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云并不知褚野山为何会这般敬重这位柳大家。

以国公府的威严,对待一位风月场上的女子,哪怕这女子是一位花魁,又何至于这般拘谨?

李知云心中这般想着,却并不曾继续开口扫褚野山的兴致,只是微微颔首。

一旁的南雪虎,觉得这琴声确实好听之余,偶尔还转头看向对面的观云台。

他忽然想起之前陆景曾经和他说的话……

“这陆景现在是书楼先生,见了我,总不至于和我大打出手吧?”

南雪虎皱眉想着,又低头看了看上次被陆景揍过之后,便不再离身的乾坤袋,想起乾坤袋中还有自己的血饮刀,又有自己的宝甲这才放下心来。

“上次只是意外,宝刀、宝甲随身,也不必怕他。”南雪虎思绪微动:“方才褚野山与李知云说,陆景元神大损……竟有此事?”

就在南雪虎绝大多数心神,都落在陆景身上时。

却看到那褚野山突然兴致勃勃的站起身来,一把掀开台前的轻纱。

南雪虎和李知云彼此对视一眼,不明白褚野山要干什么。

紧接着便看到褚野山扶着栏杆,粗犷面容上倒有很多期待,他望着对面的观云台,高声说道:“褚野山……请陆景先生一见。”

李知云神色一动,褚野山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确实符合他小国公的身份。

南雪虎却下意识缩了缩身子,紧接着又反应过来,不由咬了咬牙。

观云台上的陆景、镜拾姑娘俱都听闻这一声大喝!

镜拾姑娘看向陆景,眼神中带着探询之意。

“褚野山?”陆景问道:“既然姓褚,那便是褚国公府上的小国公了?”

镜拾姑娘答:“确实是褚小国公,他经常前来莳花阁,偶尔饮酒多是听曲,公子,不知应当如何答小国公?”

“他既然高声相请,见他一面又何妨?”

“可是……我听说褚小国公看似是个粗野武夫,其实是个渊博的读书人,也是个爱琴之人,对于国子监中的琴谱,也有深刻研究。

他每次前来莳花阁,总会邀人弹奏,只是今日,却不知是否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景公子可会抚琴?”

陆景摇头:“从来不曾奏过琴。”

镜拾姑娘立刻担忧起来,有些犹豫道:“公子若是见了他,他要请公子弹奏一曲,又该……”

她正在担忧,却见陆景已经站起身来,一边拉开轻纱,一边对镜拾道:“学问有长短,学道也需专攻,不会便是不会,又哪里值得担忧?”

镜拾姑娘怔然,陆景却已经拉开轻纱。他也站在栏杆前,朝对面望去,神色有了些变化,嘴角露出些耐人寻味的笑容来。

“南雪虎……”

陆景的目光落在南雪虎上,南雪虎则在安静饮茶,并不看他。

“陆景先生。”

褚野山动作大开大合,向陆景行礼,脸上络腮胡须、魁梧躯体,配合上文人行礼的动作,也无半分的不和谐。

庭院中很多宾客也都抬头望着两处悬空台。

一位小国公,一位则是书楼少年先生,俱都是不凡的人物。

“褚公子。”陆景回礼。

却听褚野山语气中带着期待,道:“陆景先生少年得志,草书一道已然称得上大家之名,作画据说也可得一個“奇'字,却不知陆景先生对于音律一道,可有钻研?可否弹琴亦或者击钟一曲?”

褚野山并无为难陆景的意思。

不论立场,他对于陆景这等奇才,都十分敬佩。

想着若是陆景通晓音律,能听一听这位书楼先生的曲乐,对于褚野山这样的人而言,也自然是一件好事。

庭院中的宾客听到褚野山话语,也都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年。

期(本章未完!)

第一百四十一章 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

望之色、好奇之色、存疑之色……种种神色俱都有之。

“景先生在书、画一道自有其高明,想来对于音乐一道也是有造诣的。”

“陆景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如何能同时精通琴棋书画?”

“他本是奇才,与你我不同,便真就精通了,也并不值得奇怪。”

这些宾客在庭院中窃窃私语。

可观云台上的陆景,并未给他们太多时间猜测、谈论。

他干脆利落的摇头,道:“褚公子,陆景……对于音律一道并无涉猎,更谈不上钻研二字,便是想要弹琴、击钟,也无那般的才能。”

褚野山脸上的期待,逐渐消失。

庭院中的宾客先是一愣,旋即又理所当然地觉得……陆景先生不通音律,才算正常,否则便太过妖孽了些,也衬的他们更加黯淡无光。

“陆景先生已经不需要通晓什么音律了,光是草书一道、修行天赋,就已经能称'奇才'二字。”

有宾客高声道:“不过音律养性,陆景先生若有闲暇,也可尝试一二。”

陆景笑着朝那人点了点头。

褚野山摆手道:“既然如此,倒是我打扰了,景先生,我愿抚琴一曲,作为赔礼。”

褚野山语气豪迈,动作粗犷,探手间,手中便多了一把黑色长琴。

这黑色长琴不知是用什么材质打造,锻纹细密如同牛毛,龙池、凤沼处显得有些锋锐,龙池上方篆刻着“兵将”二字,右侧则刻着一行草书“兵将台上,号角长鸣,荡胸生云。”

整张古琴古朴典雅,宽阔厚重,看起来便是价值不菲,甚至很有可能是一件元神宝物!

