奶块,出锅控油加贻贝肉混炒一下再倒入大碗里进行平整,到时候舀着吃。

贻贝肉可以炸着吃,他打了个鸡蛋在面粉里调成鸡蛋糊,贻贝放精盐料酒稍腌制一下放油锅里炸。

油烟冒起,锅里挂鸡蛋糊的贻贝变成了金黄色,老爷子口味挺重的,他一半放了孜然粉、一半放了点椒盐。

再就是他大灶里有学生打猪草时候挖到的竹笋,每次雨后多多少少都有竹笋冒出来,这会大灶还有,王忆手里有不少肉酱,他便做了个肉酱笋片炒贻贝。

都是简单菜,笋片和贻贝下锅炒,肉酱是唯一的佐料。

他还想再做两道菜,秋渭水赶紧拦住他:“够了够了,我爷爷真的很讨厌铺张浪费,这些菜足够显示你手艺了。”

王忆问道:“我觉得我还可以再展示一下。”

秋渭水说道:“以后给我展示,只给我展示!”

王忆打了个响指。

这话说的他喜欢。

大灶里有食盒,两人一人装了一个食盒,拎着去王向红家里。

此时天色彻底黑下来了,岛上越发热闹。

外队来看电影的人纷纷摇橹而至。

于是打招呼的声音、闹腾的声音,声声不绝于耳。

王忆走在路上社员们便招呼他:“王老师,去支书那里?”

“今晚看什么电影?”

“小秋快点吃饭,待会一起看电影。”

秋渭水笑吟吟的说:“你们看吧,我不太爱看电影。”

听到这话路上的社员很诧异:“你怎么会不爱看电影?还有人不爱看电影吗?”

王忆估计秋渭水是害怕人多口杂的环境。

这时候王向红和叶长安迎面而来,冲他们俩一起挥手:“回去回去,王老师,去你那里吃。”

“我家里吃不成,今晚来的人可是多啊,大人小孩的太闹了……”

路上多有灯盏。

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山路。

叶长安赞叹道:“老王,你们天涯岛现在了不得,县里还有好些街道没有通路灯哩,你们岛上先通上了。”

这下是挠在了王向红痒处上,岛上通电是他最骄傲的事。

他尽量压制骄傲之情,低调的说:“我找部队上的老领导给支援了发电机,让生产队先进入电气时代。”

按照王忆叮嘱,他没有对外透露脚踏式发电机的存在。

叶长安看到了王忆和秋渭水手中的食盒,顿时皱起眉头:“你俩怎么这么不听话?非要做菜吗?”

王忆说道:“我今天去捞了淡菜,爷爷你又帮忙收拾淡菜来,所以人家社员无论如何给我送一些上去,这样我就是做了点淡菜给你尝尝。”

听到这话叶长安的脸色缓和下来,笑道:“做淡菜可以,哈哈,我怕你们像中午头那女同志一样杀鸡。”

“你说我要是吃一顿饭让你们杀一只鸡,那我成什么人了?黄鼠狼?啊?人家外面是不是要叫我黄鼠狼书记?”

秋渭水说道:“那我就是小黄鼠狼了。”

他们说说笑笑到了听涛居前。

大迷糊正蹲在门口稀里呼噜的吃饼子,用王忆煮贻贝剩下的红酒料汁来泡玉米饼,他吃的很高兴。

叶长安邀请他一起坐下吃饭,他摇摇头说:“吃完了,看电影!”

王忆把菜端出来,叶长安一看傻眼了:“不是煮的淡菜吗?这这这——这还真都是淡菜啊!”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候小老鹰看见秋渭水后摇摇晃晃的跑了过来,昂起头给她一个凶戾的眼神:投喂!

叶长安借着灯光看向这只小老鹰,突然发出‘咦’的一声。

他让挡着灯光的王向红退开,仔细看小老鹰的羽毛和爪子,然后踏前一步去吓唬小老鹰。

小老鹰吓一跳,猛地往后退直接来了个屁股蹲!

它挥舞翅膀赶紧站稳了,一边后退一边发出凶狠的咆哮:“呜呜……”

叶长安看向王忆问道:“这鹰哪里来的?你这里怎么会有这样一只鹰?”

王忆把它的来路解释了出来。

叶长安恍然:“这个事我有印象,你们公社的领导去找我汇报你们生产队的民兵保护红树岛的野生禽类工作这件事,你们干得好、保护得对,你们竟然救下了一只虎头海雕!”

王忆问道:“这是虎头海雕?!”

虎头海雕是什么他不知道,不过海雕他知道,一种猛禽。

这么想着他摇摇头,说:“海雕很厉害的呀,美丽奸合众国的国鸟就是白头海雕对吧?”

叶长安说道:“是的,但这确实是虎头海雕,你看它那金色的大嘴金色的爪子,还有它的叫声,它的叫声是所有鸟里最独特的,像不像老虎的咆哮?”

王向红疑惑的问道:“老虎就这样叫?王老师你在东北长大,东北有老虎,它们就这么叫?”

叶长安解释道:“不是完全一样,不过比较像,这也是它们名字的由来,虎头海雕!”

“我不会记错的,前两年首都鸟类学家高教授来咱外岛做候鸟调研时候特意提起过这鸟,这鸟可是相当少见的,咱国内尤其少见。”

“当时高教授还向我介绍过他的一个推断,他说咱国内要是有虎头海雕,那应该就在沿海一带的候鸟迁徙路线上,我看过他带的照片,就跟这个差不多,这是虎头海雕!”

现在的人还没有野生动物保护意识,王向红说道:“就算它是也没啥用,又不能吃又不能干活,来,咱上桌准备吃饭吧。”

虎头海雕抬头往桌子上看:吃?吃什么?

他们坐下没多会,秀芳和王东方端着面盆正在走来。

盆里面是海鲜面。

海鲜面这东西自古以来是好东西,但仅限于内地而言,对于外岛这种海鲜无数的地方,海鲜面就不上档次了。

招待寻常亲戚吃一碗海鲜面还行,要是有贵客临门那再把海鲜面端上来就会让人感觉不体面。

主要是显得不热情,海鲜面做起来最简单,家里擀个面条放水里煮一煮,出来的时候家里有什么海货放上点什么就成型了。

不过今天秀芳做的海鲜面可是热情之作,她用了挂面——对外岛人家来说挂面比手擀面还要珍贵。

除了面之外其他的自然是海货,梭子蟹、对虾、皮皮虾、响螺肉、文蛤肉、扇贝肉、海蛎子肉等等,海货比面多!

叶长安也没有很在意虎头海雕,看了个稀奇之后他又看向这一锅面条笑道: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海鲜面,只有在咱自己人家里才吃的到,在城里的个体户饭馆、国营饭店都吃不到。”

秀芳给他舀了一碗,他看了看又笑:“太丰盛了。”

王向红说道:“丰盛啥呀?你要是喜欢你留下吃,海货一年不重样的吃!”

叶长安说道:“行,等我退休了我就来住,天天吃海鲜面——今晚的酒呢?”

秋渭水不高兴的皱皱眉头。

王忆默默的给两个老爷子一人上了一杯酒,说:“就喝这些,多了没有啊。”

叶长安笑道:“好好,喝点热闹热闹就行。”

喝了口开饭酒,他端起碗喝了口汤,赞叹道:“别处吃面重点是面,唯独咱翁洲的海鲜面重点是汤,这面汤鲜啊,得是多少海货熬出来的汤?这一口美!”

喝了汤他又吃了口面,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一吃这海鲜面我就想起头一次来海福县的经历,那时候我身子虚又晕船,一路舟车劳顿从北方过来,上了县城主岛以后又饿又疲惫,当时差点瘫在地上。”

秋渭水笑道:“我还记得那天呢,那天很冷,然后朱叔叔看你晕船又晕车,直接在码头上喊了一辆驴车把咱拉去了他家里。”

叶长安点点头:“去了以后你婶子就给咱下海鲜面吃,说上船饺子下船面,给咱俩一人一大碗海鲜面。”

“对,一大碗的海鲜面,就跟今天一样,满满的海货浇头,当时还没吃过这么些海鲜,看见以后惊呆了。”叶长安说道,“我当时还说,怎么能这么奢侈?这话把人两口子逗笑了,说码头上海货太多了,这都是不值钱的东西。”

“当时我喝了一口面汤,又鲜又暖和,一下子舒坦了,浑身上下舒坦,也不头晕也不恶心了。”

王向红说道:“那你快尝尝咱生产队的海鲜面,是不是老味道、老感觉?”

叶长安笑道:“就是老味道、老感觉!”

“往事如歌啊,一首老歌,往事如酒,一杯老酒,来,咱老头子为了过往喝一口!”

酒杯相撞,声音清脆。

王向红招呼道:“来,尝尝王老师的手艺,王老师手艺很好的,一个人把我们社队企业的摊子给支棱了起来。”

叶长安吃了口红酒炖贻贝后吃惊的点点头:“嗯嗯,这厨艺真是不一般,好,好吃!这贻贝味道有点变了,说不上来,这做的相当好!”

王忆立马把小盆子往他跟前推了推说:“爷爷你爱吃多吃点,以后我做了给你送过去——不行,路上就凉了,海鲜凉了味道不太好,还是你多多来我们生产队吧,我多多给你做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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