“兵将古琴。”李知云轻声自语。

陆景听到褚野山的话语,也只是笑着点头,坐回了桌案前,却不拉上那轻纱,转头望着停舟台。

褚野山盘膝坐下,将兵将古琴横于身前。一瞬间,褚野山气质骤然变得更加厚重,更加威严。

十指落于兵将古琴,左手按弦取音、右手拨弹琴弦。

便如同兵将台上,帝王高坐,就此出征。峥!

琴声骤起,高亢挺拔如同巍峨高山,犹如千军万马奔腾,激荡琴声如同暴风吼叫,诸多音律竟然谱写出铁马金戈来!

莳花阁庭院中,宾客们都忘记呼吸,只觉广大沙场上,血肉横飞,杀声动天,兵将如潮,高亢激昂,利刃生光。

褚野山坐而抚琴,原本其乐融融,一派祥和气象的文会,仿若变为了一处厮杀战场。

有兵冲杀,有将呼喝,有血光漫天,亦有豪迈大势!

坐在观云台中的陆景也认真听着褚野山的那古琴中的杀伐之意。

就连陆景都不由有些敬佩这褚小国公!乐者,音之所由生也,其本在人心而感于物也。

褚野山能够弹出这般曲乐,足见此人之不凡。

一曲落下。

褚野山连贯触弦、切弦、间勾、索铃、转指!

只留下一个杀气冲天,却血肉横飞的沙场,继而琴声戛然而止。

直到此时,诸多神色通红的宾客,终于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息。

兵将古琴,琴声杀伐横流,让他们仿若至今还置身在恐怖的沙场中,令他们心神紧绷。

褚野山一曲之后,长长吐出一口气,望向那庭院高台,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也似乎是在介绍于他人。

“我手中之琴名为兵将古琴,此曲亦名为兵将。”

以爱琴之名,命名此曲,可见褚野山对于此曲的自信。

“极好。”陆景眼神清明,最先开口称赞道:“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褚公子倒是有横刀立马的杀伐之意。”

陆景一语惊醒许多人,众人终于脱出那琴声塑造的意境,纷纷称赞褚野山。

褚(本章未完!)

第一百四十一章 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

野山弹奏时的心情平复下来,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自得之意。

太玄京中知其名者,也知道这位小国公性格率直,脸上的自得并不引人厌恶。

“陆景先生,我这音律一道,比起你的草书造诣,又如何?”

褚野山哈哈大笑。

音律又如何能与草书论个高低?

恰在此时,褚野山又道:“音律与草书自然不可对比,只是我许久之前就已然听到许多大儒名士对于陆景先生草书的评价,说陆景先生足以开宗立派。

先生莫要生气,我并无他意,只是不知……我音律造诣是否也能开宗立派?”

褚野山远远对观云台说话,眼神却频频望向庭院中的高台,他之所以说出这般话语,大约是想要引柳大家前来,点评一番。

陆景也注意到褚野山望向高台的眼神,正要认真回答……

那高台连顶的石屏之后,竟然缓缓走出一人来。

“柳大家……”

众人俱都望向那女子。

那女子大约三十左右的芳华,身穿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长裙,身披翠水薄烟纱。

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仙气缥缈。

柳大家不知多少时日未曾露面,众人见到她,惊喜之意俱都流露出来。

她就如同漫步而来的仙人,一路走过众人让出的一条宽阔道路……

柳大家怀里,却还抱着一张古琴。

“柳大家要去哪里?”

“手中抱古琴,又去了楼梯方向,自然是去那停舟台上,小国公方才那一曲确实出彩想来柳大家也起了指教后辈的心思。”

……

……

宾客们纷纷猜测。

李知云和南雪虎已然站起身来。

看着脸上有许多惊喜的褚野山,李知云笑道:“没想到今日能见到传闻中的柳大家,知云还要谢过小国公。”

南雪虎始终看着陆景,直到柳大家现身,才夺去了他的目光。

他也远望着柳大家,不明白这般美艳的女子,为何能卓然独立于太玄京中,却无人打她的主意。

褚野山也将兵将古琴放在桌上,站起身来,欲要迎接抱着名琴的柳大家……

而这时,柳大家已然来到道路正中岔道处,下一个刹那,褚野山神色忽然一变。

却见柳大家不曾有丝毫犹豫,左转,踏着青石砖,闻着诸多芬芳,一步步走上二层……走入陆景的观云台。

“原本想请你去我的院中逛一逛,只是最近院里来了个客人,平日里又有些琐事,便只今晚有暇。”

柳大家的声音断断续续……

诸多宾客恍然大悟,原来今日陆景先生能来是因为柳大家的邀请。

停舟台上,李知云和南雪虎一语不发。哪怕是粗犷的褚野山,想起自己方才准备起身迎接,也觉得有些丢人。

他抽了抽鼻子,对二人道:“是不是有些丢脸?”

李知云却看着陆景,实在不明白这陆景……为何能得那般多人的青睐。

深居简出,从不请其它人的柳大家,竟然也要专程请他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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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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